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具有强烈成瘾性的毒.品流淌过血管,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报复的快感。而他的双耳被血液激荡的汩汩声响所充斥,身体连同心脏一起因为兴奋而颤抖,从此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漩涡。
他看着那些虫从一开始的声色俱厉逐渐变得软弱,眼睛里的震惊和厌恶被惶恐所取代,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宽恕。
怎么能宽恕?当初在随意将罪责推到别的虫身上,联手将他打下地狱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如此迅速?
那些求饶未遂的虫,一开始想要跟他鱼死网破,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眼前这个原本斯文俊秀、笑意温和的科研虫,那个天之骄子、科研新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还是那副沉默内敛的相貌,但原本干净的眼睛里全是杀.戮的光芒。
任何反抗在他面前都无济于事。
没有虫知道他为了替Qin报仇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他平生无所依仗,唯一能用的也只是实验室里那各种各样改造身体的科研药剂。
他用慢性自杀的代价获得了间歇性的力量,而正是这股力量支撑着他一个一个,用无与伦比的耐心制造了长达三个月的科研所大清洗。
白天他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科研新秀,晚上,他是提起屠刀的复仇者。
而事不凑巧,在他某次杀虫时,原本紧锁的门被推开了。
彼时他正在将绳子一圈圈缠绕在一名作伪证的科研虫脖子上,消瘦的胳膊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愣是把比他身形还要大上两圈的科研虫给牢牢按住,一举一动分外轻松。
门口一声尖叫,他回头,凌厉的眸光扫过,几乎是下一秒,手里虫的脑袋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他已经从原来的位置上消失。
砰地一声,一只大腹便便的中年雄虫被他丢回房间。
不是别虫,正是他的好雄父。
这位昔日无限风光的领导蜷缩着肥胖的身体,不停抖动着,哀嚎着,直到穆溪不耐地掏了掏耳朵。
“你想怎么死?”他问,“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
他从小被已故的雌父带大,成年之前见到这位所谓的雄父的次数屈指可数。要不是后来他学出了成绩来,恐怕这位“好雄父”认都不会认他。
听到他这么说话,穆春来不动了,他两眼一翻,直直地向后栽倒过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到地板上。
那一晚上他没有杀穆春来,不是因为什么骨肉之情,而是因为他疯了。
穆溪给他打了一针逼迫他醒来时,他就一间是个又疯又傻的废物了。
疯得很彻底,傻得很纯粹。
第二天,科研所里没有虫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就疯了,见到认识的不认识的虫,只要是穿着白色衣服,一定会疯狂尖叫,蜷缩起身体抱着脑袋往角落里钻,头朝里,屁.股朝外。
他锃亮的脑门看上去滑稽又可笑,但眼睛里的恐惧跟时不时冒出来的诡异言语却为当时的科研所更增添了几分恐慌气氛。
“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啊啊!”
他在楼道里疯跑,不停地哭嚎,制造噪音,无论看到什么身影都大惊小怪,时不时就痛哭流涕。
后来有虫受不了了。他们在科研所封闭的时间里,惶惶不可终日,时刻都感觉脖颈上悬挂着死神的镰刀,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
有虫说,要不杀了他吧。给他个痛快,好过如此煎熬。反正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倘若不是他非要制造出那样的最强实验体,之后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那时候应该很多虫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在无边的恐惧中决定向他们曾经盲目尊敬和跟从的领导挥下屠刀。
……
“其实我还是蛮好奇的,假如说我当时没有带你走,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杀掉你?”穆溪摸着下巴,半是自言自语,半对着匍匐在跟前的中年雄虫说。
几年的疯癫生活让不过中年的穆春来原本肥胖的身躯变得骨瘦如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一样,浑身的皮都耷拉下来,活像只垂暮之年的老年虫。
阳光与阴影的分割线在地上爬过,青年一般沐浴在光明中,一般掩盖在阴影里。
“……”地上的雄虫蠕动着嘴唇,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尖叫和喘息变得沙哑干枯,有气无力,“咳…别…咳咳咳!别杀我。”
“哟,醒啦?”穆溪惊奇地蹲下来,正对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啧啧称奇。
“当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想死啊。”穆溪用大拇指跟食指摩挲着下巴,吊儿郎当道。
这些年他把穆春来一只虫丢在这里,暗地里派了虫监视,相当于软禁了他。
一直到秦斯搬进来,他才收了这条监视线路。但几年来逃跑失败的经历已经彻底打击了穆春来仅存的一点对自由的渴望。
更何况相比他清醒的时刻,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浑浑噩噩,沉浸在那一天的恐怖景象中,循环往复,无处求生。
要不是穆溪留下来的虫时不时会送上几针营养剂,供他清醒的时候给自己注射,这么多年估计他早就饿死在这里了。
不过这样的日子肯定不好受,穆溪骨头里泛起久违的快感,其中还掺杂了一些复杂的情绪。m.xiumb.com
但没等这种情绪继续发酵,他就俯身提起穆春来的衣领,冷声道,“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杀你的。要杀也轮不到我来杀。”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穆春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原本逐渐放松的情绪再度紧绷,一双浑浊的眼睛登时睁大了,浑身上下开始筛糠一般抖动。
“你,你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穆溪“咦”了一声,似乎有些疑惑,“难道没有虫告诉你吗?”
