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本地人对水云庭有句形容:非富贵不临门。
今天的水云庭不改热闹,车子一辆接一辆往酒店内行驶,云淡认得其中几辆车的牌子,以前莫青琏曾给云容和她介绍过,都是南城颇有身份的人家。
“姑姑,林姨,我先进去了。”
温婉的话声打断了云淡的思绪,回首看去,明亮的路灯下,鹅黄色连衣裙随风微拂,打着蝴蝶结的系带将小腹束出一个微小不起眼的弧度,泛着银光的项链静静躺在两条优美的锁骨之间,光芒随着转身的动作刺进云淡的眼睛。
这条项链云淡记得,是肖烨送的生日礼物,情人节后就一直戴在温思琪的脖子上。听温思琪说,肖烨告诉她,这条手链是他用偷偷打工好久攒的工钱买的礼物,不是很贵重。
肖烨会打工?
当时云淡就想笑。
或许这条项链确实不贵重,但绝对不是肖烨通过打工买来的,三天两头拍到她约会的云淡,最有资格证明。
但是,温思琪信了。
砰——
车门关起的响声再度拉回云淡神游的思绪。
定睛看去,温思琪迈着羞涩的步子从她身边走过,项链拴系的心型吊坠上,映烁的冷光仿佛在嘲笑嘴角甜蜜的幸福。
温思琪似乎忘了云淡,一个人往酒店内走去。
通往酒店餐厅的路有一段为木排铺成的人行路,约有三十公分高,行道两侧是精心修剪的草坪,上边栽种着不少花卉树木,晚风拂过,捎来一阵沁心的轻畅。
云淡漫不经心跟在温思琪身后,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几乎没有停歇过,随着相机的转向,脚下步子歪歪扭扭,几度踩在失踪的边缘疯狂试探。
“思琪!”
后边突然传来一声熟稔的招呼,紧随着几串杂乱的小跑的步声噔噔传来。
云淡下意识回头看去,一张充满意外的笑容兀地在眼前放大,惊讶的眼中尽是前方回首的鹅黄色身影。
呲——
在失踪边缘试探的鞋底,终于在排木边缘擦出一道细微的声响,一阵天旋地转,云淡只觉得鼻子里充满浓重的香水味。
好难闻……
噔噔噔噔——
疾跑的步声由远而近,视野的余角一道白影兀然出现在眼前。
“淡淡!”
沐秋水毫不犹豫从行道上跃下,裙摆翩翩飘飘,若一朵飘舞的飞花。
快门猝然想起,定格了画面,也定格了沐秋水焦急的惊慌。
“云淡!”
“阿水来啦。”
云淡躺在草坪上,绽开的笑容风轻云淡,好不轻松。
“你——”琇書網
沐秋水气得一跺脚,没好气地蹲下扶起云淡,随后又抓着后者的手一顿细查。
“我没事,不用担心。”
沐秋水没有理会,继续检查着让自己觉得不放心的部位。
直到让自己安心后,方才觑着云淡,“你的话我一点也不信!”
云淡讪讪笑了笑,也不解释,反正都习惯了。
“云淡同学!”
温思琪的担忧这时也传了来,快步往这边走来。
沐秋水微微眯眼,迅速将脑袋别开。
“有摔着没?”
云淡抬头看去,妆容精致的脸上不掩与担忧交错的歉意。
云淡摇摇头,浑不在意笑笑说:“没有,班长不用担心。”
“真没事?”
“嗯,没事,有书包垫着,不碍事。况且真要有事,阿水就不会站在这干瞪我了。”
说着便看向沐秋水,后者没好气地又嗔了眼她,转而便看向温思琪身旁的三个女生。
就像去和心上人约会的小女生,都打扮的十分精致、靓丽。拍了粉底,涂了口红,眼尾画着淡淡的眼线,路过她们时,沐秋水清楚的嗅到来自她们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三个女生有俩眼生,其中一个倒是眼熟,是七班的学生,人尽皆知的肖烨的爱慕者,但和不少爱慕者一样,她被肖烨限在空调的边缘线上,只怪她在肖烨眼中长得平凡。
刚才向温思琪打招呼的是她,撞到云淡的也是她,这时一看到她,沐秋水没由来的就上了脾气,脸色一沉,眼儿一眯,气场大开。
女生冷不丁站直身,战战兢兢看着沐秋水,害怕的眼睛里斥着一丝迷茫。
云淡见状,偷偷拉了下沐秋水的衣角,后者没好气地挪开视线。
女生狠狠松开紧绷的身子。
氛围依旧尴尬。
温思琪看看沐秋水,又看看那个被吓着的女生,无奈叹气,便道:“既然云淡同学无碍,那我便先行一步。”
她看看沐秋水,又隐晦地对云淡指指被吓着的女生。
云淡会意,便同温思琪道了别:“好,班长待会见。”
“待会见。”温思琪微微笑道,而后又神色复杂瞟了眼沐秋水,转身带着三个女生离开。
温思琪走后,云淡便来了闲情打量起沐秋水。
刚才没看仔细,这时云淡才发现沐秋水也画了妆,不过比刚才那三个女生浅淡,大概和温思琪一样只擦了点粉,并未做其他过多修饰,是以刚才没能发觉差异。
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不规则连衣短裙,束腰式,无袖,右肩是一条吊带,领口呈V型,陷的不深,纵使云淡深长了脖子,无法瞧见遮掩的曲线里边万种风情。虽是如此,却丝毫不妨碍大大方方展露眼前的锁骨对人的诱惑。
往下,优美浑圆的修长,扭扭捏捏羞涩的紧贴在一块,好似头一回同人幽会的小姑娘,在情郎面前羞羞答答放不开手脚。
晚风吹拂过,裙摆飘飘扬扬,半遮半掩无限风光……
一双手兀地镇压住好奇的窥视。
咔嚓——
相机的快门不甘落后,定格下不为人知的猜测。
究竟拍下了什么?沐秋水不知道,路过的年轻人很想知道,望眼欲穿的好奇却被生生憋了回去。
西装领带白衬衫,油头滑脸假正经,年轻的男人讪讪笑着离开。
沐秋水冷眼看着对方狼狈离开,一抹娇羞迅速染红一张俏脸,腾腾热气烧的沐秋水耳根子发烫。
紧张之下,沐秋水没有心思去多想自己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气恼地横了云淡一眼,低念道:“大变态!”
