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又一段忙音烦乱了沐秋水的心绪。
这已经是第四个电话了,她还是没能打通云淡的电话,心中忧虑越发凝重。
军训在上午就结束了,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回去阔别多日的家,沐秋水也不例外,早早收拾好包袱扔进自家司机开来的车子里,自己则站在校门口一遍遍打着云淡的电话,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与又一个相处进半个月的学妹道了别,沐秋水便迈步往教学楼走去。一到教学楼,沐秋水就直奔教导主任办公室。
军训结束了,云淡的摄影任务也就此结束,她手里的相机必须交还教导主任,这个时候离军训结束的时间不长,以云淡对自己拍下的照片的喜爱,必然会拷贝一份,按昨晚拷贝的时间来看,沐秋水想她应该还在教导主任那。
到了办公室门外,沐秋水敲响了门,门后很快传来教导主任标志性的威严。沐秋水不作迟犹,推开办公室门,门后除了教导主任显眼的光头外就只有两个有过眼缘的老师,并没有沐秋水想见到的身影。
“沐秋水?有什么事吗?”
听到教导主任的问话,沐秋水收敛失落,开门见山问道:“张老师,云淡同学回去了吗?”
“云淡?”听到这个名字,教导主任怔愣了下,凶悍的眼里浮现一道迷茫。
见他那副模样,沐秋水就知道他忘了,便提醒说:“就是负责这次军训摄影的同学,她没把相机交还过来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军训摄影……哦~是她啊!”断层的记忆终于链接上,教导主任恍然拍手,“那孩子走了有一会儿,怎么,她没和你打招呼?”
沐秋水听了后,有些不甘地点点头,“嗯……我没打通她电话。”
“你是她朋友吧,我想她应该不是故意,来的时候她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大好,放下器材就匆匆走了。”
“果然……”
沐秋水低喃一声,在听到教导主任的话后,她便想起早上察觉到的不对,云淡的身子确实出了问题,没猜错的话,应该和昨晚碰到的冰凉有关。
云淡,洗了冷水澡。
道别教导主任后,沐秋水便径直离开校园。回家的路上她没有看到云淡的身影,应该已经是到家了。
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沐秋水从车里下来,没有往自己的小区走,反而走向了对面。
德源小区建成快有三十个年头,小区安保远不如隔街的华诚花苑,这时的安保人员是个快六十的中老年人。
“您好,请问您知道小区里姓云的那家人住哪吗?”
带着老花镜的保安听到声,抬起头来盯着沐秋水打量。
“你不是对面那个小区的住户吗。”他推推眼镜说。
“您认识我?”沐秋水诧异地挑挑眉。
华诚花苑的侧门入口和德源小区是两个对角,按从学校来的方向,德缘小区的入口还要远几步,小区岗位亭的窗口又背对华诚花苑的入口而建,沐秋水可记得她没有在这位老保安面前有过存在。
老保安老神在在回答道:“不认识,不过这几个月天天能看到你在附近跑步,就有些印象,又见过你时常进出那个小区。”
“是这样啊。”沐秋水恍然道,“那您知道小区姓云的住户是住哪吗?”
“你找云家做什么?”
或许是阳光反射的错觉吧,沐秋水发现老保安的老花镜闪了下光,光芒凌厉。
收敛神思,沐秋水回道:“我是云家的孩子,云淡的朋友。”
“云淡?”老保安面露疑惑,“我记得云家没有这个孩子的名字,你是不是记错了?”
眼神逐渐变得怀疑。
“没有,她就叫云淡,也是这个小区住户,云家的孩子!”沐秋水坚定说。
老保安又推了推眼镜,目光越过沐秋水落向她身后,抬手一指说:“云家有几个孩子他们自家人最清楚,你直接去问他们家人吧。”
沐秋水连忙转身看去,一个个头同她相差无几的男生踩着辆自行车悠悠骑来好不惬意。
沐秋水第一时间认出了那辆自行车,期中考试后到军训志愿者前,云淡每天早上都会骑着这辆自行车来讨她嫌。
随后她打量起自行车上的人,和云淡有几分相似的轮廓让沐秋水想起他是谁来,是云淡的弟弟云歌。
“云家的小子,过来一下!”老保安中气十足的喊声猝然响起。
“什么事?夏爷爷。”云歌翻下自行车,推着走来。
“找你们云家的。”老保安随手向沐秋水一指。
“找我家的?”云歌顺着所指看向一旁,“你是?”
云歌看着沐秋水皱皱眉头,记忆里有这张脸的印象,就是不晓得她叫什么,又是和谁有关系。
正想着关系,便听沐秋水道:“你好,我叫沐秋水,是你姐姐云淡的朋友。”
云淡?
云歌面露渺茫,左手在裤兜里掏掏摸摸,随后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
“啊!是二姐!”
恍然大悟的懊恼蹙起了沐秋水的眉头。
“你是我二姐的朋友?”云歌稚嫩的脸上藏不住惊讶,眼珠子在沐秋水身上不住打转。
“是。”
“那你怎么不直接打她手机?你有她电话号码吧。”
“没人接……”沐秋水微微沉下脸色,“离开学校前我打过她好几个电话,但都没人接,后来我问教导主任,他说淡淡可能身体不适,我就想来看看情况。”
“二姐身体不适?”
