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记得这是在什么时候,就在军训只剩三天的时候,学校刚通知最后一天会对各班级方阵进行排名时,林佳一对她所带班级加油打气,并在之后带着她的‘邪.教徒’们浩浩荡荡来对她下战书。
她同意了,结果却出乎意料,被评第一的不是她们两人带的班级,也不是来凑热闹说要争第一的严丽带的班级,而是总说着“能做到让教官满意就好”的温思琪带领的班级。
回想早上结果宣布的那刻,沐秋水就想到一句古话: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看似不争的人其实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翻翻照片,每一张都唯美如画令人回味,尤其是在温思琪的时候,就像被人精心修饰过,让人不由得就发出对照片上的人艳羡的惊叹。
心底隐隐有丝嫉妒。
以至每每翻到温思琪的时候,沐秋水就会迅速把照片插到最后边,一叠看下来,有三分之一是温思琪,余下三分之二是不同的人,有严丽、有林佳一,还有许许多多见过面的,没见过面的,独独没有她沐秋水。
没有拍吗?
涌起的不快清晰地表现在面部表情上,沐秋水郁闷又有些许失落的放下照片,转身走向书架。
书架上的书不是很多,还多是摄影相关。倒是相簿排了一层又一层,几乎占去书架九成位子。相册脊柱处贴了标签,每一本上都有一个注释,比如时间,比如地点。
沐秋水没能找到想要看到的注明,心中烦闷之情一时更甚,想要翻开相簿一看究竟的好奇也没了兴致,悻悻坐回床边。
无所事事里,沐秋水再次打量起房间,不禁感慨云淡对照片的喜爱程度,以及房间被挤压的空间。
就像是故意的,偌大的房间堆满了东西,除了落脚的地方,只有被挤压的拥挤感。
目光兜兜转转又落在了身旁,沐秋水才注意到摆在床头柜上的相框。相框里是两个亲密靠在一起的孩子,约莫七八岁年纪,还背着个书包。
其中一个沐秋水在客厅的墙上看到过,想来她便是幼年的云淡。而另一个,沐秋水就没印象了。
正想着那个人是谁,尚未关上的房门外传来了大门的开门声。没一会儿,一个疲惫的女声从玄关传来。
“是小淡回来了?”
话声刚传入耳中,便听拖鞋踏出的步声从外传来,年轻的女人很快站在了门口。
“你是?”
沐秋水忙起身道:“你好,我叫沐秋水,是淡淡的朋友。”
“朋友?”
云容惊讶地轻喃一声,好像云淡有个朋友事件很稀奇的事情。
旋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云容打量起沐秋水。
不一会儿,便听云容叹道:“果然和照片上一样好看。”
她笑起来时和云淡很像,清清浅浅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只是云容没有云淡会被人滤过的怪异体质。
“照片?”
然而,沐秋水的注意却在云容口中的话上,心情登时阴云转晴。
“嗯,小淡给我看过你不少照片,是个美人胚子。”云容轻笑着说,转而看向床上拢起的被子微微蹙眉:“小淡这是怎么了?”
沐秋水回看了眼道:“她发烧了……”
“发烧?!”
话才说到一半,便听云容惊呼一声,快步往床边走来。
从她与云歌先前的反应看来,姐弟三人之间的感情着实深厚非常。
云容简单的测了下云淡的体温,视线又在床头柜上转了圈,放下带来的档案袋便起身道:“我去买点退烧药,麻烦沐同学帮我照看下小淡。”
说罢,转身正欲离开,沐秋水连忙开口说:“不用了云姐姐,云歌他去买了。”
云容止步,回身道:“什么时候下去的?”
“嗯……有一会儿了吧。”
沐秋水估摸了下时间,皱皱眉头。云歌离开的时间也快十来分钟了,她记得小区不远就有家药店,一来一去顶多五六分钟,时间花费的似乎有点不对劲。
沐秋水想到一个可能,便看向云容,后者在听到沐秋水的话时就叹了气,拿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喂,小歌,药买好了吗?”
“……你二姐的退烧药!赶紧的,买好了再和同学去玩。”
很简短的两句话,却清清楚楚告诉了沐秋水她猜想的结果是否正确,确如她想的那般,云淡的存在又被其他人夺取了。
这回云歌回来的很快,放下退烧药和倒好的水后,就马不停蹄躲回了房间。
云容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弯下身托起云淡,给她喂下退烧药后又替她掖好被子,便带着沐秋水去了客厅。Χiυmъ.cοΜ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几本关于心理的书籍,沐秋水发现,云容在看到它们时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匆忙就将几本书拿到一个房间里。
“尝尝,都是昨天刚买的。”云容放下果盘,和颜悦色对沐秋水笑道。
“谢谢云姐姐。”沐秋水道了谢,从果盘里摘下一颗葡萄尝了后便再无动作。
云容并未多意,在沐秋水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小淡的事,真的谢谢你。”她笑着微微弯身,笑容似是无奈非常。
“云姐姐言重了,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发现的。”
沐秋水觉得云容的有些态度过了,以云家满墙照片的情况来看,再怎么遗忘总不会在回来的时候看见照片时不去房间看一眼,况且云容刚回来时还问起过云淡是不是回来了。
云容似乎看出沐秋水的想法,笑容里的无奈越发浓重,更有一丝心疼掺杂其中。
“真要你说的那样就好了。”
沐秋水轻轻挑眉。
“这孩子从小就在意别人的感受,喜欢报喜不报忧,出了事就一个人闷着、扛着,问起来就说没事,旁敲侧击就左顾言他不肯说实话。像今天的发烧,一早就在群里发了信息说今晚会晚点回来,如果不是看到你脱在玄关的鞋子,我根本不会想到这孩子已经回来了,还发烧了。”
听到后边的话,沐秋水才想起进来时并没有看到云淡今天穿的鞋子,如果没有自己的在意,云淡粗劣的计划是不是就成功了?
