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着云纹长衫的年轻男子坐在案几前正翻看着手里的账本,老者掀开帘帐从里厢轻声走了出来。“好些了吗?”年轻男子瞥了一眼老者手里的汤碗,扬起脸询问道。
“公子,主母今日不是奔着顾家那位作打算的吗?怎的还捡了这么个人。”老者抱怨道,“老奴看这人虽是个病秧子,可样貌却是不俗的,这以后···”
“赵伯不必忧虑,妻主已与我道清原委,这位儿郎也是个可怜人,若往后能被收了房,倒也多一个贤良之人服侍妻主。”
“公子居于主夫之位,虽理应为主母广纳良侍,可您现下还未怀上身孕,未免太快了些。”赵伯蹙着两道浓眉,有些局促地来回挪了几步。
陆云辞垂眸又继续翻了几页账本,指尖停留在那些用朱红勾画过的数字上,脸上仍泛着浅浅的笑意,“赵伯,你最是清楚我原先境况的。”
他自幼便失了双亲,为了维持家中酒楼的经营,不得已要在外抛头露脸与女人商谈生意,损了名节,一直拖到十九岁也没有像样的人家登门说亲。酒楼也连年亏钱,若不是妻主出手相助,怕是早就被陆家族婶抵卖了出去,而他也会被逐出陆家。ωωω.χΙυΜЬ.Cǒm
提及陆家家业,赵伯很是恳切地应了一声:“老奴知道,这世间有情有义的好女子本就难寻,难得主母还聪慧过人,才貌双全。也正是如此,旁的男子才更会争抢···”
赵伯还未说完,转眼瞧见门帘外人影灼约,便马上闭了嘴。随后听得马夫一声扬长的呼喝,车内的颠簸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云辞,盘水镇到了,下来吧。”女子清甜雀跃的嗓音在帘外响起。
早些年间,盘水镇原也是盗匪横行的荒野之地,只不过官家朱笔一批,建了所刑狱司,终日兵士走动,渐渐便也安定繁盛了起来。
林梓柔在此地也置了一家酒楼,马车已停于后院,陆云辞刚起身,就见林梓柔很体贴地为他掀起了门帘。赵伯撇了几个侍仆一眼,嘴里嗔怪道:“主母怎的能做这等小事。”
林梓柔完全不以为意,牵着男子上了楼,“云辞是我的主夫,我尊他敬他,当然事必亲为呀。”
陆云辞无奈地用指尖点了点女子的额头,这多情的小妻主,看似与他恩|爱亲昵,方才目光一直时不时地落在马车上,就那点儿心思如何叫他瞧不出来。
“妻主可别给我吃定心丸了,上回纳明瑜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陆云辞揶揄道,端的是当家主夫的疏朗大气,倒与女子越发亲密地进了客房。
待安置妥帖后,赵伯领着几个侍仆很识趣儿地退了出来,一时没留意,却是在拐角处撞到了人。所幸那人没多计较,淡淡地扫了一眼便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月华楼外车马盈门,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只见大堂内灯火鼎盛,中间搭着戏台,一张张梨花圆桌被垂挂着的水晶珠帘隔开,散发着淡淡的华彩,就着台上美人的唱曲儿,众人沽酒笙歌,好不热闹。
这其中似乎有一人兴致缺缺,手边筷箸未动,只饮了几杯果子酒,片刻功夫,她便有些不胜酒力的模样,由身边的家仆扶着,虚晃地在人群中走过。
“掌柜的,我家小姐有些醉了,你这儿开一间上房来。”
掌柜是个耳聪目明的,他一瞧便知眼前的这位客人家底颇丰,马上屈着腰,极客气道:“真真是对不住,一等房现下已住满了,还余下几间二等房,您要是不嫌弃,小的再派人重新布置一番,您看如何?”
