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巫名打得躺倒一地的人早就一瘸一拐撤到了一边,退到那些食客所在的墙边,却反倒被他们毫不留情地轰开了。
“滚!活该!叫你绑架人!还有脸靠过来?滚蛋!”
“就是——滚开!”
“……”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来得贼快。
而随着事态的发展,这些食客们也渐渐发现这些自称山匪的毛小子们似乎只劫财,不戮命,加上这些毛头小子中除了那个楼哥,其他的满打满算,最年长的怕都不及弱冠之龄,胆子顿时鼓囊了许多。
小喽啰们欲哭无泪,却也自觉都挪到了旁边,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他们不想让大当家的分心。
在他们的眼里,这两人打得是势均力敌,难舍难分。
但在夜影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高下。
只要这两个人再换位一轮,楼锋年必死!
一旁的小个子乙两手扒在木栏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看。
趁隙,夜影漫不经心道:“他不过是个山匪,对你们好像也不怎么好,值得你们这么关心?”
这一问,竟连带着身后三人一并接话,齐齐答道:“值得!”
夜影挑眉。
乙抬头看他:“黑姐姐,你别看楼哥那样,多处几日,就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徒有其表的人,脾气爆是爆了点,但有时候憨憨犯傻,也还挺有趣的,大家习惯了,也就成自然了。”
身后的丙丁二人内向极了,声音细如蚊蝇:“……没、没错,我……我和阿丁八岁时,村子被魔物血洗,全村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侥幸存活……如果不是楼哥路过,将我们两个带走,我们大概……早就死在哪个没人的角落了……”
夜影若有所思:“所以,他带你们出来打劫……?”
乙点点头:“嗯,我们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其实他是为了养活我们……”
夜影心中感慨,可不论什么理由,夺他人财物也断是不对的。
如若不然,人人都有千百种缘由,获利自己,坑害他人。
客栈的掌柜又何尝活得轻松容易?
“不是有那么多碎银子?”夜影抬了抬下巴道,“为何还要打劫?”
“黑姐姐你有所不知……”乙开口解释道。
“那袋银子,其实是前段时间我们每个人偷摸着下山干活,一点一点凑出来的。楼哥养我们不容易,平日里为了不让我们遇险,没有特殊情况便禁止我们下山。
可是我们也有挂心的事情,你想,一个五谷不分的大男人快过三十了也没个对象,我们大家就盘算着,万一缘分到了,娶妻肯定要下聘金,但养了我们这一大窝子人,楼哥是不可能还有闲钱的。”
甲点头,接话道:“到前几日为止,我们见碎银子凑得差不多了,就盘算着该怎么给他,以楼哥的性子,他肯定不会收,即使收了,到头来还是会用在我们身上。”
乙动了动嘴角,牵出了一个无奈的弧:“所以那时我就提议一起下趟山,装作是路边捡到的钱,届时大家再一起劝他收下银子,回山后就锁进柜子里存着,到时候再娶个老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生了孩子,大家也可以帮忙一起照看……
我们在路上说了半天,他才勉强应了,结果远远看见这边客栈亮着灯,他就带着我们过来,想着再干一票,至少这趟下山不亏,但谁能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提了……”
话说到后面,言行举止无不透着平稳和老成的乙竟是低下头几下哽咽了起来。
怪不得一开口就冲自己叫嫂嫂呢……
夜影大概明白了,若真如他们所说,那么以楼锋年这脾性,十有八|九会觉得这是一笔可有可无的钱财,反正都是捡来的,没有了大不了就是回到原点,本来也就不是自己的东西。
意外的,是个好人?
除了时不时就打家劫舍之外……
夜影转身下楼。
“黑姐姐,你去哪儿?”
乙盯着楼下看得专注,就听见身后甲的声音。
夜影回头,朝地上的碎银子抬了抬下巴:“都是血汗钱,要仔细收好了,此事过后,带你们楼大当家学学好,若是五谷不分,就轮流带着他下山分五谷、讨生活,他救了你们,你们应该也不想哪天离开他后,放他一人孤苦伶仃,连个饭都不会煮吧?”
