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电显示是项阳的那一刻,雅萍呆愣了许久都无法伸出手去,她对他生出了本能的抗拒。她对他当真已是无话可说。可是电话好执着,带着项阳的执拗一直响个不停。
“雅萍,你到底哪天来看小仙?孩子你不管了?你这是当妈妈的态度?”
“我不是不管,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她相处。”m.χIùmЬ.CǒM
“这种事情不用想太多,每天多一点相处的时间,渐渐就会熟悉起来。你这样藏头露尾的,你们两个永远都无法亲近。”
“项阳,你,如果你以后再婚会把小仙也带去一起生活吗?”
“你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
“我是怕总有一天你又会硬要分开我们。”
“不会,永远不会。你放心吧。这个房子是以小仙的名义买的,以后她就住这里,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你明白了吗?这里是你们两个人的家。你,不是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家吗?”
“项阳,你还不懂吗?这才不是我想要的家。的确,那里什么都不缺,可是最重要的一样缺失了,那就永远都不是一个家了。”
“你以前不是很知足的吗?为什么你现在要的这么多?还这么挑剔?难不成那个辰东给你的就是家吗?他会娶你吗?你们又会有孩子吗?可能这辈子他都不会娶你也不会要孩子吧?你要想清楚,回到小仙身边才是你最明智的选择。我是她的父亲,会出资供养她,包括照顾她的你。你不是最讨厌上班了吗?到时候我把阿姨辞退,你在家全心全意地照顾小仙,岂不最好?你再好好考虑吧。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或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等着你来求我见小仙,现在这样,你倒反而一点都不珍惜和小仙在一起的机会了。算了,我挂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项阳不等她回话就挂断了电话。她握着手机不知所措。寒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满头满脸都是,她懒得去抚顺它们,发丝再凌乱也没有她的心乱。她的手簌簌地发着抖。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是当真左右为难,两头难舍。是当一个称职的妈妈?还是继续现在的生活就当从来没有生过小仙?她真的很为难,她没法做出抉择。
雅萍的理智告诉她必须去选择小仙,可她却是如此排斥小仙让她感受到的距离和卑微。她从情感上也是真的舍不得辰东,即使他不娶她,即使他们没有孩子。可是待在他的身边,她越来越安心,越来越体味出一种平静和满足。
辰东画画的时候经常让她做模特。她盯住他的脸,内心获得某种平静和力量,这让她感受到自己确实的存在。即使他们两个一无所有,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约定,即使他们终有分离的一天。可是现在,她想要留下来,想要和他相依为命,互相陪伴。
那小仙要怎么办?小仙的出生本身就是雅萍犯下的错误,她让小仙成为了牺牲品,成为了项阳用来交易的筹码。这是她的天真和对爱情的盲目信任而遭受的惩罚,可这惩罚她不想要再去面对了,她只想要逃得远远的,远远的,就当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她远远的逃开了,小仙又会有怎样的命运和童年?她自己的童年就糟糕的一塌糊涂了,那种童年的痛苦即使到现在都依然在折磨着她。难道她要把她的女儿也推入到这样一种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吗?难道要让她的女儿也继续重蹈她的覆辙吗?
小仙的生活的确是在物质上无所缺失了,可是童年中最重要的东西绝不仅仅是足够的富裕。
雅萍自己的童年中,最令她感到痛苦的从来都不是缺衣少穿,而是没有人会拥抱她,没有人会安慰她,没有人会对她说我爱你。这种情感上的缺失让长大后的她对爱情有着异乎寻常的饥渴,让她到现在都无法离开男人独自存活。她的心空出了一个大洞,年龄尚小的时候浑然不自知。等长大了一摸胸口,才发现那里空荡无比,是一块甚是空虚寂寥的大大缺口。
直到现在,她都不是个内心健全的成年人,她依然带着童年时的那份饥渴和空虚。
这样的她,又能带好小仙吗?这样残缺的妈妈,又能够给小仙真正的爱吗?一个伤痕累累的妈妈,会是一个好妈妈吗?