诧愕的表情明明白白露在脸上,云歌二话不说就跨上自行车往小区内蹬去。
“等等我!”沐秋水连忙跟上。
德缘小区就两栋楼,都是横向面积比较庞大的四户型老样式住宅,云家住在A幢八楼靠右侧房。
云歌开了房门,直奔屋内,嘴里不忘喊着话,“二姐,你在吗?你朋友来看你了!”
沐秋水瞥了眼鞋柜上摆放的一家合照,有些想不通云家怎么把照片放在这种地方。
换了鞋跟进屋内,房子的灯似乎是特意开着,整个屋子到处充满了光线,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墙上每隔几步贴的照片吸引去,有合照的,有独照的,无外乎都有一个云淡在。
从年幼到年长,仿佛是一堵记录时光的墙壁,回味无穷。
沐秋水发现,照片上的人越大,定格的笑容越是相似,温润淡雅,如沐春风一般,却触不可及。
“二姐?二姐?”
从隔墙的房间里传来的唤声,将沐秋水飘进照片的思绪拉回。
蓦然回神,沐秋水赶忙跑向声音传来的房间。穿过开在对面的墙壁上的门,沐秋水才发现,云家是两户房子连通的住房,云淡的房间是在另一户。
一进云淡房间,沐秋水便看到满墙贴的照片,落在照片上的灯光将房间照得更像是一家相馆而不是谁的房间。
目光在房间随意瞟了几眼,沐秋水便直奔床铺走去。
云淡整个人闷在被子里,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沐秋水走上前掀开被子一角,藏在里边的人蜷缩着紧绷的身子,脸颊微微泛红,许是被闷的,也许是烧。
紧闭的双眼十分不安,好像下一秒就会以解脱的方式从梦里醒来。
这样的不安让沐秋水很想知道原因,可是云淡脸上的潮红让她无暇顾及这些,粗略摸了下云淡额头上的温度,转头便对云歌问道:“有体温计吗?”
云歌怔愣了许,旋即点头:“有,有!我这去拿!”
说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云歌一走,沐秋水便看着云淡的睡颜在床沿坐了下来。
云淡的身子就像一根常年紧绷的皮筋,此时亦不例外,紧紧抱着她怀中的蓝胖子。
沐秋水能理解她在外的紧张,却无法明白为什么连睡觉都是如此,是习惯成自然?还是她又在防备什么?
沐秋水很好奇,很想知道。
梦很不好,眉心在她掀开被子时便一直拢着,生生压出一字浅淡的川来;长睫时而轻颤,伴随着一声声难受的无意识的低吟,紧抿成线的双唇苍白无色,与脸颊过分的红润成鲜明对比。
沐秋水伸去手,替云淡将几缕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向而后。
指尖掠过披散的发丝,令人羡慕的柔顺在指尖蔓延,像丝绸般顺滑的触感让沐秋水爱不释手,很想将它们一直把玩在指尖。
目光悠转再次落在云淡脸上,脸的轮廓就像老画家手底下一蹴而成的信心之作,行如流水没有多余的笔墨再做点缀润色,自然而然就呈现在人们面前。
也许就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笔墨做点缀,以至于人们总把她当做一个路人甲来对待,一眼略过,忘却了对她的美丽的挖掘。
而自己就是那个逐笔逐画看下来的人,幸运的发现了老画家赋予她的美。
心底深处,一丝得意油然升起。
“体温计我拿来了!”急切的话声蓦然打断得意。
“体温计我用酒精消过毒了,可以直接用。”
沐秋水连忙收敛心绪,接过云歌递来的电子体温计放入云淡腋下。没过多久,体温计上的蜂鸣器就响了,沐秋水将其拿出,数字显示屏上显示着38.8℃的字样。
看着这个数字,沐秋水蹙起了眉,当机立断拿出手机,“得去医院。”
“那个……”云歌显得有些为难。
“有什么问题吗?”
“二姐……不喜欢医院。”云歌望了眼床铺。
蹙起的眉头又紧了些,旋即便道;“有退烧药吗?”
云歌摇摇头,“很久没人发烧了,所以家里没有备退烧药。”
“我、我现在去买!
说着,不等沐秋水回话,云歌转身又跑,火急火燎的样子和沐秋水在平日里从云淡身上看到的温吞截然不同。
门外传来哐的一声响,剧烈地响声震得墙壁微微颤动,也将床上昏睡的人从朦胧中震醒。
睁开的眼皮很重,上下眼皮像上了一根弹簧,拉开就想弹回去。
云淡揉揉眼睛,分泌的泪水清晰了视野,很惊讶看见面前坐着的人。
“阿水?你怎么来了……”
像刚被烟滤过,嗓音有些沙哑,抽不上的力气让话声如同风一般略的飞快。
“打不通你电话,就找上门来了,正好碰见你弟弟回来。”
沐秋水看见云淡的嘴碰了碰,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睁开的眼睛又昏昏沉沉眯了过去。无奈叹了气,替云淡重新盖好被子,便去浴室弄了点水打湿毛巾盖到云淡额头。
房间开了空调,风有些大,呼呼作响吹动了叠在书桌上的照片。
沐秋水循着好奇,走上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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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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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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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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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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