随后,便收了手。
迅速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见光明,一时稍有不适,模糊中隐约看到沐秋水脸上尚未退去的羞红。
云淡摇了摇头眨眨眼,眼前人分明镇定,仿佛先前看到的红晕只是臆想的幻觉。
心头不禁落下一丝遗憾。
很快,云淡敛了心思,言笑道:“这身装扮,阿水花了不少心思吧。”
“怎么样,漂亮不?”沐秋水开心地转了个圈。
旋舞的裙摆,擦过手背的发尾,桃花涟开的水波悄然颤动心弦,荡漾了神思。
咔嚓——
快门仿佛永远快思绪一步响起,机械的响声惊醒了即将涣散的神思。
云淡匆忙低头,装作在看相片的样子藏起心思。
定格的画面上,女生心满意足的笑容灿然生辉,不禁令人遐想,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满足的开心的笑着。
云淡也在想,丰富的思想催着她去想,想着下一个能让沐秋水露出这样的笑容的人会是谁?他又长的怎么样?人品如何?他会多喜欢沐秋水?沐秋水又会为他怎样打扮自己?
那个时候,我又在哪?
我在哪?
“云!淡!”
极力忍耐的气恼在耳畔咬响,一字一顿的怨气仿佛化作实质缠住了云淡的脑子,让它不再那样丰富遐想。
云淡抬头,面前咬牙切齿的气愤包裹着幽怨,让她茫茫不知所以。
“阿水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沐秋水气得一跺脚,“我这么大个人站在你面前你不看,反而去看一张平面画!难道我还不如一张照片好看!”
沐秋水着实气着了,满心欢喜期待着一句赞美,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声快门!
快门就算了,美丽的事物被相机定格不是想当然的事吗!
但是!沐秋水没想到的是,云淡竟然在看照片?
看照片?
照片???
她这么个大活人还不如张照片?
这不就和逍遥子当着李秋水的面沉迷手办一个道理吗!
难道她们叫秋水的人注定只是个代替品吗!!
这让沐秋水怎么不气!怎么不怨!
“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的心思打扮自己,你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枉我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你——我——”
“云淡!你这个大混淡!气死我了!”
沐秋水越说,心里越是觉得委屈,就越想立马卸掉脸上这副让她觉得可笑的妆容,然后在旁人嘲笑的目光里狼狈离开。
就像第二次站在肖烨面前时,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仿佛都在看一个肥胖的小丑。
当时她匆匆离去,狼狈的逃开,现在也会一样吗?
沐秋水忍不住看着云淡的眼睛。
那双时而让她找不到自己的眼睛里,此刻充斥着意外的迷茫,让沐秋水心里的委屈稍稍退去些许。
“为……我打扮的?”
兴许是迷茫太浓,掩盖了跟在后边不起眼的欢喜。
“不然呢!难道我还打扮他看吗!”沐秋水遥指身后装饰华美的酒店餐厅,神色仍是一副不忿,“要不是你说你也会来,我才没空大费周章的捣腾自己!”
一想到当时想象的期待的碰面,沐秋水就觉得那时的幻想有多不切实际,自己又有多幼稚的好笑。
云淡这人,脑子没有一点浪漫可言!
想到这,沐秋水又忍不住横眼云淡。
但随即,沐秋水没了那心思,云淡问她: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沐秋水听不懂云淡的意思。
“为什么阿水会为我打扮?”
云淡笑着,平静地在笑着。
沐秋水没能察觉平静下的不平静,有一点点紧张,却十分开心地扬起灿烂的笑容,“因为,淡淡是第一个真心夸我漂亮的人啊!”
“我很清楚,那个时候的我和漂亮一点也不搭边,但是现在大家都说我漂亮了,我就想把最漂亮的样子展现给你看。”
“但是!”话声猛地拔高了音,沐秋水气得跺脚,“我竟然还不如一张照片!”
一提到照片,心里头就又来委屈了,潋水的桃花气鼓鼓觑着云淡。
原来是这样啊……
云淡敛了心思,又敛了笑,嘴角轻车熟路弯起粲然的弧度,称赞道:
“今天的阿水很美,像仙女一样美。”
“骗人!那你为什么不看!”
“因为阿水实在太美了,我不敢放肆。”
我害怕……那样漂亮的你。
“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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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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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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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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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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