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主使是稻草人。”承接着蝙蝠侠冷硬的审视,多蕾丝补充道,“我刚刚就是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被丢下直升机灭口的。”
她看不出蝙蝠侠的神情,只隐约察觉到他露在面甲外的下颌线微微收紧。
身下蝙蝠车的天窗忽然开启,多蕾丝猝不及防跌进车内,被弹出的座椅接住。
幽蓝的车灯大开,蝙蝠车急甩车尾,冲进浓黑的夜幕。
“你现在要去找线索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有个傻瓜富豪哥哥被忽悠了,资助他们寻找拉撒路池。”多蕾丝努力装作没在胡说八道的样子,“你看过恐怖冒险故事吧?里面总得有个富二代充当韦恩那种好骗的提款机角色。”
提款机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不着痕迹地抵住耳返。
几分钟前,他刚接到情报,在稻草人发出恐怖宣言不久后,米亚加尼亚岛有刺客联盟的成员出现。
“布鲁斯老爷,从阿卡姆城被摧毁后,雷霄奥古的尸体不翼而飞,我们推断他的信徒也许一直在暗中谋划他的复活,但或许他落到了稻草人手里。”阿福猜测道。
他停顿了一下,“您打算拿这位突然降临的小姐怎么办?”
蝙蝠车骤然刹车,停靠在哥谭警察局大门外。
知道拉撒路池的绝不是普通人,同时距离稻草人宣告的战争开启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无论是考虑她的安全,还是出于不放过疑点,交给警察局都是最好的选择。
多蕾丝对此并不意外。
她耸耸肩,温顺地走下车,被高斯警官带走,冲车内的蝙蝠侠挥手,灿烂地一笑。
几不可察的微小孢子闪烁出黯淡的浅绿碎光,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车尾。
多蕾丝坐在警局的拘束所内,藏在角落的手指缝间攀上一支蜿蜒生长的豌豆藤。她倚靠着墙面,轻轻闭上眼。
脑中那星绿点直奔米亚加尼亚岛,在某家私人医院停了一会儿,忽地他像被什么人吸引般,径直朝相反方向追去。
孢子反馈出来人的面目,多蕾丝愕然地皱起眉。
……杰森?!
+
埃利奥特私人医院地下数千英尺。
刺客联盟的临时据点内,互相残杀的忍者倒在殿堂前冰冷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恐惧永远是胜者。”稻草人微笑着巡视他的战果。
更何况有蝙蝠侠吸引火力在先,顺利得不可思议。尽管蝙蝠侠差点破坏他的布局,不过好在有泥脸人在。死去的罗宾果然好用。
克莱因自得地复盘着自己的筹划。
他身旁的青年跨过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抬起眼,淡淡说道:“合成素会突破性地提升恐惧毒气的效果。”
“我真期待能把这一幕的升级版本搬上哥谭。”稻草人按捺着兴奋。
“在安雅苏醒以后。”哈利强调。
“当然,当然~”稻草人的目光划过青年怀中青白的死尸,语调透出些意味深长的余韵,“我们总要期待些奇迹,不是吗?”
他们一路穿过幽暗阴晦的长廊,来到最深处。
昔日令人胆寒心颤的刺客联盟首领,雷霄奥古躺在连同拉撒路池池水的庞大机械中央,干瘪的身躯被四处支起的粗大管道缠绕,活像一只古怪可怖的深海章鱼。
“几个月前,我亲眼见到他死了。”稻草人凑近老人枯槁的面容,“现在他还活着,拉撒路池重新给予他生命能量。”
雷霄奥古活着,但也行将就木。
拉撒路池水是魔鬼的恶作剧。每一个沾染池水力量的人,必将遭受邪神的侵蚀。
稻草人晃动的手没有引起雷霄奥古丝毫的注意,老人仿佛只剩下一具会呼吸的躯壳,空洞的双眼怔愣地望着下方。
“雷霄奥古已经复活了太多次,以至于要长期经历池水的洗礼,才能一点点恢复。而现在,安雅小姐……”
他拔掉雷霄奥古身上的传输管,一脚将他踢开,侧身正要伸手接过安雅。
身后的机器猝然爆炸,强烈的冲击波将他从台上掀落,扫荡至数米外。
仪器的残骸中滚出一颗绿莹莹的豌豆。它蹦蹦跳跳地掉下台,弹上他的眼眶,像某种无言的嘲讽。
“谁?!”克莱因转头四顾,惊异的喊声在空荡的地下激起阵阵回声。
哈利朝黑暗中投去一瞥,蓝色瞳仁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他嘴角微抿,垂目看向安雅,抱起她跳入仪器后的巢穴。
“你——?”背后是女孩惊愕懊恼的声音,他余光瞥见她要随着他跳下,可是被紧随其后的稻草人抓住破绽,从后扼住咽喉。
“看我抓到了什么?豌豆人?”稻草人讶然地抬起眉梢,看着手下不断变换的人形,“实验品小姐?”