甲乙丙丁沉默,若有所思。
乙抬头看着他:“你要走了吗?黑姐姐……可是觉得这聘金太少……”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夜影笑容中透着些许复杂,“别想太多,跟钱没关系,实在是我跟你们楼大当家之间……不大可能。”
甲乙丙丁听得愣怔:“为何不可能?”
“若是真娶了我,怕是也只能坐在床边大眼瞪小眼,更不会有孩子给你们带……”夜影同情地看着他们。
“我是男子。”
甲、乙、丙、丁:“……”
四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视线发白。
宛若被滚滚天雷狂劈了一道,直到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四个人仍是一脸滞塞,久久缓不过神来。
乙抿了抿发干的唇,看向两眼发直的甲。
感觉自个的魂被抽走了大半的甲:“阿乙啊……你说,老天爷这玩笑……开的是不是有点大了……?”
乙看向身后好不容易才把地上大半碎银子都拢进掌心的丙丁二人在一瞬间功亏一篑,堆了大半掌的碎银,如今只剩下寥寥几枚在掌心间愣头愣脑地滚动着。
乙仰头长叹:“报应啊……就当是我们这段时间对楼哥撒了这么多大小谎话的报应吧。”
……
堪堪从那句“我是男子”的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乙又重新扒上木栏,往楼下望。
甲跟着他站在一旁,因为被飞来横雷劈得厉害,舌头都有些捋不大直,站在乙身旁,却也实在是弄不明白乙这么认真专注,到底都在看些什么,便大着舌头问他:“阿乙,你看得懂吗?这么专注……”
乙摇摇头,语气平淡:“看不懂,但我总觉得楼哥好像不大对劲。”
甲心下一沉:“什么不对劲?”
乙伸手穿过木栏间的空隙,指给他看:“我好像看见楼哥的身上粘着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从肩膀到手臂,腰背腹部,总之,好像全身上下有衣服裹着的地方都粘上了。”
甲用力眯着眼,努力看了半天,有些莫名,小声嘀咕道:“是我瞎了吗?我咋啥都没看着呢?”
乙抿唇不语。
甲也不再问,反正从他的角度看,他们的楼哥就快要赢了,因为对面那人此刻连站着都有些费力。
楼锋年扬起嘴角,手上狼牙棒嚣张地往肩上一扛,大着嗓门道:“快认输吧,你这怂样,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拿什么跟我打?方才叫你亮出武器,让你装逼,偏就不亮,待会要是输给我,你可别说我楼锋年欺负你个瘦鬼!”
“哼……”巫名轻蔑地啐了一口,面露嘲笑,“无名小卒,好大的口气?谁输谁赢,再比一轮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你不敢?”
对待楼锋年这种性子,不得不说,激将法是最笨最直接但也最有用的方法。
一出口就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果不其然,楼锋年闻言,一口怒意冲上心头,肩上的狼牙棒地一个朝下,“咚”的一声,气势汹汹的,砸在地上便是一坑。
他满脸愤恶:“啧,你这人……我现在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你从方才开始,说话的口气怎么都那么像太监啊?也太恶心了——咦——”
说完,还不忘上手,空着的一只手使劲往臂膀上狠搓。
楼锋年此人,有一说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便是他心里所想,不加掩饰,因而,刺耳的话就会变得更加刺耳。
巫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黑沉沉压了下去。
“我会让你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楼锋年身陷危险却毫不自知,他提起手上的狼牙棒,带起坑中的一些零星碎石。
碎石落下的那一刻,在这杀气喷薄的寂静中陡然激出下一刻迅如疾风的攻击!
