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简南这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问话弄得一下子就没了柔情蜜意。
她再买个锁多锁一层好了。
反正他现在无法感知。
她推开他,径直去厨房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刚才的好茶她就喝了一口,现在口很渴。
“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有些事情你如果没有想通,问出来其实不丢人。”简南循循善诱,“她的想法都不是正常人的想法,你不了解很正常。”
他倒是和正常的时候一样,喜欢把他们是夫妻这件事挂在嘴边。
可她并不想继续问了。
这倒不是她见过最惨的事,她见过战争,见过毒|贩,见过连环杀手也见过为了家产互相撕咬的血亲,她的世界里,黑暗一直比光明多。
但是那些人不是简南。
“你很难受么?”应激的简南看出来了,又问她。
“你闭嘴。”阿蛮没好气。
对着这样一边流冷汗一边嘴唇青紫的家伙,很难维持复杂的情绪。
她又一次被他带偏了。
闭嘴的简南坐到了她旁边,她站起身,也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加了一勺糖。
“我应该也是很难过才会变成这样的。”简南捧着咖啡杯,没有喝。
“如果我没有变成这样,你会安慰我么?”简南又问。
这次,他问题好多,各种各样的。
“不会。”阿蛮摇头,“事情没有解决,安慰就没有用。”
“能解决么?”简南又有了新问题。
阿蛮歪头看他。
“很多人都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向前看一切都会变好。”他说,“但是其实过去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影响现在,影响你向前看的态度。”
“如果没有过去,我不会变成这样,不会去墨西哥,不会遇到你。”他接着说。
阿蛮愣住:“你在安慰我?”
她终于知道了他这么多问题的原因。xǐυmь.℃òm
从试图帮她解惑开始到现在这通过去未来的话,这是,在安慰她?
应激以后??
“我们是夫妻。”简南承认了。
阿蛮:“……”
他们是夫妻,所以他在他暂时感知不到情绪的时候,决定先把另外一个感知到情绪的人安慰好。
因为夫妻是一体的。
“我在想我是不是输了。”阿蛮垂下头。
是的,她很难受,除了简南经历过的这些,她还在想她今天在车上和李珍的那场对话,是不是也被利用了。
她那时候没有看出李珍的问题。
她以为李珍只是个偏执的家长,她主动透露了太多信息。
“李珍为什么会来研究所门口找你?”她还是问了。
问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没注意到眼瞳漆黑的简南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又困惑的把手放了下来。
“为了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她干的。”简南清了清嗓子才回答,“她留了很多线索,包括你发现的放火和疫苗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还有她和我的外婆长得完全不像。”
阿蛮低着头没说话。
她果然是被利用了,她一直在照着李珍的计划帮李珍把这一切都给公开了。
“普通人做坏事可能会想要藏着,但是李珍毕竟不是普通人。”简南皱着眉,看着阿蛮的头顶。
“她想要驯服我,第一件事就是得要让我知道,她在我身上都做了些什么。”话题还在继续,可简南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到了阿蛮的头顶。
他知道她为什么低着头。
这就是他觉得他应该要安慰她的原因。
论心机论智商,她输了是正常的。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不舒服。
“接下来她还是会这么做。”
“疫苗这件事,她那边一定会比我快一步。”
“一步步打击我碾压我并且不停的重现她在我身上做的那些事,让我意识到她对我的影响,让我明白我现在变成这样,每一个情绪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她享受这种我永远无法摆脱她的快感,她喜欢看着我所有的正常情绪都被她打击成不正常,无法生活,最终不得不向她投降。”
“彻底打垮我。”
这就是李珍的目的。
坏事只是附带的,她的主要目的一直都是让他除了她,没有别人可以接受。
她要求他只能是她的,和他弟弟一样。
病态的占有欲,也是一种遗传。
阿蛮终于抬起了头。
简南第一次在阿蛮脸上看到了类似不确定的东西,她说:“我们会输么?”
