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和沈星暮躲进牢房里,却依旧避不开蔓延过来的鲜血。鲜血浸没他们的双脚,因液体的的毛细现象,向衣物的上方蔓延。于是他们也变成了血人,宛如浴血屠杀的修罗。
当观众台上的最后一个观众也被愤怒的恐龙撕成碎片,整个角斗场终于安静下来,再无欢呼,也无悲鸣。
十数头恐龙以及几只森林猛兽都跳进角斗场,走到叶黎和沈星暮面前,并排站着。它们原本染血,凄厉无比的面容,却变得尤为柔煦温驯,各个埋头张嘴摇尾巴,像极了向主人示好的宠物狗。
叶黎忍着浓郁的血腥味,走出牢房,微笑着向它们道谢。
之前那只和叶黎决斗过的翼龙,忽然张开嘴,露出极具人性的笑容。它笑得很开心,很庆幸,分明是为险象环生感到欣喜。
叶黎忽然怔住,因为这只翼龙的笑容,居然和上一场死亡游戏中,那一匹白色骏马的笑容一模一样。显得那么干净、纯真,宛如拿到甜美糖果的小朋友。
叶黎发呆这片刻,整个角斗场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不知是不是有大事即将发生。
沈星暮忽然急声说道:“叶黎,小心一点!”
——为什么叫我小心一点?我该小心什么?
叶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整张脸忽然凝住。他想起来了,这是第四场善恶游戏衍生出的死亡游戏,难度今非昔比。既然上一场死亡游戏分为三个阶段,将整体难度极大幅度提升,这场死亡游戏与上一场死亡游戏同等级,会不会也被分成了三个或多个阶段,角斗场里的这场凶险游戏,会不会仅仅是死亡游戏的第一阶段?
如果事情真是这个样子,这场死亡游戏的难度恐怕比上一场更高,叶黎现在也的确应该小心。
好在沈星暮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恐龙与其他森林猛兽向二人示好之后,均迈着飞快的步伐,踏着浓稠的血水,呼啸撞向角斗场的围墙。
地震还在持续,但角斗场的建筑结构好像很牢固,抗震等级很好,并无崩塌迹象。
恐龙们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用野蛮的身体不断撞击围墙,明显是准备在角斗场完全崩塌之前,用蛮力闯出一条生路。
叶黎心中立刻有了疑惑。莫非这个角斗场没有出入的门?走大门出去不行吗?非得用蛮力硬闯?
为此叶黎专门跑到围墙边,向翼龙询问。m.χIùmЬ.CǒM
翼龙很通人性,能听懂叶黎的话。它使劲摇头,不时用翅膀指一下角斗场的上空,比划出难懂的“翅语”,嘴里也“呱呱”叫个不停,像青蛙一样。
叶黎当然听不懂翼龙的语言,但能从它那极其抽象的“翅语”中判断出,它要表达的意思是,这个角斗场的确没有进出大门,只能用蛮力强闯。
二十多头猛兽将力量集中在围墙的一点反复撞击。
围墙本事砂石铺筑的,理应非常脆弱。这些猛兽无一不是力大无穷,却久久无法撞开围墙。
叶黎心有疑惑,定睛看向围墙,只见围墙面上的砂石大部分粉碎掉落,更里层却露出黑色的未知物质。
那物质的强度很高,并且有刚度,有韧性,像是一类金属。猛兽们多次撞击,只将它撞出一个凹坑,却难以撞破。
一时间,撞击声此起彼伏,绵长不绝。
叶黎甚至不知道这地震是天然引发的,还是这些猛兽撞击围墙撞出来的震动。
半晌过去数十米高的天花板因地震而崩溃,大量石块飞速下坠,其中一块大石头竖直砸向叶黎和沈星暮的头顶。
沈星暮的反应快,侧身躲避的同时,一掌将叶黎推开。
两人都险险避开致命的大石头。
然而这只是暂时躲过一劫,天花板完全破碎,露出了皎洁的星空,一轮浅浅的上弦月正缓缓升起,宛如一个小丑的笑嘴。
叶黎没想到游戏世界居然设置在黑夜时段,这原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息,却依旧让他稍微呆滞了一瞬。
也正是这一瞬,又一块巨石迎面砸下。
