月牙儿挂在天际,从纪宇风的视角看过去像个大大的笑脸。
他离开酒店后就和另外三个半异人分道扬镳了。
他能感受到那几个人惊魂未定,对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同不同道不好说,看起来都不是同路的。
那几个人分别奔向了城市的不同方向,纪宇风叹了口气。
都没来得及开口借点钱。
没手机。
大约等于,山顶洞人。
纪宇风走出来的着急,连外衣都没拿,初秋的夜晚冰凉如水。
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人瞬间清醒了。
有问题要找谁?
毅然决然,跨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警察叔叔,我走丢了。”
第二天早上,纪宇风如愿以偿地坐着警车,风风光光地回到了枫城。
“我们和你家人打个招呼吧。”
“不用了,叔叔,我爸爸24小时都不在家。”
“啊?”
“哦,他是外务劳工,我是留守……学生。”
纪宇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终于把那几个警察给说走了。
从小区门口走回家的路上,忽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明明一周前离开还是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再也不想见到秦空了。
现在却有些雀跃。
等一下,心里有个声音。
纪宇风犹豫了一下,这个住址不安全,会不会秦空已经带着徐哥搬家了?
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他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自己是不是傻啊,为什么觉得他们会还在这里等着?
纪宇风连楼下拉着的黄色警戒线都没留意,悻悻然地拉开门,上了电梯。
电梯停在了19楼,出了电梯,他的脚步一下慢了下来。
那堵门后,到底有没人在等自己回来?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墙上的门铃就是个摆设,因为秦空很讨厌被这种声音吵,他总是默默地把门铃的电池拿掉。
门口的鞋架上乱七八糟地还摆了几双鞋。
纪宇风蹲下来,在鞋架下的垫子下面摸了一把。
果然他放在那里的备用钥匙还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把钥匙插进锁孔,扭动钥匙,咔嗒。
门开了。
果然是没有人的。
“喵呜。”
纪宇风低头一看,终于笑了起来。
“你还在呀。”
他伸手抱起小猫,走进了屋子。
房间里不算整齐,显然离开的人走得很匆忙。
猫食盆里的猫粮还剩下1/3,说明也没走多久嘛。m.χIùmЬ.CǒM
“喵呜,喵呜。”小猫舔了舔他的手。
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纪宇风摸了摸头发,哦,应该是这个原因。
也不知道殷陆那天哪根筋不对,非让林筱卉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银灰色。
虽然很时髦,但看起来和他有点格格不入。
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他走进洗手间,打开了灯。
浴室墙面上的镜子里,显出一张有点陌生的脸。
绽开的双唇露出一个微笑,像火焰一样明亮动人。
眼神中充满了坚定,没有迷茫。
好吧,重新开始生活吧。
他用红笔在客厅的挂历上画了一个圈,圈着的是他的生日,10月21日。
还有63天。
加油。
第二天一大早,纪宇风就被咚咚咚地敲门声给叫醒了。
今天明明是周末好不好!!!!!
他昨晚在桌上找到了徐建之前给他的手机,拨了徐建的号码,却没有人接电话。
搞得他有点伤感,打了大半夜的游戏。
直到凌晨三点才安稳躺下。
七点钟来敲门的是来|查(那个)|水|表的吗????
纪宇风忍着起床气拉开了门。
“嗳?”门外的人显然比他还惊讶。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呢?”
门口是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
纪宇风的身体一僵,“我就是住在这里的人啊。”
“不是,还有个高个子,和一个矮点的瘦子。”警察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
纪宇风顿时就知道了。
秦空和徐建。
“嗯,我不知道他们搬哪里去了。”
警察皱了皱眉。
“他们是我室友,我们分租了这间房,现在他们人不在了。”
纪宇风挪了挪身体,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可以进来看看。”
警察走了进来,又盘问了他一通,最后还是悻悻而归。
话里话外,纪宇风大概推测出,警察是想找他俩作证,但人在昨晚就联系不上了。
留的号码也打不通了。
“你有他们的联系号码吗?”临走的时候一个警察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呃,有一个人的号码我有,另一个我没有。”纪宇风垂下了眼睛,掏出手机,把徐建的号码翻出来给他们看。
号码和警察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警察摇了摇头,“同学,你如果看见他们回来了,第一时间联系我们啊。”
说罢,又追问了一句,“你是个学生吧,你爸妈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住?”