“今天要不是你在,这孩子可能就像以前一样,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在说好的时间里‘回来’我们面前。”
“以前也有过类似?”
“有,磕磕碰碰多着呢。”云容笑着说,“每次有了问题就喜欢从另一个门回来,然后就装作没事的样子再从门口进来。”
像在台上发表演讲一般,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本笔记,说时的语调略微轻快,好像是在分享什么骄傲的事情。
云容说的另一个门应该就是另一户房子的大门,沐秋水来时见到过,当时只以为是另一户人家的屋子,进云淡房间的时候也没注意,没想还有这么个故事。
沐秋水深意地看眼云容手中的笔记,直觉告诉她,那是本和严丽的观察日记一样的存在。
“恕我多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云容轻笑了声,微微叹道:“一个人考虑的再周到也无法时时刻刻都面面俱到,总有疏忽的时候。只是我们发现了,也总忘了,小淡那孩子又心思敏感,每次看到我们的愧疚和自责时也跟着自责,久而久之就越来越害怕自己会给我们带来愧疚。”
“越害怕,越是装作没事;越是如此,爸妈越是心疼,索性就装作不知情,这样小淡也不用因为看到我们的愧疚钻那牛角尖。”
“还是小时候好啊,虽然一样的闷,但容易把话套出来。”
【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出来呢?】
沐秋水突然想到一个疑惑,是她在挑破云淡给她自己设障叶时,问她的疑惑。那时沐秋水也不明白,朝夕相处的家人为什么看不出自己女儿、妹妹的不对劲?
现在看来,原来不是谁演的太好,而是大家都在演,陪着演。
“不累吗?”沐秋水问。
她想,总活在戏里一定会很累。
“也许吧。”云容叹了口气,转而又笑道,“说来我们一直都很奇怪,怎么会有小淡这样超乎现实的情况,小淡很小的时候,要不是有个记得她存在的奶奶在,只怕活不到能自己寻食的岁数。”
【谢谢,你是第二个。】
现在,沐秋水才明白,在与云淡第二次见面时,她对自己说的那句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断重复在被人遗忘又记起的生活里是种怎样的感觉?
沐秋水想不到,她没有那种明明站在别人面前,却总被人忽略又遗忘的奇怪体质在,自是无法感受那是怎样的感觉。
也许是麻木吧,从在意到无奈、到迷茫,再麻木,麻木到除了安抚人心的笑,其他情绪都不忘了怎么流露。
那自己的出现对云淡而言是怎样的存在?
沐秋水很好奇,很想知道云淡口中的答案。
“沐同学。”
云容的声音突然打岔了思绪,回过神,沐秋水忙道:“云姐姐喊我秋水就好了。”
“那我就腆脸喊你秋水吧。”云容从善如流改了称呼,“秋水,姐姐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您说。”
“你是不是能一直记得小淡?”
先前云容就有感觉,沐秋水对云淡的反应和她们很不同,不像她们后知后觉,总需要有个连接时间。
“是!”
毫不犹豫的回答掺着一丝不自知的得意,云容颇是羡慕望了她一眼。。
“果然如此,真好啊……”云容轻声感慨,转而又道:“秋水,姐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一听到这番委婉的说辞,沐秋水便想起曾经遇到过的相似场景,有个人也是这般迂回曲折利用他女儿的关系求她请父亲帮忙。
一时,不由以恶意揣度云容接下来的话,嘴上却装着傻说:
“云姐姐请说。”
云容似未察觉沐秋水的心思,看了眼通往另一间房子的门,回忆道:“小淡自小没朋友可言,唯一一个不会忽视她的好友,也因为年纪小承受不住对遗忘小淡的自责。小淡不想让朋友继续自责下去,就从老家转学来了南城,这事还是小淡提出转学时妈妈装可怜套问出的。”
“自那之后,小淡再也没交过朋友,也开始害怕看到因为自己的自责,我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天就……”
云容突然收了话,话锋一转,扬起笑来:“小淡对爸妈说要和朋友去游乐园玩的时候,当时爸妈开心的就跟过节似的。”
似乎是想到当时的画面,云容掩着嘴偷笑。
沐秋水按她话里的描述想象了下当时的情景,很有趣,也有点让人心酸。
随后,云容敛了笑意,“秋水,接下来的两年小淡就拜托你了,我希望你能给小淡一个美好的回忆。”
“只有两年?”
云容浅浅一笑说:“如果可以和小淡一直做朋友,我们自是非常乐意看到。”
沐秋水挺直胸腰,正色道:“淡淡是除我家人外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我无法忘记她对我说的漂亮,无法割舍她陪伴我身边的日子,所以我想同她做朋友,做一直最好的朋友!我还想她将来能出现在我的婚礼上,除非有天淡淡不想做我的朋友,那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这个朋友,不管我在哪里!”
——————
沐秋水的日记本:
我以为会是个无眠的夜晚,但没想到,除了开始有些气息不顺的紧张,我竟然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躺在她身边,我感觉不到拥挤,甚至感觉不到突然多出一个人的不自在,只有舒适,十分的惬意,我不用思考或是纠结该怎么入眠,就那样不知不觉的就睡过去了。
那样的她让人怎么舍得离开,我一定会一直做她的朋友,一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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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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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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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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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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