“你这是什么话?这一等房你腾也得腾出来,我家小姐怎能住二等?”家仆语气张狂,摆出一副要争吵的架势,却见倚着她的那名女子扶了扶额,轻声道:“罢了罢了,我乏的很,也不必折腾。”
掌柜心里一松,连忙上前殷勤地引路,为他们亲自上楼开了门,嘴里又连连赔罪了几句,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待四下无人时,女子哪还有半分醉酒之态,桃花眸幽幽地望着走廊尽头,抬手道:“拿来吧。”
只见那家仆掏出一大串用银丝线串起的对牌钥匙,指尖快速略过后扯下了一把。
女子接过钥匙,独身上了三楼,而那家仆收好余下的钥匙,又转眼消失于暗处。
她这个反派原主不做人,身边养了一群暗卫专门用来搞|事,很有些作妖的本钱。江盛娆本想悄声打开隔壁房门,却发现根本不必。
“啊啊啊~~~妻主··再快些···”
原本据消息,女主这一趟总共只带了五个人,一车一马,不像是要做大事的样子。但是现在,江盛娆脸贴着墙壁,心里确定以及肯定女主今天是要劫狱的。
按照这本以收服美男为核心精神的小说套路,你女主还是你女主,以身涉险前不仅丝毫不慌,还要抓紧机会搞|黄|色。然后在贤者时间互诉衷肠,进一步加深感情,让美男对她死心塌地。
只听得隔壁响起一声高亢的哭喊,房里的动静随之渐渐平息了。
“妻主··云辞等着你平安归来。”
“云辞,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从前吃了许多苦,往后必不会让你孤身一人···”
果然是这样。江盛娆眉心一跳,紧接着又听到啵唧啵唧的声音,“妻主··请让云辞为你怀上孩儿吧。”
瑞思拜,原来这车还没开到终点站···是她错了,还想偷听女主今晚的劫狱计划,男女主逢大事必定要大战几个回合,等什么呢。
刑狱司外,数十列身披铠甲的兵士来回逡巡于漆红大门前,手里燃烧着的火把劈开浓墨般的夜色,将内里的庭院都照的通明。正上方黑压压的天空,风起云涌,偶尔才能看到一两颗星子。
“主上,里外大致共有百余人,且皆手持兵器。”一暗卫屈膝禀告道。
百余人?她才带了二十几个暗卫···
“再等等。”看来只能等过了子时,待那些士兵精神不济,昏沉欲睡的时候,再试一试偷袭了。
众人在几里外的树丛里掩藏了一个多时辰,没见巡逻的守卫有任何松懈,倒是等来一辆马车从内庭驶了出来,途经林间小道时,帷帘被树枝轻轻勾起了一角,露出一张俊秀的脸,但又极快地被遮挡住了。
江盛娆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却有点讶异。这马车里的人,竟然让她莫名地觉得和顾照宁有一点点相似。
“主上,有人下手了!”身边的暗卫小声提醒道。
江盛娆仔细去听那动静,俨然是从内庭传来的,兵器撞击声,夹杂着打斗呼喝,在寂静的深夜里愈演愈烈。
江盛娆望了望高耸的房梁,在一众暗卫里选了个身形较为纤瘦的,吩咐道:“你轻功还行吧?去屋顶看看是谁。”
那蒙面的年轻暗卫微愣了一下,马上点点头,身形如灵巧的飞燕般于飞跃了几下,轻微的声响几乎混迹于林间的风声中,巧妙地避开耳目,似一道暗影隐匿于屋瓦之上。
其实这些暗卫都是武功高强,按照原主的非人训练选□□的佼佼者,完全可以做到以一敌十。但是这些关于反派的细节,书里根本没写。
江盛娆压根就不清楚。
片刻功夫,那暗卫便回来了,“主上,皆是月华楼的,大概十几余人。”
白天开店,晚上劫狱。
女主在进行完激烈运动之后,终于闪亮登场了啊。
“行动。”
随着一声令下,几十道黑影齐齐地在夜空中如鬼魅般闪现,眨眼的功夫便捕捉不到踪影了。
就在江盛娆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刚刚在屋梁上站稳时,打斗声停息了。
只见那熟悉的十余人皆被守卫双手反剪,脸也按在了泥地里。
包括下午那个老练的掌柜,也包括本书中英明神武,美丽风流的女主···
女主,你的女主光环呢?!
虽然你带的人是少了点,虽然你可能开车过度一时体力不支,但是没可能的啊,怎么被抓起来了?!
