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烟花犹是不绝,爆炸声震耳欲聋,有点儿吵,但不可否认,烟花绽放时的景象真的很美。烟火明亮了天空,五彩斑斓的花色将夜空点缀,碎星黯淡无光,弦月争不过它们短暂的灿烂,这段时间的夜空是它们的舞台。
云淡闲来无事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扒着栏边望着远方的夜空,放在一旁圆桌上的手机亮着屏灯,一条条信息从屏幕上闪过,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看内容,都是对已经过去的新年的相关话题,有炫耀、有抱怨、还有无时无刻不在含沙射影,像空中的烟花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分精彩。
云淡看过几眼就没再理会。
群是六班的班级群,云淡是被温思琪拉进群的,何淼淼也是,但从未在这个群发过一句话,甚至连头像都没亮过,就像在现实里融不进她们的群体,虚拟中依然如此。
拿过手机点开另一个群,相比班级群的热闹,这个群就冷清多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几天前的‘新年快乐’。
这是个六人群,她、沐秋水、严丽、何淼淼以及温思琪,群主是严丽,平时也多是她起的话题,最活跃的也是她,奇怪的事这几天她像神隐了一样不见踪影。
退出群聊,云淡又找到沐秋水的头像,是灰的,显然又不在。
仔细一想倒不意外,沐秋水并不喜欢上Q,她的头像更多时候都是灰色,只有在回去北都的这段时间的早上,她的头像会随每天发来的装扮照而亮起,最后又带着云淡的赞赏再度暗下。
放下手机,夜空一片黯淡,只见远处的天边绽开一朵伶仃的花火,应是离得太远,它没了咫尺间的绚丽,看着也就那般回事吧。
云淡下意识又看向手机,明明隔着比烟火还要遥远的距离,心里头的期待却不减丝毫,更随时间的推移愈发浓烈。
云淡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今天的电话就来了一个,还是14个小时之前的早上。云淡告诉过自己不要在意,也装作忙碌的样子去忽视那份期待,还对自己撒了个谎,可终究骗不了自己。
就像分明告诉过自己有过就好不要去执着,却还是无法抗拒在沐秋水身边的渴望,就在温思琪道破自己心思的那天起……不,也许在还早一些的时候,像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反复违背践踏要平常心、平常待的决定,一遍遍告诉自己的话,都像五谷轮回放了就完了。
在分开的半个月里,每当电话铃响的时候,心里头总是抑不住翻涌的欣喜,像突然看到世界里一道意外的色彩,亟待想要将它抓在手里。
今天也不例外,为此更是婉拒父母、姐姐带自己出去玩的事,就为了等沐秋水的一个电话。
在等待电话铃响时,那份期待更是难以忽视,云淡总能听到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你喜欢她。
喜欢么?
温思琪曾说过的感觉她都记得清楚,怦然的心动喜悦,对她的在意,对她的贪恋,为她的开心而开心、为她的难过而难过的心情……
这些,云淡都有感觉到,可依然无法笃定自己的喜欢是不是就是思琪说的青春期萌动的喜欢,是不是义无反顾的喜欢。
也曾在这段期间忍着对那些恶意的逃避,偷偷搜寻同性之间的爱是怎样,希望能从中找到能解答自己的答案。但找到的答案很少,像大海捞针一样,更多的是厌恶与排斥的浪花将它们淹没,她只能找到一些模糊,或许连回答的人自己都不确定的回答。xiumb.com
倒是有几个答案和温思琪描述的很像。有人说:和男女之间的相爱没有区别,也有人说:是无时无刻都在在意对方……
但这些都不是云淡想要的答案,她也隐隐觉得,她想要的答案别人给不了。
云淡讨厌这样的迷茫,像解不开的细线,团团缠在身上,挣扎不得、挣脱不了……
指尖在屏幕上再次滑拉找到一个人。
常伴青丝相白首,一个很有意境的网名,可惜头像同样是灰的。
这个号是温思琪的。元旦后,一有什么烦恼云淡就喜欢找温思琪诉说,就像甜食一样,温思琪总能帮她消除一些鸡毛蒜皮的烦心事。
放下手机,云淡从兜里摸出一块糖剥开放进嘴里,橘子味的清甜瞬即斥满口腔。含着、舔着,分明唾液就在为它分泌,就不知为何,总觉这块糖失了糖蜜,烦乱、急躁的心情难以得到平复。
抿了会,云淡便囫囵吞枣咽下口中的糖,转而转过戴在脸侧的面具。面具擦着几丝发贴在脸前,有些痒痒,她顾不上这些旁枝末节,急切地立起桌上的小镜子,对着镜子轻车熟路弯起嘴边弧度。
分明是与往常一样的弯弧,连笑容都一样令人侧目,偏偏有种让人浑不自在的诡异,好似眼前突然产生一股幻觉,在笑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那半张面具。
镜子里倒映的嘴角微微翕动,吐露着似是对话的安慰。
“不用担心,你只是一时间适应不回来而已,你想想奶奶离开的时候,不也是食不下咽魂不守舍吗?还是时间太短罢了,时间一长它就淡了,你听那边的烟花,是不是没有刚才的响亮?因为它啊,不止离得远,也是时间久了的缘故。”
“距离远了,时间长了,慢慢就的不再联系,再亲密的关系也会变得淡薄,再强烈的思念渐渐也就淡了。”
温声细语的口吻很像一个人,又有所不同,她更像在模仿谁,有点邯郸学步不伦不类的味道,却是令心神都为它献上真挚的信任。
她意犹未尽又说完一大段,张启的唇瓣似要再说些什么。
偏巧,铃声响了,歌声吓着了毫无防备的她,嘴边令人诡异的弧度瞬敛,她像被扫黄办的民警看到正在作案的小贩子,惊惶之下四下逃窜,撞了这个,翻了那个,镜子随同手机被打落在地。
云淡摘下面具,夜色下的双眼心虚未定,如同故意做了坏事引起关注的孩子在面对即将到来的责备时的慌乱,慌乱中又不掩浮现的欣喜。
捡起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备注不出所想是沐秋水。
“怎么才接电话。”
刚接起电话,似是控诉的不满已然传入耳中。