他自言自语道,“回去就扣他们工资。不过这样也好……”
他抬头露出一个笑容,慢慢道,“我一直觉得,这件事由我来告诉你会比较好。”
他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枚临时终端服务器,在手里垫了垫,终端上方突然升起小小的光屏,一只虫的立体照片被投射了出来。
穆春来的视线缓缓聚焦,在触及到那张照片时,所有动作都停止了。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
照片上是一张虫熟悉的侧影。
俊美的少年皮肤白皙,黑发下一双淡漠的眼眸注视着远处帝都的繁华景象,长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在高挺的鼻梁上打下阴影,下颌紧绷的线条干净而整洁,淡色的唇瓣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线。
穆春来:“!!!”
穆溪手一松,他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眼睛,大颗大颗绝望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他不住地等着两条腿向后退,动作如同抽搐一般。
“你复活了实验体……你简直是疯了……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我还以为你早就应该知道了。”穆溪慢悠悠地走近,俯视着他,心情很好地说道,“毕竟我之所以把你带出科研所,没让你一了白了,不就是因为你知道,该怎么复活一只虫么?”
“你以为自己有多金贵?还是说……觉得我做不到,嗯?”
青年看着他,微微偏头,唇边勾出一个和当年在他面前杀虫时一模一样冷到地狱里的笑容。
*
秦斯回到家时,一开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饭香。他的肚子难得地咕咕叫了两声。
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阿穆估计是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冲他道,“晚饭已经快要做好了,你去洗手吧。”
秦斯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忍受不了“世俗的欲.望”,乖乖地听话去洗了手,然后坐到了餐桌前。
“你哪儿来的钱?”秦斯看着面前丰盛的晚餐,虽然有些煞风景,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早餐的食材简单,但晚餐又有排骨汤又有各种糕点面食,在星际时代这些东西可是远比营养液什么的要珍贵得多。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面前这位什么都不记得的虫应当是身无分文才对啊。
闻言,正在殷勤地给秦斯盛汤的亚雌动作一僵,随即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闪烁着星光,特别好看。
秦斯一怔,就听他小小声说,“那个……”
“我知道你的星网账户,所以去买东西,都记在你的账户名下……”
秦斯:“……”是了,他该猜到的。这货口口声声称自己之前的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却唯独在遇到他后对有关他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晰。
他简直哭笑不得,用餐具轻轻敲了敲面前虫的碗沿儿,沉声道,“知道了。我明天路过时回去刷的。”
穆溪咬着叉子,眉眼弯弯,“好的呢。”
秦斯一勺一勺喝着鲜香浓郁的汤,觉得暖意一下子从肠胃涌到了心底不知名的地方。
暖黄的灯光,柔软的眼神,温馨的气氛……一切忽然像是被加了梦幻滤镜,完美得好像曾经在梦里出现过一般。
如果曾经有过,那么一定是一个美梦吧。他这样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唇角也开始微微上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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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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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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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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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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