叶黎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躲避,而和他相隔数米远的沈星暮,也不可能赶过来相救。
叶黎的睁大双眼,视野里的黑暗面越来越大,随时都会变成全黑。
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一声清脆的鸟鸣陡然绕开,却是那只翼龙展翅腾空,用强劲的双翼,硬生生挡住了极速下坠的巨石。
那块巨石比一般的衣柜还大一点,重量超过一吨,又从数十米的高空自由落体而下,产生的冲击力无疑是毁灭性的。
哪怕是生来拥有强劲体魄的翼龙,也极难承受这种可怕的力量。
它的嘴里吐出大口鲜血,右翼和后背均发出连串的骨头声,明显是大量骨骼已经破碎。
它“呱呱”长鸣,忽地一振残破的双翼,竟硬生生将巨石顶了起来。
叶黎看到这一幕,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当即躲开巨石覆盖的阴影。
叶黎平安逃脱,翼龙却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它抛下石头,庞大的身子颓然倒地,嘴里却发出相当威严的叫声。
那些撞击围墙的猛兽听到翼龙的叫声,当即红了眼,不要命一般奋力撞击围墙。
似乎翼龙在猛兽群里有一定的威信,它向其余猛兽下达了某种指令,它们方才如此拼命。
密密麻麻的石块宛如骤雨一般不断坠下,其中不少大小不等的石头砸向翼龙,它却不躲避,任由石块砸下,再挥动双翼将石头拍开。
叶黎和沈星暮躲进了其中一间牢房,暂时不敢出去。他很担心翼龙的情况,却也没办法靠近,只能远远地看着它,希望它能挺过来。
半晌过去,天花板终于完全掉落,被巨石砸得千疮百孔的角斗场内部终于安全了。
叶黎还未走出牢房,便又听到“咔咔”碎裂声,是角斗场上空的四壁即将粉碎倒塌。
毫无疑问,这又将是一场灾难。
正当叶黎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时,沈星暮对着翼龙喊道:“你能载我们飞出去吗?”
现在天花板完全破碎,某种意义上算是有了出口,只不过叶黎和沈星暮都不会飞,还需要借助翼龙的力量。
可惜翼龙只无奈地叫了一声,表示它已经没有力气再飞了。
翼龙不能再飞,却还有其余强壮的飞禽。
沈星暮不依不饶追问,有谁能载他们飞出去。
然而其余飞禽因为连番撞击围墙,也已脱力,短时间内无法奋飞。
到了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强悍的猛兽,只要它们能撞破围墙,他们就能逃出去。
围墙的内部是未知的金属物质,强度极高,非人力能攻破。
好在猛兽们锲而不舍,奋不顾身,在先后撞击数百次之后,终于撞了个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围墙被撞开了一个可通两人大小的大窟窿。
“隆隆”地震声中,四壁即将倒塌,不超过十秒钟,角斗场绝对会被混乱密集的巨石淹没,变成废墟。
因为天花板的坠落,已让地形发生剧烈的变化,两人的牢房到围墙的大窟窿,相距至少四十米,而这途中,又横亘着不少巨石,形成障碍。
两人均竭力奔跑,却绝对无法在十秒钟内冲出围墙。
在高大的墙壁崩塌砸下的之时,早已气若游丝的翼龙却回光返照一般,有了强大的力量。它展翅一飞,便来到叶黎和沈星暮面前,尔后双翼一合,将两人护在身下。
巨石“噼里啪啦”不断砸在翼龙身上,叶黎和沈星暮却丝毫无碍。
叶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急声道:“这样是不行的,我们都会死。你载我们飞过去!”
翼龙“呱呱呱”地叫了好几声,忽地提起全身力量,将压在它身上的巨石都拍开,接着俯下身子,让叶黎和沈星暮乘上去。
当叶黎和沈星暮来到围墙的窟窿前,二十多头猛兽居然都还在角斗场里。
它们没有逃出去,反而在等他们。
翼龙放下他们,并发出虚弱的叫声,分明是叫他们赶紧走。
沈星暮头也不回地向窟窿外走,叶黎却迟疑着询问道:“你们不走吗?”