云淡听着,不仅不为电话那头脱口就来的不满生气,反倒笑起一弯温柔,那道笑像等待看到了盼头,像思念等到了回应。
“刚去泡奶茶,所以慢了些。”
说罢,嘴边的笑意渐敛,耳边的五指陡然一紧。
“这理由我勉强接受了。”
“淡淡,我跟你说,今天……”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信了,转而又说起今天参与的事。与其说是在说事,倒不如说是在抱怨,抱怨那些个明明年纪轻轻却一个个老成到虚伪的同龄人,抱怨今天无聊地看着一群人装模作样的炫耀,言不由心的亲近。
一通牢骚下来,心情像是好了,最后的话都变得轻快。
“早知道就不听清月姐的话去参加什么聚会,真的好无聊。”
“清月……姐?”
云淡注意到这个沐秋水从未提及过的名字。
“是我一个表姐,比我大三岁,打小就跟我关系好。”
“那今天有交到新朋友吗?”
云淡歪着头,用肩膀和脑袋一起夹着手机,俯身捡起地上的镜子,嘴里说着这么句话。
“淡~淡!你怎么和我爸爸一个样,老念叨我有没有交新朋友,爸爸就算了,你就不怕我交到新朋友后不理你了?”
手机贴在耳边,转达的嗔怨一字不漏传入耳中,拾起镜子的动作忽的一怔,转而却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关系淡了,只能说明我们缘分不够,总不能死皮赖脸赖在你身边吧。”
怎么可能不怕,可是害怕又有什么用,除了自哀自怨还能做什么?
云淡靠着椅背,眼神复杂看着重新立在桌上的镜子。
镜子上裂了一条痕,从中向右下裂出一条分割线,恰好将镜子一分为二,也将镜中世界分裂开来,镜中映像的一双眼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分裂弄得措手不及,茫然环顾寻找对方存在,分明就在面前,却因为这道裂痕怎的也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
镜中翕张的唇瓣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为何它默然噤声。
“淡淡……淡淡?”
“云淡!”
气恼兀地炸响在耳畔,陡然拔高的音调吓得身子冷不丁涌起一道激灵,手一颤,手机啪地落地,云淡很庆幸右手不是靠栏边,指不定手机就得为爱粉身碎骨。
捡起手机,顾不得沾染的尘埃,云淡脱口便问:“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都喊你几遍了,也不见你吭一声,你说,你是不是不在乎我!”
“怎会不在乎你,我很在乎啊。”
许是距离远了,许是电流难懂感情,转化的声波平淡无情,又或许是她说话的语调习惯平淡,出口的话轻描淡写,不急不缓像在说:这个包子汁多,味道不错,给你。
即使知道不是故意,即使明白这就是你的性格,在意的人还是忍不住表达自己对它的不满。
“那你还总在我说话的时候发呆,还说的那么轻巧……”
“……不知不觉就想多。”
语气毫不愧疚的平淡说着,电话那头突然就静了,过去好些时候才听沐秋水叹道:“算了,不和你个呆子计较。”
随后她又别了话题,说了很多,有抱怨、有惊叹、有炫耀……云淡一如既往安静听着她眉飞色舞般的絮絮叨叨,不时轻笑着附和一两声。
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听着心上人的欢悦,心房好似被什么东西顷刻填满,所有的压抑被无情的挤在角落。
远处的烟火已寂,灯火通明的隔街喧嚣不止,鼎沸人声随着风飘飘荡荡在耳边盘旋,夜空中暗淡的星光绽耀辉芒,似欲与地面的万家灯火一战高下。
云淡望着远方,脑海又想起温思琪说过的话:喜欢的味道是甘甜的,是打心里冒着蜜。
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迷人。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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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我讨厌那些聚会,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我宁愿被她气到。不知道是不是电话的原因,有点难以感觉她到底在想什么,让我很不舒适,我想快点回到她身边…
我发现我越来越记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所有对外的言举都很熟悉,也很自然。我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不对,但至少它帮我解决了许多我觉得一定会惹笑话的交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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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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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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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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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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