纪宇风没办法,把之前忽悠江城民警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所以你在旁边的M中上学是吧。”
纪宇风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民警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半天。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两人进了电梯。
“MB?”
纪宇风隐隐约约地听见他俩嘀咕了一句。
MB?这不是骂人的话吗?
他气呼呼地关上门,又跳上床蒙头大睡起来。
周一去学校的时候,纪宇风还是不小心引发了一阵骚动。
他原本五官就很打眼,结果这头银灰色头发,简直搞得他像个明灯一样。
走哪都点燃一片焦灼的目光。
他也很烦躁,周日他洗了半天头发,头要洗秃了,才知道这染发剂原来是洗不掉的。
带上了棒球帽,结果升旗,要脱帽。
下课就被叫去了教务室。
这次的教务主任是个中年女人,把纪宇风从头到尾教训了一通。
“你上周不是说病休吗?”
“呃,是病了。”
“那这头发怎么回事?”
“我去做化疗了。”
“…….什么意思????”
“我得病了,化疗时好多头发变白了,还掉头发。”
“…….什么病?”
“白血病。”
“小孩子乱说什么。”
“我上周去江城治疗,您要看我的病历吗?”
“那你染头发…….”
“因为白发太多了,我哥,就拿染发剂给我染黑了一下,结果他混错了顺序,就搞成这个颜色了。”
纪宇风低着头,手紧紧攥着衣角。
双脚乖乖地并拢。
“能叫你哥来下学校吗?”
“他出去打工挣钱了,看我这病要花不少钱。”
“……好吧,那你回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呼——”纪宇风走出教导处,外面云淡风轻。
果然从好孩子变成坏孩子的感觉,挺不错。
从那天起,纪宇风身边就凝聚着觊觎混杂同情的复杂情绪。
大家越发孤立他了。
他曾经不经意问了一句关于同桌林筱卉的事,班主任匆匆说了一句。
她家里有事。
颜凯和本市某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杀人案扯上点联系,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悄然回国。
总之是没有人再来骚扰他了,无论是林筱卉,颜凯还是殷陆。
手机的账户里还留了一大笔钱,他乖乖存进了理财账户。
然后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个兼职。
原本人家是坚决不收童工的,他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怀里的那只猫打动了店主。
“算你家猫咪来打工,我付猫粮。”
纪宇风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星辰。
店主偷偷摸了摸心脏,妈呀,还好是个男孩子。
就在平稳的生活过了几周之后,一天晚上,店主看着一个外卖单在发愁。
“怎么了?”纪宇风伸头看了过去。
哇靠,好大一个单,20杯咖啡。
“这个地方是学校,外卖员送不进去,但是客人标注一定要送到手。”
纪宇风愣了一下,他知道店主的太太腿不太好,他每天这个点要带着老婆去理疗。
“我去吧。”他伸手脱下围裙。
跑个步不就到了。
最近他发觉,这个异人族基因还是很强的,他的速度和视力,时不时吓他自己一跳。
但是学校运动会他这个“患者”不能参加,考试时看见第一排同学的试卷答案,只能让他数数对方错了几道题。
嗳,他只好躺在家里想了一下,等满了16岁,什么工作用得上这两项技能。
快递员和外卖员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天色渐暗,四周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寒露过后,夜晚的气温骤降,路上行人寥寥。
纪宇风呼出一口白气。拉了拉背着的外卖箱。
一道黑影像风一样,卷起了脚下的落叶。
等他跑到大学门口,连汗都没出。
门口的大爷看了他一眼,他抿嘴一笑。
大爷挥挥手,让他进去了。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背后背的箱子是什么,自己老花眼了看不清。
外卖单上的住址是教职工宿舍X栋。
纪宇风看着门口指示牌绕了个圈,古怪了,没这栋楼啊。
“呃,同学你好。”他迫不得已拉住了一个正要去上自习的男孩。
那男生的黑框眼镜厚得可以夹死苍蝇。
对方僵硬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小学弟。
纪宇风奉上了地址,对方皱了皱眉。
“这地点是我们的生化科研楼啊,喏,就你眼前这个,不是老师宿舍,这人写错了吧。”
纪宇风谢了一声,拔腿就跑。
“嗳,你可以打电话问下~~~~~~~~~~~~~~”
孩子没影了。
学长的话被一阵强风呛了回去。
那楼,一般学生进不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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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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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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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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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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