江盛娆一时惊讶,脚下踩空,一片瓦片呈直线状从屋顶滑落,“咣当”一声,很清脆的在庭院的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那屋梁上还有同伙!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过!”一狱官模样的人指着江盛娆,声音洪亮道。
江盛娆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还好蒙面的黑纱没掉··
“按计划行事。”江盛娆话音刚落,身边的一众暗卫便纷纷足尖轻点,与庭中的守卫缠斗到了一处。
哎?这么高的地方没人扶她下去的吗?江盛娆一人独自在屋顶上风中凌乱,而那狱官似乎身手不凡,竟从混斗中脱身,直奔她而来。
出于本能反应,她在闪躲的过程中,意外发现原主这副身子也会点儿轻功,武力值出人意料地不错。
不但躲过了狱官环环相扣的夺命擒拿手,还游刃有余地放倒了好几个人。
打斗了一阵,江盛娆发觉女主那帮人趁乱往水牢方向溜了,她连忙也紧跟而去。
刚踏进水牢,一股湿冷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江盛娆差点吐了,身后只剩□□个暗卫抽身而来,抵挡着新一轮的攻势。
“救命啊··奴是冤枉的··救命啊··”牢内的怪诞可怖的呼救声此起彼伏的响起,隐隐冲击着耳膜,在内外夹击中,江盛娆闪避着淬血的刀刃,飞快地搜寻着顾氏两父子。
快人一步,林梓柔在一片混乱中率先找到顾氏父子,两人皆衣衫破烂,身上鞭痕倒不多,只是裂开的伤口被水泡得有些浮胀。她挥剑就要斩断顾氏父子手脚上的锁链,然而用力斩了几次都没有丝毫断裂的迹象。
女主,这锁链是工部打造的,你这装备不行···
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江盛娆连忙拿过暗卫手中的剑,随意挥舞了几下,锁链瞬间哗啦啦地断开了。
她府里的剑也是工部拿来的,专配专用。
却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那赶来的狱官看到,她怒喝一声道:“竟还是个官家细作!”,握着一柄不知从哪得来的长矛,对着江盛娆招招狠厉,直击要害。
林梓柔的侍仆慌忙背起奄奄一息的顾氏,在几名暗卫的掩映下,直往外疾奔。而恢复了自由的顾照元却还将信将疑地往江盛娆的方向看去。
虽然那人只露了一双眼睛,可是那双暴戾嗜血的桃花眸,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又想了什么新奇的玩法来折磨他们···还是··可是梓柔姐姐也在这里,是来救他们的。
“照元,我来迟了,让你和伯父受了苦。”林梓柔温情道。
“梓柔姐姐,你愿这般涉险来救,已让照元无以回报。”顾照元回过神来,满脸动容地拥住女子。
江盛娆勉强在打斗的间隙中扫了一眼,差点没气的背过去。在这危急时刻分外耀眼的杰克苏光环,真是差点闪瞎她这个反派的钛合金狗眼。
“快走!”这简短有力,饱含情绪的一个词,犹如醍醐灌顶,终于让男女主迈开了腿,双双逃出了水牢。
而与此同时,狱官眼见要犯接二连三地逃窜,怒道:“无知小儿!以为跑出水牢便逃出生天了吗?!”她杀心盛极,那尖矛携着破空之势,直往江盛娆的颈间扫来。江盛娆本就略有分心,一时仓促后仰,险而躲避。
然而蒙面的黑纱却被狱官一举挑下,轻飘飘地落在了湿|滑的地上,慢慢地浸了水。
“殿下?!!”杀红了眼的狱官愣住了,那柄长矛生生地挥在半空中顿住。
她过去在御前做过事的,也屡次见过宫中的皇嗣,眼前这人正是那位臭名昭著,暴虐横行的三皇女,他决计不会认错的!
麻烦了,马甲掉了。
江盛娆干脆将计就计,充分发挥反派的无赖本能,就势抓着长矛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喊道:
“来人啊!这狱官要行刺本宫~快把她抓起来~”
狱官本是杀得浑身火热,现在却默默地淌下一滴冷汗。
众护卫本是要按命令将劫狱之人通通抓住的,但又在这关头真真切切地听到狱官朝那劫匪喊了声殿下,一下子皆不知道怎么办了,场面陷入极度的混乱中。
而刑狱司几里外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奔驰而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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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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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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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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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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