布满尖刺的狼牙棒在地上拖甩,只为瞄准时机,蓄力而起,所过之处,地面皆被剖开道道伤裂破痕,尖刺从裂隙中剥带出大小石块,四散溅开。
楼锋年这人可以算是无脑,他所有的动作,包括对战时的应对之策,很大一部分是依赖了本能。
可以说是随机应变,临场发挥的好手!
但他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这么个奸诈之人做了对手。
吃亏是必然的,原本还有一些希望,但此刻,失败已是定局。
狼牙棒甩出地上一片碎石,朝巫名面门上扑去。
就跟真的一样,巫名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惶之色。
“有破绽!”楼锋年心下一紧,提起狼牙棒压身往前攻去——
然而,就在狼牙棒最前端的尖刺差一点就够到对方身上时,巫名一个小小的撤步,避开了那道疾冽的锋芒。
而就在他轻松错身避开的那一刹那,楼锋年看到了——
这一瞬间,这人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两只眼睛眯成了两道狭长的沟壑,透着得意和险诈,而方才那看似本能的惊惶之色也早已被他收起,换成了嘴角提着的一咧冷笑。
“完了……”
楼锋年此时才意识到,从刚刚开始,那一轮轮来回往复的对抗,看似是自己在消磨着对方的体力,但其实不然,看现在这样子,弄不好自己才是人家瓮里的那只鳖!
但此刻止步已经来不及了!
“——楼哥!你身上有东西!别上去!!退回来——撤步!撤步!!”
楼上传来乙焦灼不已的大喊,他发现得太迟了!此时提醒,只怕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丙丁手上好不容易拾起的碎银又洒了一地——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就在乙大喊出声的那一刻,他们也看到了,那些缠在他们楼哥身上的,无数道晶莹的细丝,如蛛丝一般,将他整个人粘裹了个遍!
丙丁不敢再看,他们当即别开头,紧紧闭了双眼。
甲站在乙的身边,此刻才明白事情的凶险。
但来不及了——
楼锋年拼尽全力才勉强遏制住了前冲的惯性,而此刻的他,根本无暇顾及到对手的动势,即便他顾及到了,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抗。
他最终是成功止住了步子,但下一刻,巫名紧接着便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腰上,将人又往前送了出去!!
楼锋年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却毫无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闭眼,去承受失败轻敌所带来的后果……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技不如人,活该认栽。
跌倒的过程中,有一瞬间,他感到浑身上下陡然而过的一阵刮疼,接着,他跪跌在了地上,手上的兵器也飞出去老远。
楼锋年懵了,他此刻背对着巫名,心里却是愕然,他本以为巫名此人奸诈,定会要了他的性命,可怎么就这样就……结束了?
他愣了半刻,本能地抬头去找自己的狼牙棒,就在他找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了。
那是他最钟爱和顺手的兵器,此刻,竟是活活碎成了数段,碎块波及,将客栈的雕花木窗砸了个稀烂!
震惊的同时,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方才身上刮疼的地方,渗出了丝丝道道的鲜血。
他这时才恍然。
原来对方不光要他死,更是要把他碎尸万段啊……!!!
劫后余生的后怕叫楼锋年咽了咽发干的喉咙,缓缓回头看去。
一道黑色的身影赫然而立,手执一柄赤红长剑,站在自己的身前。
他有些发怔。
这……不是那小乞丐吗?
他自知技不如人,可他楼锋年何时需要一个女人来救场了???
他挪身上前,一把抓住身前人的手腕,大吼道:“你个不识好歹的小乞丐,早让你滚了!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滚蛋!!!”
夜影倒是淡定,头也不回:“你以为我愿意杵在这?如果不是你好端端的下山打劫,我早就走了,哪里还会待在这?”
