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写道:
孩子,你开朗乐观的性格,渐渐变得沉默。
每次看到你沉默的样子,我心里都好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窒息得难受。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解释。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极了。
可是,我只能忍着。
后来,你又有了笑容,我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是真的很开心很欣慰,我觉得你终于长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开朗,乐观,淡泊,与世无争。
这样性子的你,未来一定能够与你哥哥好好相处,而你哥哥,地位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也就会有多余的心思来在意你这个弟弟,来照顾你,不被利益争夺所迷惑,他就会真正来在意这份亲情了。
可是为什么?孩子啊,为什么你明明是满脸笑容,你眼眸深处却只剩下冷沉与淡漠。
我渐渐的懂了,那是缺爱的眼神,那是伪装的眼神。
你心里空无一物,你将自己一颗灵魂完全包裹了起来,你笑起来看似温儒灿烂,实际就是腊月的太阳,没有温度。
每次看到你那样的眼神,我一颗心只剩下痛楚。
然而,生活迫使我们什么也不能说。
孩子,我真的别无所求啊,只求你未来真正的快乐。
无数次我都在想,如果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你或许还会快乐幸福一些。
可是,我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不舍得与你分开啊!
对不起,锦辰,妈妈对不起你!
……
顾锦辰看着这样的信,脆弱的哽咽起来。
从小到大,除了幼时不知事,后来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恣意而痛快。
“呜呜……”他越哭越大声,之后干脆痛快的嗷哭起来。
二十多年的委屈,一古脑的全部宣泄了出来。
他一颗孤寂的心,心里那颗因为感受到大哥的爱而发芽的种子,突然疯狂的成长起来。
两片叶子,四片叶子,抽枝发芽,扎根成长,很快,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顾锦辰将所有的信宝贝一般的收好,再重新锁上箱子,擦了一把眼睛以后,也顾不得自己此刻形象不好,疯一般朝母亲的房间奔去。
他疯狂的敲门:“妈,妈!”
他脱口而出的喊声,再没有从前的疏离与淡漠,带着饱满的情感,他声音里透着爱,周身透着爱,他再不是那个没有温度、缺少阳光、活在阴暗角落里、自卑可怜的顾锦辰。
里面没有回应。
“妈,开开门!”顾锦辰喊道。
里面仍然没有回应。
顾锦辰诧异,贴着门听了听,见里面没有动静,他再提高了声音:“妈!”
“喊什么?”顾廷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顾锦辰身侧。
“大哥!”顾锦辰喊了一声。
听顾锦辰鼻音有些重,顾廷昊下意识地看向顾锦辰的眼睛,便看到他双眸通红,他神情一紧:“怎么了?”
顾锦辰眼眶一热,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了?”顾廷昊神情更紧张了。
“大哥!”顾锦辰突然走过去,抱住顾廷昊。
顾廷昊吓了一跳:“怎么了?锦辰,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没事!”顾锦辰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哥说,哥帮你解决!”顾廷昊安慰顾锦辰。
顾锦辰笑:“大哥,我没事,我觉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妈呢?”
“在祠堂里!”顾廷昊说。
“嗯。”顾锦辰应了一声,放开顾廷昊,“我去找妈。”
他蹬蹬下楼去了。
看到顾锦辰步子欢快,顾廷昊的眼神一直追随他。
突然觉得,生活,其实从未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糟糕。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希望!
顾锦辰在一楼祠堂里找到了母亲,母亲正在跪拜祖宗牌位,嘴里念念有词。
顾锦辰走过去,虔诚地陪着母亲一起跪拜。
活到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么虔诚过。他素来以随性、玩世不恭、淡泊来掩饰自己一颗缺爱的心。
郑茜侧头看了顾锦辰一眼,没有说话,只默默的一一跪拜。
拜完了以后,她跪在最中间的那两个牌位前,闭上眼不再说话,就这么一直跪着。
顾锦辰就陪在她身边,一起跪着。
半小时过去了,郑茜一动不动。
顾锦辰轻轻喊了一声:“妈。”
郑茜没有说话,顾锦辰便不再打扰,陪着郑茜一起跪。
一个小时过去了,顾锦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又低喊了一声:“妈。”
郑茜仍然没有说话。
顾锦辰拧眉:“妈。”
郑茜缓缓睁开眼,无奈地看着顾锦辰:“锦辰,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妈。”顾锦辰又喊了一声,说道,“您这样会身体吃不消的,您需要休息。”
郑茜看着顾锦辰:“孩子,我想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一声孩子,又催得顾锦辰眼眶发涩。
“好。”顾锦辰应了一声,他立即爬起来跑出祠堂,仿佛落荒而逃。
他实在不想让母亲再看到他的泪水。
他在祠堂外一直等着。
等了四个小时,母亲还没有出来。他又走了进去!
郑茜仍然笔挺地跪在那里,她嘴里轻轻的念叨着什么。
顾锦辰突然有些懂了,他想,母亲一定在对着祖宗牌位忏悔,忏悔她没有及时制止父亲的一些行为,忏悔她没有尽到做妻子和做母亲的职责。
“妈,您别难过,您已经做得很好。”顾锦辰跪在母亲身边,低声说。
郑茜身体微颤了一下。她知道,锦辰看了那些信,已经原谅她了。
然而,再是原谅,缺失就是缺失,有些东西,无法弥补的。
看到锦辰原谅她了,她的内疚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甚了。
她涩着声音说:“锦辰,以后你和你大哥,你们要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扶持。”
“我们会的。”顾锦辰信心满满地说。
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问题。顾氏,他从来不在意,他可以帮着大哥一起守。
虽然父亲入狱了,他却仍然觉得生活变得圆满起来。
他低声道:“妈,以后我们多去看看爸。”
郑茜点点头,说道:“好。”
她扶着顾锦辰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怕再不爬起来,儿子担心她。
走出祠堂,她说道:“锦辰啊,去跟厨房说,晚上多做几个菜,上一下供,让祖宗保佑我们顾家人平安健康!”
“好。”顾锦辰立即去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郑茜心情更复杂了。
锦辰和以前不一样了,早知道锦辰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会突然觉得有爱,她该早点把那些东西给锦辰的。
孩子的心,从来都是好安抚好拯救的,难以安抚的,是大人的心。
活得太久,欲念就多了。
怪她,都怪她。
要是云生当初念叨着一定要让顾氏走出国门,有一天会让她当国际夫人受万众瞩目的时候她能够及时拉住他,也许他不会走到那一步。
她缓缓的走出去,祠堂与主楼之间,仿佛隔着千万里,她缓缓地往前走着。
走到主楼下,她看看她与顾云生居住的那栋楼,又再看了看锦辰居住的楼,再看了看廷昊居住的楼。
带着眷念一般,她深看了看,随后果断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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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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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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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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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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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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