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宁站在厕所门口,从羽绒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包清风绿茶味的纸巾,手忙脚乱地打开往她脸上蹭。
躲避不及,她被糊了满脸,“我自己来。”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三句话。
“好好好。”她慌慌张张地递过一整包来。
陈安安安静地抬眼看她,于是陈音宁更加不知所措了,甚至不知道脸上要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人与人之间如果可以百分百坦诚,陈安安一定要告诉她,你可以不必这样。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会让人多想,所以不如不要说话。m.xiumb.com
她在教室坐了一天,所以想留在走廊上透透气,但是留在外面就还是要让陈音宁不自然地跟她继续相处,所以陈安安干脆还是进了教室,远远看见自己的桌子上书堆旁放了两瓶叠放在一起的旺仔牛奶。
她坐下来,轻轻地将正好放在她练习册打算做的那道题上的瓶子推开一点,徐冰清就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
“安安,我们知道你外公外婆去世了你很难过,但是你要节哀,学……”
陈安安还来不及抬头看对方的表情,耳边便出现了巨大的轰鸣声,像是火车拉着长长的鸣笛从她耳边经过,将对方的脸、语气,还有她的话全部切断在铁轨下,直震的大脑都发麻,再也反应不出一个动作一句话来。
她早就知道,她的身体能保护她不受到致命的打击。
陈安安屏住呼吸,似乎这样就能将时间停住,能将对面那张唠叨的嘴关在大脑之外,但是回忆,关于那天的回忆,像是被一句话打开了的潘多拉的宝盒,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如果说她还记得什么,大概只记得这段时间盘桓在脑海里的想法,大概是她太幸福了,大概是她太幸福了。
前一秒还沉浸在学业有成,家庭和睦,喜庆团圆的美梦里,下一秒却被人戳破了漫天的幸福泡泡,推入了无尽的深渊,仿佛老天说,你不配,所以你必须要失去那些最重要的。
她的身边没有流水的宴席,也没有悲痛的号丧,更没有白色的布置,她拒绝了爸妈要带她一起回去的建议,独自窝在黑暗的屋子里,固执地守着那一方黄粱美梦的破碎之地,像是认错,像是表决心,更像是求饶,我什么都不要了,也都不会再想了,能不能,能不能恢复原状?
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所有的东西都打了马赛克一般模糊不清,有人轻轻地抚着她的背,陈安安终于重新开始呼吸,耳朵接受了喧哗,五官都开始运作。
嘭的一声,她被吓了一跳,看见陈音宁模模糊糊的身影,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拿起她面前的两瓶红色的喜庆的旺仔牛奶,毫不犹豫地扔到墙上,炸成一滩白色的痕迹,香甜却令人腻烦。
“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徐冰清!!!”她气愤地像是要吃人。
“我……”
“你敢再说一个字我打死你信不信!老师都强调过不许提不许提,你,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陈安安握紧了双手,拇指的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只是狠狠地盯着落在不远处地上的红瓶子,那个红,触目惊心。
黄一帆紧紧拉着陈音宁的手腕,却满眼不忍地看向陈安安。班里死一样的寂静,仿佛等着有人出现做一些暖场子的行为。
她绝对不会站出来的。
哪怕现在有人将徐冰清打死,她也不会站出来的。
忽然响起极小声的啜泣声,“我,我只是,想安慰安慰她而已……”
咣当一声,徐冰清的桌子被踹翻在地,顿时所有的东西倾撒一地,不少围观的人不住地后退着,像是生怕惹上什么是非,但还是有玻璃杯炸裂,碎片飞到了不少人的脚下,也是,谁能完全置身之外呢?毕竟他们都是当事人。
“我从来不打女生,但是如果你敢继续招惹陈安安,我一定,不放过你,不信的话尽管来试试。”
真的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陈安安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远的像是几万光年前传来的。可是怎么又那么熟悉呢?
熟悉到她紧绷的身子,忽然瘫软,心脏咚咚地跳,像是带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纷繁嘈杂的人间。
杨易握紧了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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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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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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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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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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