楼锋年闻言更恼了,吼出的声音也高了一度:“我才不会让一个娘儿们来救!士可杀不可辱,老子宁可死了……”
夜影长剑一收,回头挑眉,眯着眼冷淡道:“啊这样吗?那你去死吧。”
楼锋年:“……”
“别——别!黑姐……啊呸,黑……黑哥,黑爷!!楼大当家一根筋,他转不过弯的!你别跟他计较,你救救他,我,我给您跪下了——!!”楼上的乙失声大喊。
甲见乙说完就跪,咬咬牙,也跟着跪下,连带着身后的丙丁也纷纷一起。
这样的氛围似乎会感染。
躲在墙边不远处的小喽啰们此刻伤重的伤重,昏迷的昏迷,伤得不重的,便也跟着楼上急迫的呼喊,一齐跪下了,跪不动的,便只能低眸,脸上满是担忧和请恳,将头深深低埋了下去。
这一幕,将聚在墙边的食客们看傻了,因为先前的打斗掀翻了几张桌子,让他们这些原本被当成人质的人更安全了不少。
只是,这些桌子,却都是那个山匪头子在打架的过程中借力掀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们原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却不曾想,一张张桌子就这么稳稳砸在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形成了几道临时的掩体。
再看这些还不及弱冠大的少年此刻的举动……
落草不一定就是极恶,相比之下,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来救他们的尊师,却并没有将他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打斗中,这个自称巫尊师的人不止一次将招甩到他们这边,而数次为这个动作分心的人,竟是那个原本打劫他们的山匪!
这种情况着实有些讽刺了,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此间乱世,世事纷繁,皆是缠得人透不过气,喘不得息,行至最后,似乎身不由己才是常态……
夜影借着楼锋年的动作,将腾着热浪的赤练架到了肩上。
他挑眉道:“怎么样,还想死吗?”
楼锋年在原地愣怔,那一瞬间,心口仿佛堵上了什么重物,半晌,他扫去衣服上的血,抬头看向自称尊师的巫名。
原以为自己此刻的境况,只会叫巫名的神情比方才更加轻蔑|辱|人。
却不曾想他这一抬眼,竟在这个尖酸刻薄,一招一式无不透着奸诈阴险的人的脸上看到了一掠惊惶之色。
他在怕这小乞丐……?
怎么可能……?
“……!”
楼锋年不但脑袋一根筋,反应还后知后觉。
他到现在才意识到,方才,就在自己快被切碎的那一刻,仓皇间,似有一道红光从天而落,紧接着,他身上一松,这才跌了下去。
再看这小乞丐手中的热浪汹涌的赤色长剑……
“……”
巫名强压着一脸的惊恐,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血海浮舟,魇月……你……你是……卍字的……!”
楼锋年傻了。
这人刚刚胡说八道了啥……?
“……”
夜影看着一步步踉跄后撤的巫名,目光冰冷。
“小黑掌柜私下与我提起过,酒馆发现,有独字级猎魔人在外私接委托,让我帮忙留意。”夜影轻笑一声,“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巫名身形高瘦,夜影查过他的资料,此人年纪也才不过三十,但头发却已经黑白掺半了,面上是深浅不一的皱褶,加上人瘦,脸上的老态堆叠得更加明显,和同样不过三十的楼锋年一对比,长相着急得可不止一点点。
对面的人闻言,又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袖却随着后退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背向身后。
“你……你怎知我名字……?”巫名咬牙切齿,卍字级的猎魔人向来目中无人,尤其是眼前这个,最强也最是傲气,这样的人,又怎会知道他的真名?琇書蛧
楼上的乙一愣,还真叫这个名字啊。
“很重要吗?”夜影看着他道。
“……不,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像你这样目中无人的人,怕是随口给我起的诨号,歪打正着罢了……”巫名断续地冷笑着,低下头,在他人目光所不及的角度,嘴角划出了一抹奸佞的笑。
“所以既然你傲气惯了,今日就让我来告诉你打斗时占了上风又不取敌性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楼锋年心底一沉,是他疏忽了,巫名的身后,正是那一众食客,还有他的手下!!