简南哽住了。
“我想摸你。”他听到自己说,声音沙哑。
不合时宜莫名其妙,他大脑在和自己对话。
“我们会赢。”他又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放屁,你拿什么赢,对方压了你二十几年,连你现在这样的应激反应,都是对方造成的,他的大脑又开始喋喋不休。
“没有人可以做到完美犯罪,她牵扯了那么多事,一定会有证据的。”他又开口了。
鬼扯,完美犯罪这件事一点都不难,他可以,生了他的李珍也可以,而且她做过,三十年前就做过。
“我……”他听到自己咽了咽口水,还舔了舔嘴唇,“想抱你。”
……
他的大脑安静了,估计是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劝。
他把有点傻眼的阿蛮搂到怀里,拍了拍她的头,这一次,没有困惑也没有犹豫。
“我们会赢的。”他说。
“你不应激啦?”阿蛮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
简南抹了一把额头,一手的汗。
“还在。”他回答。
“那怎么……”阿蛮十分困惑。
他这次和在切市那次太不一样了,来来回回的弄得她心里上上下下的,没情绪的人会这样么?
“我不知道。”简南现在只想抱她,“可能快好了吧。”
他说的云淡风轻。
他刚才甚至还撒谎说不存在完美犯罪,也没有想吐。
阿蛮震惊的抬头,因为太震惊,脑门直接嗑到了简南的下巴。
很重的一声,简南捂住下巴,阿蛮捂住额头。
“什么东西快好了?怎么就快好了?为什么啊?”捂住额头的那个语无伦次。
“我咬到舌头了。”捂住下巴的那个支支吾吾,嘴角渗血。
“要不要找吴医生?”捂着额头的那个飞过去摸了两块冰块塞到他嘴里,又飞回到他怀里。
真的是用飞的。
原来她在家里也能跑酷。
简南含着冰块帮她揉额头。
“不用。”含含糊糊,“她女儿快高考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怀里的人太震惊,让他也努力想了想如果变好了会怎么样。
其实,变好了可能也是因为李珍。
太厌恶了,所以排斥所有她带给他的影响。
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他的变化是因为阿蛮就好了。
他嘴巴冻僵了,脑子木木的,模模糊糊的想。
那样不管变成什么样,应该都会觉得幸福。
***
谢教授确实是简南的师父,做事情的方法几乎如出一辙。
当天晚上三点多,谢教授敲开了他们家的门,递给简南一个U盘:“都在里面了。”
谢教授戴着眼镜,穿着睡衣,赤脚穿着拖鞋。
快六十岁的人,魔都二月天的凌晨,冷的在走廊哈气。
“哦。”简南接过,关上门。
阿蛮:“……”
“你不让他进来么?”他睡觉前冷汗已经好了很多,这次症状也轻,阿蛮以为他应激已经好了。
可是怎么还那么反社会。
“这么晚了进来干什么?”简南很奇怪,“他也要睡了啊。”
阿蛮:“……哦。”
从监控看谢教授果然打着哈欠靠在门口等电梯,对被简南当面关门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行吧。
阿蛮抱着抱枕,踢踢踏踏的打算和简南一起进书房。
“你先睡。”简南叫住她,“这都是疫苗相关的东西,我看过整理一遍再给你。”
阿蛮转身。
他不对劲。
应激肯定已经好了,因为他已经不出汗,嘴唇也恢复到正常颜色。
但就是莫名的,强硬了。
于是她又踢踢踏踏的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怎么了?”简南低头。
她靠近,他也不紧张了。
阿蛮眯起了眼。
“我跟你一起去。”她最终什么都没问。
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背影还是那个样子,正常简南的样子,刚刚被吵醒,所以四肢更加不协调。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简南的四肢不协调的是没办法通过锻炼肌肉练好的,这是天才病的其中一个症状,也是当年李珍带着他去找吴医生的原因。
都很正常。
但是,他不回头了。
他快步走进书房,帮她打开了书房门,甚至还凑近看了看她,说了一句:“其实真不用。”
“你晚上都没睡好。”他把书房里那张大的电脑椅挪过去给阿蛮坐,自己拉了个小凳子过来。
又不像是排斥她的样子。
甚至更主动的样子。
阿蛮窝在电脑椅上,空出一块位子拍了拍:“一起坐,一起看。”
不对劲的简南居然犹豫了一下。
“这样我还能靠着你睡一会。”阿蛮继续说。
简南不犹豫了,坐了过来,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可以让她靠着的位子。
“你先睡。”他还低头亲了她一下,“我查到有问题的再叫你。”
阿蛮在他怀里,看着简南打开电脑点开U盘,一堆看了就脑袋大的表格,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专业术语。
“简南。”阿蛮叫他的名字。
“嗯?”简南单独开了个表格,把有问题的一条条单独复制出来。