可是一个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妈妈吗?不,不是这样的,孩子真正需要的是爱着她的妈妈,是可以活着拥抱她的妈妈。什么十全十美的妈妈,她根本不需要。
即使小仙看起来是如此的聪慧早熟,但她依然是个孩子,她依然会是渴望被人爱的女孩子。孩子内心中对情感的渴望只会被童年的无知和健忘所淡化,但真实的情绪和缺失不会消失。它等待着时机,终有一天会重新将你吞噬。
雅萍很清楚没有妈妈在身旁,将会对小仙造成怎样的伤害。可她自己真的做不到为了小仙而牺牲自己对于辰东的情感。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她很满足。她现在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活在辰东的身边。她无法想象只以妈妈的身份去生活将会是怎样的空虚。她内心有好大的一个空洞,她需要拥抱,需要爱她的男人来填满。
雅萍也考虑过去做项阳身边隐形的女人,这样他们一家三口算是得到了某种圆满。可任她再怎样的饥渴,对于项阳,她是再也无法接受了。
她无法想象拥抱过莫忘那样一个老女人的双手去拥抱她。她觉得恶心,她觉得项阳很恶心。就算辰东并不是多么干净的男人,可她从来没有见过辰东的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她没法去猜想辰东和其他女人的事情。雅萍是历经沧桑之后认识的辰东,对于他,很多事情她都可以做到不介意。对于爱,她已经无法做到百分百用尽全力去爱了,也正因如此,她的执着和占有欲都不再强烈。
项阳就不同了。曾经,在她的心里,项阳是她一人独占的,是属于她雅萍的男人。她从来没有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一个人,甚或是一样东西。她也是有独占的欲望,她也是渴望那种拥有什么的满足感。即使项阳当初对她并不十分热情,但只要想到项阳只会陪她上下学,他只会和她一起写作业,他只会拥抱她,只要想到这些,其他事情她都不再介意了。只要他只陪她一个人,只要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项阳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一个人的,那这样的项阳她宁愿不要。那时候她还小,对于纯真的爱情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和贪婪。她想要的爱情必须是独一无二的,不能和她人分享的。
近几年,雅萍的心境已经平和了许多,很多事情真的已经可以放下。她安静地守在辰东身边,只因他承诺给她忠诚和呵护,其他的事情,她便不再贪求。
她无法放下这样的辰东,无法舍弃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她的心无法妥协,不论她怎样说服自己都毫无用处。
夜很深了,她依然睡不着。她用手指在辰东的肩膀处划着小圈圈。
“辰东,你睡了吗?”
“嗯?怎么了?你说。”
“我想以后每个周末去陪小仙,你,嗯,你介意吗?”
“可以,你去吧。正好我也享受一下单身生活。”
“我,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如果你介意的话,要不,我就。。。”
“你不要乱想,孩子的事情你不早就说过了吗?一个女人去照顾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你了解我,知道我对婚姻和孩子的抗拒,我有我无法克服的过往,你都没有介意过,我又怎么会去和一个小孩子争宠,对不对?”他转过身,将她揽在怀里,这是他们最喜欢的亲密方式,他喜欢抱住她,而她喜欢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们两个是真爱吗?这并不重要,辰东只觉得拥有雅萍一个女人就足够了。他给予她的承诺,他永远都不会去破坏,他不舍得再让她去承受任何背叛和遗弃。他怜惜她,想要看到她一直笑,想要看到她安逸满足的样子。
他对婚姻和孩子没有欲望和归属感,他认为用婚姻和孩子去圈住两个人反而是对情感的某种不信任。如果他爱她,便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何须用婚姻这种形式来约束和维系?
他们两个都在慢慢走向衰老,他和她都一直持有这样的想望:想要一直彼此相携。他们不会去想太远的未来,他们相爱在此时此刻,不去担负恐惧和不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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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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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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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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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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