“住手——!!”楼锋年当即冲上前去,但来不及了,巫名离墙边本就不过几步之遥,加上他刚刚不时在小步的往后退,此刻一个转身,便已是触手可及。
楼锋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只干瘦的长手伸向了自己的手下,那些孩子,都是他受人之托从各处捡回来的,但养了这么许多年,即便是他这么厌恶娃娃的糙汉子,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些臭小子们用了心,想让他们吃好,喝好,也穿好。
他在无意中,早已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然而此刻,他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遇险,却什么都做不了!
巫名狞笑着,楼锋年此刻作为旁观者,才隐约看见对方衣袖中延伸出的一道道细微的反光。
“小子们,别愣着!跑!!快跑——!!!”他用尽浑身解数大吼道。
可墙边的十来个少年伤的伤,昏的昏,更是在遇到危险的那一刹那受本能限制,变得无法动弹,更不用说逃跑了。
然而下一刻,预想中令人崩溃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
楼锋年怔在原地,他看见一只干瘦的手在飞溅的鲜血中腾空而起。
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锋年丝毫没有看清那小乞丐到底是什么时候闪身出现在巫名的眼前,电光火石间,手起剑落,竟直接斩下了巫名伸出去的那只手!
势如疾风,一招制敌。
然后便是血如泉涌。
一只手紧紧拑住断肢的上方,然收效甚微,巫名脸上的表情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狰狞,他大口急喘,连连倒退几步,撕下一条衣角,绕着手臂紧紧扎了好几圈。
但叫楼锋年心里发毛的是,他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在笑?
那是一种阴狠的,得逞的笑,揉在痛苦狰狞的表情中,让人心底拔凉。
他看向墙边,被小乞丐护在身后的人除了受惊不小,所有人都毫发无伤。
“……!”
楼锋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扎好了伤口,巫名开始低低狞笑起来,笑声逐渐肆狂,像是欲将这整件客栈撕裂一般。
“卍字级……血海……魇月?都是狗屁!你,也不过如此——!”他狞笑道,“没想到啊?有朝一日,你竟然会被区区独字级的我压制!”
楼锋年惊呆了。
因为他看见墙边颠三倒四的桌椅四周,布满了丝丝而过的反光。
不知道这个奸诈小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他本是好意,掀翻桌椅用来给墙边无力自保的人做掩体,却不想竟被对方给利用了!
泉涌般的出血堪堪止住了一些,巫名整张脸惨白,让楼锋年不禁联想到从阴间里爬上来的恶鬼。
“一只手……换一个卍字级的性命,真是,太值了……哈哈哈哈哈哈……!本来是给他准备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在这里,替他死吧!”
巫名口中的他,便是楼锋年。
夜影抬眸,身体却不动。
“所以呢?”
巫名一怔。
夜影看着他,眸光平静而冰冷:“我知道你在挖坑给我跳,现下我跳进来了,所以呢?”
巫名怔了半刻,很快,他咧了咧嘴角,呼吸有些急重不稳,说话的语气更是透出了勉强和艰涩:“……呵,呵呵……大言不惭,你不妨试试……我知道你,你就是个怪物……但这个不一样啊!没事,我可以等,等你试过之后,尝到了恐惧的味道,你就会苦着脸,求我放你出去了。”
楼锋年深知自己问候别人祖宗的冲动还从未如此汹涌澎湃过,但此刻却也不敢添乱。
神仙打架,若是时机捏不准,贸然插手,那便是害人害己!
夜影低眸,目光在自己周身附近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某一点上。
他抬起手,将手背往那一处靠近。
一道伤口俨然而现!
楼锋年受了伤,瘫坐在一旁,调息缓神,他看见了那道蓦然出现的伤口,不由得攥紧了双拳,下颌微颤。
须臾。
夜影意识到了不对劲。
平日里,这么小的伤口最多不过半盏茶便能好透,且连个痕迹不会留下。
可现在……
他垂下手臂,血液顺着手背没入指缝,一路下渗,最后滴落在地。
瞥见那手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巫名脸上的忧色顿时消散无踪,放声大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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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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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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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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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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