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就在狱卒的手在落到秦斯的肩膀上的前一秒,他的动作被少年硬生生截断在了空中。随即是一个利落的反拧,狱卒的手臂被秦斯一把攥住,然后用力一扯——
“咔嚓”!
狱卒脸上的神经混合着惊愕与迷惑,剧痛袭击了他的大脑,让他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就被秦斯的力道带着,眼看要向一旁的虫群跌去。
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秦斯松开他的下一瞬间,他稳住了身形,然后另一只手朝自己手臂脱臼的地方重重一拍一拧,只听又是一声“咔嚓”声和一声闷哼,整条手臂就又被狱卒自己给安了回去。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是雄虫了吗?”
秦斯随手拨了拨脏乱的头发,它们又长又乱,在秦斯刻意的拨弄下显得不羁又粗犷,这让他压根就不像是一只雄虫,就好像刚刚的柔弱精致只是错觉而已。
他刚刚下手又快又狠,手臂爆发的力道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只受训多年的军雌,同时一点也没有因为狱卒身份的原因而对他手下留情。
狱卒咬着牙活动着手臂,脸痛到扭曲,抬起下巴一指秦斯,“行!你有种!”
秦斯镜片后眸光一闪,言简意赅,“废物。”Χiυmъ.cοΜ
他刚吐出这两个字,就已经做好了狱卒会冲过来的准备,然而等了两三秒,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抬眼对上狱卒上下打量他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扯了扯稍显宽松的衣服,“幸亏我不是雄虫,不然一定告到你把牢底坐穿。”
依照帝国雄虫权益保护协会参与制定的法律条文规定,任何雄虫在受到不应有的侮辱虐待之后都有权利向施害方要求提供补偿,并有权要求对主要施害者进行审判,最高达死刑,无论对方是来自政府还是军方。
秦斯前世作为各方面基因都是最优越的实验体,每一条帝国法律条文都牢牢地镌刻在他如同存储器一般的大脑里,直至重生后,这样的记忆虽然有所损伤,但绝大部分都得以继承。
狱卒此刻也有些自我怀疑。
现在是高科技的虫星帝国时期,发育到了高阶段的虫族从外表上其实是没有很鲜明的性别特征的。虫们一般用来判断性别的方式都是外表和直觉。而且雄虫们往往有着跟雌虫截然不同的气质,这让他们在虫群里会格外地显眼。
就如同刚刚那惊鸿一瞥,少年身处一群邋遢的罪犯虫群之中,虽然面容不清,但却有着跟周围的虫格格不入的淡然与冷漠。
高贵,矜持,傲气,娇弱……这些都是珍稀的雄虫所具备的典型特征,也是很多虫眼里雄虫的模样。
然而走近来看……
狱卒看着秦斯虽然纤瘦但力量感十足的胳膊,脸上被蹭上了一团灰,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站着的姿势也是弓腰塌背,邋邋遢遢,不拘小节,跟周围的虫没有任何不一样……
而且手臂上的痛楚还鲜明无比,一只娇弱的雄虫,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这不是瞎扯淡吗?自己要是被一只雄虫给单招制服了,这话说出去不得被虫笑掉大牙?
狱卒的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像蛇一般缠绕着秦斯。
难道说,自己刚刚那瞬间的感觉真的出了错?或许是值班时间太长了,产生了幻觉?
他皱了皱眉,厉声问,“你的编号是多少?叫什么名字?”
“097。”秦斯顿了顿,胡诌,“秦慕。”
狱卒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但又奈何手边没有档案,更何况在那样混乱匆忙的情况下,很多新送来的犯虫压根就没来得及登记。
再说了,谁会闲的没事冒充犯虫服劳役啊,莫不是脑残?
狱卒不说话了,然而脸上疑虑并未消散。
他一指秦斯,道,“你,收拾收拾,跟我过去。”
秦斯“啊?”了一声,无辜道,“怎么了?长官?”
兴许是那声“长官”让这位小小的狱卒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承认,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冷冰冰,“我去通知我们领导,核查你的身份。”
秦斯垂下眼睫,眼梢余光向左右扫了扫,“现在吗?”
