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据理力争,可沈旭依旧寸步不让。
但他毕竟不懂这些法律法条,最后还是被沈旭唬得一愣一愣。
助理先生看着垂头沉默的林雀,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把那两张卡放回林雀手心,终于有些不忍:“不过只是一年,你就当再陪陪他。”
林雀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对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三样东西有什么表示。
只是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
乌沉沉的眼睛里翻滚着一股沈旭读不懂的情绪。
像是暴雨将临,头顶令人压抑的漆黑浓云。
沈旭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回来。”
林雀怔愣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点荒唐。
身后的屋子才是他的家,又要回哪里去?
林雀想了想,拨通了周随的电话。
周随很忙,他现在在律所依旧是实习,明年才能转正。
晚饭后,两人约在律所边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打扰你工作了。”林雀歉然道。
“没事。”周随摇了摇头,“需要我帮你什么?”
林雀抿了下嘴唇,镇定地将那份包养合同从桌上推了过去,向他简单解释情况后,问他是不是像沈旭说的那样,自己真的违了约。
周随扫了一眼合同,先是狠狠怔了一下,接着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林雀。
也不知为什么,林雀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周随像是想到了什么,望着他问:“所以三年前在酒店,是这个人在跟你打电话?”
林雀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讶异地点了点头。
周随没说话,眉头皱在一起,问道:“有烟吗?”
还没等林雀说话,周随便敛起眉眼,丢下一句“抱歉”起身离开了。
林雀坐在卡座中颇有些无措地等了十分钟,周随回来了。
他身上裹着冬日浓重的寒意和丝丝挥散不去的烟味。
这是林雀第二次见到周随抽烟。
第一次是在酒店的露台。
周随坐回卡座里,重新执起那张合同仔细看着。
一份五分钟就能逐字读完的合同,周随看了半个小时。
“他一开始就在骗你。”周随将几张薄薄的纸放回桌面,抬起眼睛平静地对林雀说,“这份合同拟得很不正规,没有任何法律效益,顶多能算书面约定。而且条款中也没有写明违约行为和违约后果,算没有尽到告知义务,当然也不作数。”
林雀迟疑:“可是我这么问的时候,对方说这些包含在‘甲方拥有最终解释权’里。”
周随摇了摇头:“这句话并没有免责权。”
林雀眼前一亮:“所以说我不算违约,也不用延长那一年?”
周随缓慢地说道:“这份合同写得虽然不正规,但是很高明。”
他突兀地停了下来,问:“当年你买吉他的钱,也是他给的?”
林雀沉默地点了点头。
周随道:“我猜测,如果你以‘没有尽到告知义务’作为论据拒绝合同延期,那么他们可能会将这件事转变成一次经济纠纷。”
林雀立马道:“没问题,我可以还钱。”
“你会坐牢。”
林雀不说话了。
也许是感受到他情绪的低沉,周随默默道:“你签不签这份合同,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但他们这样的人通常自持身份,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林雀苦笑道:“我知道。”
他也没想到沈旭会拿着这张合同再找到他。
“一般这种情况,律师通常会建议当事人庭下调解。”周随补充道。
林雀没有说话。
两人又安静了一会儿,林雀将合同收了起来。
他笑笑:“对不起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你快回去加班吧。”
周随沉默地望着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直走到咖啡店外,料峭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周随在身后叫住了他:“你……”
林雀回头:“什么?”
周随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他们在路口分别。
林雀刚刚拐弯,便看见路旁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车。
驾驶室的窗户摇了下来,车里的沈旭叫他:“上来!”
林雀面色如常地走过去,并没有对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表达出任何疑问。
就像他一直没有问沈旭为什么知道他家地址一样。
也好,他总要跟章裕年聊聊。
他这么想着,从容打开车门,踏入半只脚后却愣在了当场。
章裕年正坐在后座上,细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一瞬之间林雀仿佛被一只猛兽死死盯上,只觉得头皮发麻、如坠冰窟。
章裕年穿戴得很整齐,像是刚从什么会场上出来。
他双腿交叠,手掌放在膝盖上,姿态矜贵,冲林雀冷冷笑着:“是要我拉你吗?”