他看东西很快,键盘噼里啪啦的。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不可以排斥我。”阿蛮可能觉得这话太露骨,说的时候把头埋到他怀里,不看他。
简南鼠标一顿。
“你有这样的妈妈不是你的错。”她说,“我猜不到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变。”
“但是不要因为排斥自己,就排斥我。”
“我会揍你。”她扬扬拳头。
明明很有力气的拳头,现在看起来像粉拳。
简南敲键盘的声音也停了。
“占有欲呢?”简南问。
就四个字,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问出口。
“像她一样的占有欲呢?”他看着冷光屏,看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是她的儿子。
骨血都是。
“我挺喜欢你的占有欲的。”阿蛮终于明白了他纠结的原因,“变了也不行,变了我也揍你。”
她继续挥挥粉拳。
“她也有正常的时候,正常做妈妈的样子。”简南停顿了一下,又开口。
“你没有正常的时候,别担心。”阿蛮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敷衍,但是却抱他抱的很紧。
“遗传是很可怕的东西,原生家庭也是。”简南继续。
“嗯,所以我们以后小孩可能会很聪明又很暴力,我们感情得要非常好才能治得住。”阿蛮抬头,皱眉,“要不然不生了?”
简南:“……”
“你能想到这些,是不是代表你真的好了很多了?”阿蛮从他应激开始,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以前不这样的。
赖皮一点会直接抱着她说他太可怜了她一定不能抛弃他,简南做得出来,简南没什么脸皮。
“你很想我好很多么?”从阿蛮纠结这个问题开始,简南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
“我应该不会好很多,就算某一方面好了,可能也会造成其他方面的问题。”
“反社会人格无法治愈,只能改善。”
“而且我除了反社会,还有其他的问题。”
他还有一个前车之鉴,现在正在虎视眈眈想要毁了他的亲妈。
“我如果不能好很多,你会难受么?”他问。
这一个晚上,谁都没睡好。
就为了这个鬼问题。
阿蛮恨不得把他当沙袋打。
“你应激的时候会出很多冷汗,嘴唇颜色发青发紫。”
“我不是医生,但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样应该很伤身体。”
“我问你好了没有,不是问你心理上的,是怕你脱水或者血液循环不好之类的……”
早问不就没事了。
“你以前都不瞒着的。”换成之前,这个问题他们可能一开始就解决了。
“下次这样真的要揍你了。”阿蛮终于打了个哈欠,“妈的,困死我了。”
她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就轻了。
这段时间,她睡觉爱抱着他,当抱玩具一样,入睡的很快,虽然睡眠仍然浅,但是被吵醒了也不睁眼,只是换个姿势继续睡。
他知道自己有一点不一样了,以前不会那么纠结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妈妈,他们之间会不会有阻碍。
李珍今天让阿蛮低下了头,而今天,只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他怕他会输,他怕阿蛮会经常低下头。
他还怕,阿蛮会因为这样,就走了。
他一直都在怕,从见到阿蛮的第一秒开始,到现在。
每次怕的都不一样。
但是阿蛮,始终都在。
“你,那么喜欢我么?”他问。
“别得寸进尺啊。”怀里的女人闭着眼睛翻白眼,十分敷衍。
“我们会赢的。”他重新开始噼里啪啦。
要赢。
不然,他怎么对得起阿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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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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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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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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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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