为什么系统这时候不稳定?安雅你怎么了?
多蕾丝竭力呼叫系统,却没得到回应。
“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眯起眼,噙着阴森的笑意,“我恰好后悔没有及时测试浓缩针剂的实战作用。”
他紧紧攥着少女的脖颈,取下注射器。
冰冷光洁的地面映出他高抬的手臂阴影。
针头逼人的冷光扎进多蕾丝眼底,她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一株绿藤忽而从半空甩出,卷走针管,喷射出紫色花粉扫向克莱因,可惜被他的面具全旁阻挡。
银色飓风将拔出枪的克莱因包围,男人没得及开枪,手腕硬生生折断。他被随意甩出,跑向空中,正撞上当空风来的绿豌豆,带着破麻布袋的头颅轰隆一声炸开橘色火团。
多蕾丝站在被炸晕、生死不明的男人面前,笑得乐不可支,“被烤焦的稻草人。”
她被向后拥入了一个气息凛冽的怀抱。
“皮特?”多蕾丝迟疑地发声,她看不到背后男孩的表情,只觉得他枕在她肩窝的下颌骨硌得她有点痛。
来不及解释,女孩支起手肘用力推开他,没理睬毒藤女暗含调笑的眼神,转身纵深跃下洞口。
她落在池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匆忙向四周望去。
哈利·奥斯本正盯着黑沉的水面。
池水闪闪烁烁的微光映照着他眼底青色的阴翳,愈发衬托得他的面孔苍白近乎透明。
咔哒一声拉开保险的轻响。
多蕾丝手持从稻草人那里顺来的枪,瞄准他,“我不想伤害你,快放下她。”
哈利闻声看向她,只是盯着她,仿佛在恍神。
眉目间尖锐和脆弱感并存,交织成阴郁而易碎的奇异气质。
他可以随地召唤绿魔悬浮飞行器,可以随时扔出南瓜炸弹,可是他没有。
“你知道她死了,可你不愿意接受事实。”多蕾丝叹了口气,“尽管这样,你大概也有察觉吧,稻草人刻意隐瞒了什么,所以在犹豫。”
他仍然定定地凝望着她,直到快银一闪而过要夺走安雅的尸体。
哈利像是猛地惊醒,脚踩悬浮器飞向高空。
他低低地笑出来,眸子低敛现出一片阴沉的深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多蕾丝,“你以为你了解什么?”
“我的确什么都不了解。”多蕾丝坦然道。
他的执念有多强大,她无意体会,但是如果不解开,就算这次不消除,难保没有下次复活的打算。
“所以,我换个人给你说。你还要躲着吗……安雅?”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哈利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略略睁大,他慢慢敛起唇畔虚假的笑,审视性地端详着她。绿魔飞行器从空中掠下,停在她面前。
女孩周身鲜活灿烂的气息像油彩被风化干涸,一点点暗淡下去。某种压抑而沉重的特质笼罩了她的全身。
过了许久或者仅仅一瞬,她沉默着抬头,口吻认真而凝重:“……拉撒路池会削弱我的精神,不要复活我。”
多蕾丝:……
你就只有这些要说吗?!
安雅垂下眼,“我很抱歉,还有……”
眼睫颤动,她抬眸直视着哈利,罕有地露出轻快柔软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如果还有明天,希望依然能遇到你。”
“这大概就是我所有想说的。”
少女退后一步,哈利·奥斯本伸出的手停在她的肩膀前。
“再见。”她说。
怀中女孩的尸体转瞬间崩散成星光,从他微微发颤的指间飘离飞远。
重新拿回身体控制权的多蕾丝发现整片空间都在猛烈地战栗摇晃。它迅速地坍塌,陷落于无尽的黑暗。
无数闪动的蓝色光点从黑暗深处涌出,奔向多蕾丝的身体,许许多多的声音和人影自她脑中闪过。
她却没有在其中看到那个惯常缄默寡言的少女。
“安雅?”多蕾丝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她在一片晦暗中漫无目的地奔走,最终,一个破碎虚化的白色幻影从背景中脱出。
“你怎么了?”她压下不详的预感。
少女望向虚空,扯动唇角,“我要走了。”
“这次真的是再见。”
她的手臂在多蕾丝手心转向透明。
多蕾丝定了定神。纷纷繁繁的疑问在她心底堆叠闪现,而后某个大写加粗的问题跳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别的话,需要我转达给其他人吗?”