林雀一言不发钻入车里,几乎是贴着车门坐下了。
他此刻才发现,前后车厢的挡板已经被升了起来,窗外的路灯灯光照不进来,只余头顶一盏阅读灯在昏沉亮着,如同黄昏在车内泼洒出脏旧的光。
身后传来一声“咔哒”轻响,车门被锁上。
这辆熟悉的“大老板专座”隔音效果很好,车内落针可闻。
章裕年刻意轻柔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膜响了起来。
“过来。”
林雀身上的肌肉蓦地紧绷起来,宛若一只炸毛的猫,头发根根竖立。
此刻的章裕年就像是一捧滚烫炙热的岩浆,他被什么东西禁锢、包裹起来,只余周身翻滚的暴戾气息,仿佛随时都要爆发出来,把他点燃烧尽。www.xiumb.com
而维持一个优雅的人形对于他来说已经极为不易。
他们上一次见面只是几天前,可当再次见面,章裕年却好像变成了一个林雀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几乎将整个后背贴在了门上,勉强道:“章先生,我们——”
突然间,林雀眼前一暗,章裕年攥着他的肩膀紧紧压了上来。
尼古丁的味道扑面而来。
当两个人的嘴唇相贴时,林雀似乎听见章裕年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紧接着是狂风暴雨般的吻。
他的力气大到可怕。
林雀是个一米八的健康成年男性,竟在章裕年的掌控中几乎无法动弹。
他被紧紧压在车门上,脖颈贴着冰凉的车窗,肩膀有种快要被捏碎一般的疼痛。
章裕年发了狠地吻他。
就好像他下一秒就要死去,只有从林雀身上汲取出什么才能继续活下来。
林雀艰难抬起膝盖挤入两人之间,用力将章裕年顶开,抬起酸痛的胳膊用手背擦蹭嘴唇。
他皱着眉头,眼睛里都是不加掩饰的怒火:“章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自重。”
章裕年撑着椅背笼在他上方,另一只手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
他一直以来沉稳醇厚的气息完全不见了,看向林雀的眼神只剩下一种饥饿的野性。
像一只暴怒的雄狮。
他闻言只是嗤笑一声:“有没有关系什么时候可以由你来决定了?”
林雀脸色涨红,低声怒道:“您这样的人,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纠缠一个不上台面的情人,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章裕年沉默几秒,接着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确实。”
还未等林雀再说什么,膝盖便被章裕年猛地一拉。
他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倒,后脑勺在突起的车窗沿上狠狠嗑了一下。
林雀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还没清醒过来,手腕便一阵锐痛。
章裕年竟用领带将他双手手腕绑在了一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裂帛声响起,林雀身上那条冬天穿的厚实牛仔裤竟被章裕年近乎撕成两半!
章裕年用一种可怕的力气按着他,不容置喙地侵入。
林雀瞳孔蓦地缩成一个小点。
他死死咬住嘴唇,冷汗直冒,痛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在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章裕年却像是极其满足般再次俯下/身来寻求一个吻。
他不断吻他,像是能抚/慰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夜里升腾起来的那种燥意,那种令他骨缝发痒的瘾。
章裕年像是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抱着怀里的林雀,好像心口的那个洞终于被严丝合缝地填上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来,与额角的冷汗混在一起滴在皮质车座上。
林雀猛合牙关,口腔中立马翻滚出一股铁锈味。
身上的人闷哼一声,略微分开些许,舔了舔唇上的血。
林雀瞳孔失焦,几乎无法看清面前的人。
他尽力推拒着身前铁铸一般的胸膛,咬牙,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你是在强/奸。”
也许连林雀也没有意识到,那双从来天真清澈的瞳仁里,此刻看向章裕年的目光中满含不加掩饰的憎恶与厌恨。
“别这么看我。”章裕年低语。
滚烫的手掌按上他的眉骨,林雀落入一片黑暗中。
他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
唇上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
章裕年低下头,自欺欺人地继续这个血腥味的吻,和仿佛毫无尽头的折磨。
-
地下车库人烟稀少,冷得像个冰窖。
车子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停了多久,前引擎盖都没了温度。
靠在车边哆嗦取暖的沈旭听见车门一声轻响,转头只看见章裕年打横抱着林雀下了车。
林雀脑袋歪在章裕年肩头,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
即使这样,怀里人的眉头也是紧皱的,面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身上搭着章裕年的外套,从下半张脸一直盖到小腿,看不见其下的情景。
章裕年本人看起来倒是还好,前几日的压抑气息散去些许,整个人重新舒缓沉静下来。
只是衬衫皱了,头发乱了,嘴唇上有块肿起的咬痕,伤口处还在丝丝渗血,看起来竟还挺严重。
沈旭一阵失语:“你这又是何必?”
章裕年回头看他一眼,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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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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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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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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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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