狱卒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趾高气昂道,“当然不——你在这儿等着。”
秦斯:“好。”
他找了个稍微空着的地方,盘腿坐下,大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狱卒见他肯听话,也就不在废话,匆匆地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三两步就爬上了楼梯,然后传来了底舱门的落锁声。
底舱再次恢复了静寂。
秦斯却敏感地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气氛是死水一般的麻木沉闷,那么如今就是被搅浑了之后再度恢复平静的水面,看上去已经风平浪静,然而水底已经是一片浑浊。
无数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秦斯的身上,带着猜疑与估量,终于,有只虫开了口。
“兄弟,你是新来的吧?”一只膀大腰圆的雌虫粗着嗓子开了口。
秦斯看了他一眼,有印象。
这虫体型实在是过于庞大,监狱的囚服压根就遮挡不住他健硕的身躯,大片大片的肌肉裸露着,显现出黝黑的皮肤上青色的古怪花纹,看上去像是什么神秘宗教的祭祀图腾。
他刚刚一直独自一虫占领着一个角落,不允许其他虫瓜分他的领地,身边还有两只挨得很近的雌虫,像跟班一样镇着场子,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头头儿。
在这种情况下,跟他们闹僵实在是划不来。这飞船还不知道要继续航行多久,做最坏的打算,假如说秦斯中途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顺利逃出去,那么就很有可能得跟这位兄弟同处一室很久。
这种虫,直接打死,太麻烦,天天应付,更麻烦,所有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虫不犯我,我不犯虫。
秦斯不卑不亢地答道,“是。我是新来的,不懂什么规矩。”
他适时地露出一个带着歉意和惶恐的神情,配合着他那单单看起来的确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身形,再次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其具备的欺骗性。
花臂大哥原本就没怎么看清楚刚刚秦斯是怎么单手把狱卒的胳膊给弄脱臼的,这下更是完全不觉得这个新来的有什么突兀之处了。
但是虽然秦斯一没跟他们抢营养餐,二没占他们多少睡觉空间,之前也一直存在感极低,但对于新加入他们的虫,规矩还是得立的。
花臂大哥清了清嗓子,迈着公鸭步走到秦斯身边,弯腰打量他。
秦斯被吓到了一般瑟缩了一下,差点跌倒,周围立刻有虫发出低声嘲笑。
敢情刚刚那么横都是装出来的?
他们不屑地想。
花臂大哥围着秦斯转了一圈,把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双眼发亮,却又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不是雄虫?”
这话一出,秦斯立刻愤怒地挺直了背。
他说,“我是不是雄虫我自己最清楚!我没有雄虫犄角,身上也没有雄虫的气息!为什么还要这样侮辱我?”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花臂大哥尤甚,神情一时间精彩纷呈。
小跟班鼓起勇气颤颤巍巍问,“你说什么?”
大哥只是觉得你长的像雄虫而已,您管这叫侮辱?
.
“穆教授?穆教授!”
“哎!在!”
穆溪站起身,对一旁的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了。”
他笑的时候梨涡浅浅,一侧露出半颗尖尖的小虎牙,温柔又好看。只不过这几天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眼底总是挂着一片青黑,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穆教授,您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吧,这边的课我来帮您代!”
说话的虫是穆溪一直带着的课题组研究生,算他半个徒弟,为虫聪明伶俐,有眼力,处事灵活,这一点在他们这个研究领域格外难的,因此穆溪也对他十分器重。
穆溪摇头,揉了揉眼睛,柔声婉拒,“我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梦,没睡好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你已经连着好几天都这么心不在焉了。小徒弟的控诉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穆溪打断。
他站起身,道,“你的那个问题我今天下午汇总成一个资料包,你先看着,还看不懂再来问我。”
小徒弟欲言又止,穆教授视若无睹。他说完,就在小徒弟忧虑的目光里站起身,收拾好东西,打开只虫终端翻了翻讲义,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金灿灿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洒下来,给来来往往的虫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华光,连带着看什么都自带一层柔和的滤镜。
时不时有虫对穆溪行礼问好,穆溪浅笑着点头致意,然而当他们走过去后,穆溪脸上的神情就如同潮水一般全然退去,只剩下深深的疲倦。
他所教学的大学在这座星球上充其量算是中等,虫数不多,条件一般,一周的薪酬不够他一顿晚饭。但没办法,在这里隐姓埋名,他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他在这里教了三年学,原本的打算是一直待到去世,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种生活会被如此猝不及防地打破。
穆溪叹了口气,不紧不慢,优雅地走过长廊,钻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水珠沿着侧脸细腻的皮肤滑落,沾湿了衬衫的立领。穆溪用纸巾一点点擦拭着脸上的水迹,眉眼一点点显现出来。
轮廓还是清爽明媚的,但眼底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沉重。
刚刚说的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不过是拿来唬虫的。真正的的事实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而他最后一次进入酣甜的梦乡,是在那只虫离开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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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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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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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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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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