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沈旭把你的录音室重新装修一遍,以后就在家里录歌吧。”
林雀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而对面的章裕年只是低头饮汤,仿佛并不想与他对视。
他的胃里沉甸甸的,仿佛刚刚吃进肚的并不是香喷喷的虾饺,而是几块铁坨。
林雀扯起唇角冷笑着讥讽道:“多不好,岂不是又要在章先生家的墙上扎一个洞?我可堵不起。”
小金丝雀话里带刺,字字戳着章裕年心窝,淋淋沥沥都是他的心头血。
昨日为他做云吞、坐在他膝上与他甜蜜亲吻、在他身下婉转低唱的林雀好像睡了一觉起来就突然变了一个人。
林雀又开始对他冷心冷情,丝毫不客气。wWW.ΧìǔΜЬ.CǒΜ
林雀对他就像是训狗,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接着再毫不留情打一巴掌,循环往复,如此而已。
可章裕年却觉得自己像个漏了气的河豚,怎么都怒不起来了。
没必要呈口舌之快,他也确实向来都是直接做。
几日之后,章裕年领着林雀去了走廊最尽头,那间原本的小录音室。
此时里面已经是大变样。
不同于林雀粗糙贴上的软包,四周的墙壁上装着一层他曾经在燕大专业录音间里见过的,那种布满吸声小孔的多层木板,一看就是施工队来装的。
整间录音室铺上了深色的短毛地毯,铺得严丝合缝,从墙边撬才能将整块毯子撬起一角来。
它的材质与普通家用地毯有很大不同,毛根植在多层带孔的软底上,主要是作吸声的用途,踩上去却也不输软毛地毯。
三层玻璃幕隔出的收音室自然也回来了,在以前的位置,林雀甚至怀疑是不是还用的以前那几颗钉孔。
整间录音室的隔音效果比以前还要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就连电脑和收声设备都好好摆在桌上,肉眼可见比林雀以前买的那套要好上不少。
而收音室的墙角也像以前一样放着一只吉他。
不是林雀以前那把,显然也是新买的。
林雀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章裕年,而后者也正在看着他,目光深远,语气少见得有些温和:“不请我,在你的新录音室里听一首歌吗?”
林雀的神色瞬间冷淡下来。
三年前,他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献宝似的向章裕年炫耀他的录音室的时候,章裕年也问了这句话。
之后便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间屋子里胡天胡地的一夜。
接下来他的金主好像是爱上了他的这片小小领地,总是喜欢在这里要他。
林雀的目光移到那面曾经有一排孔洞的墙上,如今那里已经重新竖起玻璃幕。
他不回应章裕年的话,只是轻飘飘道:“在钉孔里再钉进钉子,也算是堵上了?您的思路可真是清奇。”
他的语气不含半点讽刺,说出的话却煞是扎人。
重新布置出一个录音室,这就是他们新的开始?
章裕年只是沉默,黑沉沉的眼睛里似有滚动的浑浊污泥。
他又在退让了。
林雀能感受得到,章裕年的底线在逐日降低。
一向骄傲要强的男人,面对自己小情人的冷嘲热讽,只是一退再退。
林雀能完全确认下来,自己在章裕年这里有一定的特权。
他看着昔日的金主,突然绽出一个笑来。
这笑容实在突兀,盛放在他漂亮的脸上却好似能发出光来。
又如夜晚漆黑的天幕突然破了一个洞,接着璀璨星光倾泻,亮起如白练的银河。
章裕年很久没看过林雀这样笑了,他几乎有些发怔。
林雀走近他,仰起头,与他鼻尖擦着鼻尖。
小金丝雀用一种几不可闻的气音,蛊惑般暗示道:“您是想听我唱歌,还是只想听我‘唱’?”
