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陈安安再次试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仍然感到十分费力,像是上下眼皮都被涂上了厚厚的胶水,粘的分也分不开,从缝隙向外看去,一片漆黑,不知是傍晚还是早上。躺的腰有点疼,然而刚动了动脑袋,便一头撞到了墙上。
她从前是绝不会对着墙睡觉的,陈安安自小怕黑,更怕身后有人偷袭,所以总是要朝着门口的方向睡觉,一心只想着如果有坏人一进来,自己好立马反应过来,躲过重重的一击,留条活命。但是现在,怎么就紧紧地挨着墙了。
头疼地快要炸了,一动竟然牵扯起全身的疼来,她只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外面没有一点声响,陈安安继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记得,明天好像是要上学了。
被妈妈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六点半了,窗外还黑着,屋子里都亮着灯,被晃了一眼的陈安安被拉着坐起来,她听见爸爸在洗手间里的刷牙声,还有锅里的菜正冒着热气哧哧地响,和往常一样。
和往常一样。
然而她忽然满心厌烦。
妈妈将校服放到床边,叮嘱她穿好一整套保暖衣才能出门,陈安安没有犟,拿过来穿在了身上,又披上校服外套,领口处清晰地露出了三层衣领,分别是她白色的花纹边样式的秋衣,再往外是黑色的圆领保暖内衣,最外面则是拉链校服。
起床刷牙洗脸,一系列动作,却一眼都没有照过镜子。最后将散乱的头发随手拢了拢,低低绾起来,绕成一个圈,刚走出洗手间,停顿了一下,还是费劲地在浓密的黑色头发里扯出橡皮筋,像是以前一样,在脑后扎成高高的马尾。
妈妈做的早餐,万年不变,一直都是清粥小菜,爸爸和弟弟也吃烦过,嚷着要将早餐的花样换换,的确是换了几天,可接下来所有人也便没了主意,最后还是换回了清粥小菜。陈安安将小米粥大口大口吞了几口,抹抹嘴,便坐在地板上穿鞋。
妈妈将书包拿过来,又踢过来一张换鞋凳,“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换鞋不要坐在地上,凉。”
她没说话,直到穿好了鞋,才从妈妈手里接过书包来背上,淡淡地说,“知道了。”
“安安,”妈妈还是在身后叫住,但是好在,不用看她的眼睛,不用看她的表情,只是开着门的手顿了顿,等她继续说,“你,你高三了……知道吗?”
小区门口就是公交站,星期一的早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所以公交车也像是送完孙子孙女上学后得闲的爷爷奶奶,慢悠悠地才晃过来一辆,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着天一点一点的亮起来。
上学期,学校大门还在修缮,门前门后一片坑洼,泛黄的泥水时不时地流到路边,光是陈安安就踩了三四回……现如今,宽阔崭新的电动伸缩门在太阳底下泛着金黄的光,学校前面的空地上铺上了红白相间的地砖,像是给里面的学生铺上了一层金榜题名的喜庆大道,她立在大门前,踌躇许久。www.xiumb.com
最后还是保安大叔将她喊过来,略微问了几句就放她进去了,自然是不像出校门的时候,恨不得给你搬个小板凳,让你将出校的事由和盘托出,最后再好言相劝,甚至将你劝回教室里省了出校这么一档子事。
嘿,我就不明白了,我出趟学校扣他们工资是怎么着?她好像记得,陈音宁走出学校大门,返过头来冲着保安室大门愤愤不平地插着腰。
是她吗?
又或是初中的事情?
她晃晃脑袋,怎么也想不真切。
许多人三两成群地从食堂往教学楼走,将陈安安也包围在人群里,她像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珠,终于混入了汪洋大海里。
座位前后左右的人都还没来,陈安安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叠空白的试卷,和一本政治书,她只带回了政治书,想要修补自己的薄弱环节,然而一个字都不曾写过,那现在就做试卷吧,她心想。
“陈安安?”陈音宁奔过来,脸上却没一点喜色,眼神里的惊讶淡去之后,满是慌乱和不知所措,但在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之后,对方还是咧开嘴,非常努力地想要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陈安安,你回来啦,我,我……”
“我想死你了。”陈安安淡淡地接道。
“对,对,我想死你了。”她跑到面前,伸出了两只手,想要拥抱她,可试探再三还是僵硬地停了下来。
教室里没了响动,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动作,看向她们,直到陈安安继续低下头答题,陈音宁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的身后,大家的眼珠动了动,看看她们,又看了看别人,才开始恢复了正常。
“这次月考成绩出来了,前三名,第一是叶研,第二沈冬雪,第三名,张婷婷,还是没一个男生啊,男生们争点气啊。”老黄用有些僵硬的语气打趣道,台下有了细碎的笑声,“这只是咱普通的一次月考,关键的是接下里的一模,我已经强调许多遍了,这才是考真功夫的时候,一模的结果直接跟你的高考挂钩…”
大家应声道。
下课铃声响起来,老黄收起旧旧的语文书,使劲地在讲台桌上磕了磕,不自然地瞟了瞟陈安安的方向,“陈安安,到办公室来一下。”
她本能地感到抗拒。
“老师,就在这里说吧。”她在走廊上叫住老黄,站得笔直。
清晨的阳光直照着走廊,几个班的学生呼啦一下子涌出来,热热闹闹的说笑着。老黄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看到陈安安如盲人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平行的前方,根本分不清她的情绪来,也只好依着。
“那个,语文课代表现在是张婷婷暂时代你做着,到时候你们交接一下就行,还有就是……”
“不用了我觉得张婷婷比我要合适。”
……
“也行。”老黄继续说,“这次的月考你没参加,也不打紧,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一模,好好准备……毕竟高三了…”
和妈妈一样的话。
人头攒动的走廊里,陈安安只安静地点头。
对,她高三了,马上就要面临中国学生里最重要的一个关键节点,高考,它验证着你前十几年的努力成果,又决定你将要站上多高的舞台,甚至还决定了将来在社会上的阶级分层,
然而,就只是这样吗?
她曾经像是一个谦和的信佛之人,一天天倒数着高考的临近,在每一天的深夜做着最虔诚的祷告,不求不属于自己的分数,只希望正常发挥,没有额外的打扰;又像是个小孩子,满心期待地跟另一个人说,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结束了。
可如今,一切提早有了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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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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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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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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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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