尤其是哈利。
“没有。”眼帘稍稍阖起,她轻松地伸开手,“我的心愿已经满足。”
“可是——!”多蕾丝深吸了口气。
仿佛看透多蕾丝的不甘心,安雅笑了笑,“没什么好说的。”
逝去的歌已经逝去。
她的世界即使再由能力模拟回溯,也不可能挽回。
所有的人和关系已经泯灭,存在的都是对过往的拙劣模拟,剩下的不过是执念。m.χIùmЬ.CǒM
“在离开之前,”安雅轻盈地拥住多蕾丝,附在她耳畔,“不要犯我犯过的错误,沉溺自我的时候,不要忽视周围人的心情。”
“比如,你的皮特,”她尚有心情开玩笑,“我的弟弟,算是?”
“他在生气呢。”
“哈?”多蕾丝诧异地别过脸,“为什么生我气?”
安雅摇摇头,“他不会生你的气。他只会怪自己不能让你信任,让你去依靠。”
“每次你都是奋不顾身,一个人去面对,甚至毫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不是吗?你总认为你比他成熟。”
起初还想反驳的多蕾丝慢慢咬住下唇。
“我很抱歉把他牵扯进来。他经历了很多,对你来说是游戏,但是对于他那些是漫长时光里遍布的遗骸。”安雅背过手,“他变化很大,可能你需要时间适应。”
“无论如何,多去倾听你爱的人的心声……”
她的声音猛然被截断,安雅恍惚了须臾,回过神,“时间到了。”
“如果还有明天……”她轻轻笑了笑。
飘忽的灵魂彻底变成无色,嵌进虚无,再也无法寻回。
与此同时,同位体们的记忆霎时间涌现,众多纷纭的意识水乳交融,合为一体,除了安雅。
一切的谜团终于解开。
兰登的身影从安雅消失的地方浮出。
看到他,多蕾丝并不意外,“是你拓展了安雅回溯模拟的能力?”
青年嗤地一笑,“你还真擅长问显而易见的问题。”
进入门内世界,只有安雅的和其他所有世界强制加载死亡剧情不同。
“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能力只能死后发动,因为她只能把世界回溯到死去的一刻,架构出模拟对象。但是有我就不同,我帮助她延伸回溯时间。”兰登耸耸肩,“不过这需要消耗发动者精粹的魂力。她已经坚持了很久。”
同位体之间本会因为相似的磁场而互相融合,但是安雅探入她们的记忆,构建死时的模拟世界,帮助她们保持清醒。
“我提醒过她,拉你这个不稳定因素进来,会加倍燃烧她的灵魂。”兰登不认同地撇嘴,“女人的执念啊……明知道都是虚假的,为什么要付出所有?她的世界根本不可能重构。”
“不过也和我无关,把你送回去,我就自由了。”
“再见,布伦南。”
+
床榻绵软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至脑海,多蕾丝缓缓睁开眼。
她坐起身,手臂上掉下一块碎纸。
——假如明天来临。
安雅写得如此用力,看得出最后一笔写就时,笔尖在中途折断,残留的痕迹直拖到白纸边沿。
“如果还有明天……”她的嗓音恍如缭绕在耳边。
那片她呆了很久的寂静的黑暗似乎闭上眼就能看到。
用一切就换回一个对过去的复制幻象,值得吗?
多蕾丝不知道。
她头一次发觉,阳光可以这样刺目,刺目到让人眼眶发酸。
所有的平行世界中,“她”大多早夭。
安雅活得最久,但也不超过十七岁。
或许巴巴托斯暂时不会到来,或许巴巴托斯明天就会到来。
无论怎样,她绝不按照他勾勒的道路,沦于他的控制。
多蕾丝看着手边的游戏机,轻易地将残余的空壳捏碎。她承载着同位体们最终的希冀。
也许,最后迎来的仍然是失败;也许未来必定暗淡无光,希望渺茫。
在那之前——
多蕾丝跳下床,正撞上苏醒的银发少年。
皮特罗将她接了满怀,女孩鲜见地主动揽住他。
“怎、怎么了?”少年显而易见地惊讶。
房间里一片粲然的金黄,天光环绕着他,像是将他层层包裹成一件耀眼的礼物。
多蕾丝细细打量着他,忽而扬起唇,“没什么,突然觉得阳光也没那么讨厌。”
就算明天注定不会来临,今天仍旧是光辉灿烂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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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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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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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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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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