说话间,两人唇锋几欲相贴。
他们离得这么近,章裕年能看见林雀眸底流转的华光,耳垂上两点鲜红宝石也跟着微闪,把他衬得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一根冰凉的手指探上章裕年的左手,紧接着,林雀的五指擦着章裕年的指缝,亲昵又缓慢地与他十指相扣。
林雀带有薄茧的手指搭上章裕年的手背。
他们可以上床、接吻。
可除却上一次章裕年把林雀的手强按在墙上,这是他们第一次正经牵手。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过家家似的肢体接触未免太过幼稚,可章裕年胸腹中那团火好像又烧了起来。
他反扣住林雀的手,按住自己想亲吻他的冲动,只是低声说道:“你是故意的。”
林雀不答话,只是微微抬头主动吻他。
窗外星光斜坠,一发不可收拾。
-
林雀没有用过那间崭新的录音室。
但他在章裕年家逗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不是在别的地方,而是在那间与客厅差不多大的健身室里。
林雀其实并没有健身的习惯,漂亮又不夸张的肌肉线条纯粹靠年轻的身体本钱,和平日里的来回奔波。
大概是因为章裕年那几次强势的压制给林雀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回忆,他终于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健身。
与林雀不同,章裕年一直有健身的习惯。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类最心底的恐惧,就连历任皇帝都想着怎么长生,章裕年这样已经三十过半的男人,内心其实非常排斥自己会老去。
保持身体的年轻,能压制住林雀这样的壮小伙也不意外。
只是林雀突然想起来要锻炼身体,那就不得不让人深思。
房子隔音很好,章裕年从外面回来后其实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健身房里的林雀。
直到林雀拿着空杯子出来接水时,章裕年才看到他。
林雀穿着一件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相似的黑色背心,腿上套着条运动短裤,胸口带着点运动后的薄红,亮晶晶的汗珠缀在他漂亮的肌肤上。
他戴着一条运动头带,连耳钉都换了最小的样式,额前的几缕垂发被汗水打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打完篮球的大学生。
林雀一向沉稳圆滑,章裕年从来没见过他这副青春洋溢的模样,先是一愣,接着脱口而出道:“你在干什么?”
林雀接了水,先喝了小半杯,又重新接满。
他抬头乜了章裕年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走了。
章裕年倒是也没生气,只是有些稀奇地跟了上去。
林雀进了健身房,随手将水杯放在窗台上,拿起地下的拳套戴在手上,开始对着墙角吊着的沙袋一阵乱锤。
沉闷的“砰砰”声不绝于耳,挂着沙袋的金属链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章裕年观林雀动作凶狠,像是下了死力气,看着怎么都不像是在打沙袋,倒像是把沙袋当做他在打。
他不由好笑,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进健身房?想练得五大三粗揍我一顿出气?”
林雀憋着一口气锤了三四拳:“说不定。”
顿了顿,又面无表情补上后半句:“是想揍你一顿然后把你上了。”
这大概是章裕年第一次听见林雀说脏话,还是这么惊世骇俗的句子,倒是有点新奇。
他也没动,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砰砰揍沙袋的人,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如果能把我揍趴下,给你上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雀动作一顿,挑起眼睛狐疑看着他:“真的?”
说罢,又飞快将眼睛垂了下来:“免了,我没这个癖好。”
章裕年表情冷淡下来。
他抬步走进屋子,将身上多余的东西都去掉,身上只穿一件薄薄衬衫,又从一旁拿起另一幅拳套戴在手上。
“那就换一个。”章裕年慢条斯理地说,“你能打赢我,我就放你走。”
林雀心头猛地一跳,眼神刷地亮了起来,几乎在章裕年话音刚落时就迫不及待应承下来:“好!”
像是怕章裕年反悔一样,林雀赶忙补上一句:“章先生说话算话,一言为定。”
章裕年心中冷笑,表情却丝毫不显,只是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当然。”
见林雀现在就要跟他拉开架势,章裕年好脾气说道:“你不休息一下?”
“不用。”林雀往健身房中间稍空一些的地方走,“速战速决。”
章裕年也不多说什么,跟他走到中间,抬手示意林雀可以开始。
林雀是抱着必须要赢的决心来的,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捏起拳头直接上,手下一点不含糊,专往脆弱部位招呼,倒是都被章裕年轻松挡下来。
章裕年的功夫是从小跟他那凶神恶煞的爹学的,童子功,别提多扎实。
几个来回他就看出来,这小子嘴上说得厉害,其实手下那点东西不过就是打架练出来的,糊弄糊弄街头小混混还可以,真要跟章裕年打,那是完全不够看。
但与手下留情的章裕年不同,林雀是实打实用发狠的劲头在揍他。
看着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小男孩,打起架来着实流氓,上三路下三路统统招呼,连撩阴腿都使得出来。
章裕年被他踹出了真火,侧身一躲,顺势抓住林雀脚踝,动作娴熟一拉一压,把他面朝下掼在地上。
林雀摔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起来,两只手臂就被章裕年向后一扭反折在身后。
确实挺速战速决的,还没十分钟林雀就趴下了。
背后滚烫身躯压了上来,说话间林雀似乎能感觉到章裕年胸腔的震动:“这么狠?”
林雀挣扎一下,双臂又被章裕年往上一掰,肩膀处钻心地疼。
他立马不动了,只是侧脸贴在冒着热气的地板上,毫不客气道:“又不传宗接代,留着也没什么用。”
身后气息一窒,健身房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林雀看不见身后情景,但依旧觉得后脑勺两道炽热视线灼得他头皮发麻。
半晌,只听章裕年轻笑一声,温热吐息落林雀耳边:“踢坏了怎么疼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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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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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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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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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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