翼龙咧嘴,再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叶黎有些不明白它的意思,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行询问。
他咬咬牙,对翼龙说道:“我走了,你们保重!”
叶黎转过身冲出围墙,便看到围墙外是一片漆黑的混沌,宛如深邃的苍茫宇宙,仿佛那个角斗场是茫茫星河中一粒孤零零的陨石。
他再回头,却发现围墙和那些猛兽都已消失不见。
叶黎对眼前的画面很熟悉,每次进入或离开死亡游戏的世界,便会出现这种混沌。
他知道,这场死亡游戏终于结束了,只待片刻,他便能回归现实世界。
结果和他想的完全一样,混沌世界里出现无数细小的碎片,飞速汇聚重组。
当叶黎再回过神,便已回到那片结了霜的竹林。
叶黎四下打量,见沈星暮和小橘都在身边,而之前在这里练习射箭的易轻狂以及前来找他的温馨都已消失不见。
叶黎偏头看向沈星暮,皱眉问道:“发什么了什么?”
沈星暮淡淡说道:“我和你一样,才从死亡游戏回归,什么都不知道。你该问你的猫,它或许知道。”
叶黎低头看向小橘,小橘便一跃跳到他的肩头,用猫爪指着竹林外的某个方向,“喵喵喵”直叫。
叶黎能听懂小橘说的话。它说易轻狂和温馨都走了,它现在指的是他们离去的方向。
叶黎便问:“他们离开之前说了什么?”
小橘:“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叶黎的脸上浮出喜色,追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小橘点头:“喵喵!”
叶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向沈星暮微笑道:“我们赢了。”
沈星暮皱眉道:“什么意思?”
叶黎道:“小橘说,温馨有遵守我们的约定,认真劝说易轻狂,告诉他陈大力是他的亲生父亲,劝他别去杀陈大力。”
沈星暮问:“易轻狂忽然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什么反应?”
叶黎道:“易轻狂起初不太相信,温馨连番解释,又亲吻他的额头和嘴唇,他便渐渐相信了。”
沈星暮道:“就算他相信陈大力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未必会放下仇恨。这些年里,易轻狂跟着陈大力可吃了不少苦,几乎变成了与世无争的野人,这对一个生来便有大志向、大抱负的少年而言,无疑是不可承受的折磨。”
叶黎微笑道:“易轻狂已经向温馨保证不会再去杀陈大力了,不信你看——”
叶黎抬手指向前面十数米远的一株大树下,树身上还刻画着较为标准的靶子,而树根处安静躺着长弓和箭筒。之前易轻狂在这里练习射箭,准备射杀陈大力。现在弓箭都在这里,他却走了,足以证明他已放下对陈大力的杀心。
沈星暮看了地上的弓箭,紧凝的两颊渐渐松缓开来,轻轻点头道:“看来我们的确是赢了。”
叶黎能看出沈星暮眼中潜藏的惊涛骇浪与殷切火热,因为这场善恶游戏的胜利意味着第三朵善念之花的绽放,他可以用这三朵善念之花许愿唤醒他最爱的夏恬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叶黎还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奇特的冰冷之感。
——他本就是一个冷冰冰的人,有这种奇怪眼神也不奇怪。
叶黎温和地笑了笑,低头看向小橘,询问道:“小橘,你指的方向,并不是陈大力的住处方向。你知道易轻狂和温馨现在干什么去了吗?”
小橘:“喵喵,喵!喵喵喵……”
叶黎惊愕道:“你说易轻狂要先带温馨去看一个好东西,再去找陈大力相认?”
小橘重重点头:“喵!”
叶黎的神色变得疑惑,因为他不认为易轻狂会主动去找陈大力相认。
有的时候,血脉亲情还不如两个浅交的朋友,而易轻狂和陈大力的父子亲情就是这样。
沈星暮在这时淡淡解释道:“易轻狂很聪明。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带着温馨离开这里,回到城市,回到属于人类生活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不是陈大力的对手,陈大力也不会轻易放他们走。所以他想主动找陈大力相认,打一张感情牌,试图说服陈大力放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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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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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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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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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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