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德斯甩开她的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皱着眉头看着她。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娜斯塔西娅撅了撅嘴不高兴地说。
墨尔德斯一句话都不愿跟她多说,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啊,我有话要跟你说。”娜斯塔西娅小跑着跟上他。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墨尔德斯停下脚步,转过身,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她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以后离我远点”
娜斯塔西娅不在乎他的态度,她想着以后两个人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她才不怕,“我父亲有事要办,暂时离开这里几天,我带你逃跑吧。”
墨尔德斯表情都没有乱一下,言简意赅道“不需要”
“可是现在再不逃,再过半个月你就得死了”娜斯塔西娅着急地说,“我不想让你死。”
墨尔德斯不想废话,迈开大步就走。娜斯塔西娅连忙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就一点没有留恋的吗我不相信你会一点求生的想法都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怕死的。”
墨尔德斯还是没有理她,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娜斯塔西娅咬了咬嘴唇,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难道你就不想出去找她吗不想跟她在一起吗”
墨尔德斯脚步缓了下来。
“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去,给你伪造新的身份,让你逃离追捕,然后西格蒙特冯墨尔德斯这个人会因为一起煤矿塌方事故意外身亡,以后你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跟你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了,怎么样”娜斯塔西娅表情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墨尔德斯站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犹豫。
娜斯塔西娅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答复,两天以后,如果你决定跟我离开,我在西门那棵大树下等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论如何,我想让你先活下去。”娜斯塔西娅踩了踩脚下的泥土,“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墨尔德斯抬头看了看夜幕上的点点繁星,再没说什么,回到了营房。
接下来的两天,他的内心进行了非常激烈的斗争。对于生死其实他早已看淡,本来他也是准备在战败后自杀的,可是苟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沈云疆。
现在有机会可以逃出去,能和他心爱的姑娘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他动心了。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墨尔德斯内心的挣扎越来越激烈。
等大家都睡着以后,他披上衣服走了出去。路过曾经沈云疆住的那个简陋的小屋时,他停下脚步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娜斯塔西娅已经在大树下等着他了,看到墨尔德斯过来,高兴地冲他招了招手。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拿出一套俄国士兵的军装递给他,你把这个穿上,然后我们开车出去。
墨尔德斯推开了她的手说“你回去吧。”
“什么”娜斯塔西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别闹了,我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我做错了事情,就该承担后果。”墨尔德斯说着露出了一个娜斯塔西娅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他微微低下头说,“我不想让她失望。”
娜斯塔西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的那个样子,她以为他的冷酷是因为性格,没想到,他提起另一个女人时,语气竟然可以如此温柔。而且因为那个女人连逃生都放弃了,只是为了不让她失望,她还能怎么样呢
而墨尔德斯只是在那个小屋门口时突然想起了沈云疆临走前一天问过他的那句话。
“如果给你机会让你逃生,你愿意吗”
“我不愿苟活。”
“我就知道。”
她在说那句“我就知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些惆怅无奈,也有一丝欣慰。他曾经被她视为恶魔,在自己愿意承担罪责并且真诚的忏悔的时候得到了她的原谅。
可是他心爱的姑娘不仅善良而且是非观分明,他早在德意志战败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手上的罪孽太多,两人此生是无法在一起了。
他就算逃脱了死刑,逃脱了审判,那他的姑娘会怎么看待他呢
他不想再看到她厌恶的眼神。
墨尔德斯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走后,身后的娜斯塔西娅头上突然飞出去一道亮光,眨眼间就不见了。
娜斯塔西娅晃了晃脑袋,感觉脑袋好像突然清明了一些,她看着墨尔德斯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也转身离开了。
沈云疆这边呼唤了系统好久,一直没见它出声,正当她准备放弃了的时候,它终于出现了。
“什么事”
“为什么你总是动不动就消失啊。”
“宿主无权干涉系统行为。”
“好吧好吧,我该怎么去找名单上的这些人呢”
系统拉出个地图给她看,标出红点的位置就是那些被救了的人现在的住处。
沈云疆看了看,准备先去莱比锡。
她跟着兰德梅塞的记忆,找到他曾经的家。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窗户上放着一盆绿植,门前还卧了一只黑白双色的牧羊犬,想必就是兰德梅塞口中的安佳了。它看到她不知为何竟然没有狂吠,反而很温顺地跑来蹭了蹭她,然后还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她肩膀上舔了舔她的脸。
沈云疆顺了顺它的毛发,然后上前按了门铃,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于是又按了两遍。
她耳朵贴在门上,听到了屋里拐杖的声音,然后门终于开了。xiumb.com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说“您是”
“我来给您送个东西。”沈云疆将手里的名牌和铁十字勋章递给他。
“老头子,谁啊”一个老奶奶腰有些佝偻,不过腿脚还算利索,也走了过来,看到他手中的铭牌时,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这这是我的儿子。”
“虽然输了这场战争,不过你们的儿子很勇敢,很了不起。”
两个老人瞬间老泪纵横,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那个名牌。
沈云疆静悄悄地离开了。
莱比锡也有一个曾经受过威廉霍森菲尔德帮助的人,她顺着地图找到了那户人家。
开门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到她有些警惕“你是谁”
沈云疆简单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女人听到是曾经救了自己的军官的事情,连忙将她请进了屋里。
“我一定完全配合你。”女人端着茶杯递给她一杯说,“他真的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我和我的孩子肯定早就死了。”
沈云疆看到卧室里偷偷探出头来的约摸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冲她吐了吐舌头。
取证的过程很顺利,除了有几个已经找不到的,可能即便被威廉霍森菲尔德救下也没有活下来。
她最后才去找了钢琴家斯皮尔曼,战后他也曾想向政府寻求帮助,可是他连那位救助过自己的军官的名字都不知道。沈云疆的到来,给他了很大的帮助。
波兰政府方面一开始并不愿意费时费力的去援救威廉霍森菲尔德,只是说道告诉斯皮尔曼说苏联政府不愿意放人。
斯皮尔曼将亲笔信和沈云疆给他的那些取证一次又一次的去找,还利用自己名人的身份宣扬了这位军官的事迹,包括威廉霍森菲尔德的日记。
波兰政府终于愿意出手,向苏联方面请求放人。尼娜伊万诺夫娜也一直在从中运作,最终将威廉霍森菲尔德移交给了波兰政府。
当威廉霍森菲尔德终于被放了出来坐上火车的时候,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对着窗户轻轻说了声“谢谢。”
那被他曾经救助过的人看着报纸上的信息也对着他的头像说了声“谢谢。”
墨尔德斯需要提前几天移交到德国的纽伦堡,他会先在纽伦堡地下室的监狱里关上几天。
在被押送的路途中,墨尔德斯看着车窗外的一片片废墟,脸上的表情愈发深沉。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回到了德国。但是,他并不是作为凯旋而归的英雄,而且人人喊打的纳粹。
车子突然抛锚,他被赶了下来,因为离目的地不远了,于是只能走路过去。
他带着手铐,被两名俄国士兵跟着,渐渐地走到了一条相对完整的街道。
路过一个裁缝店时,他从玻璃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和面带惊恐的店员。
他停了下来。
两个士兵用枪恿了他一下说“快走”
墨尔德斯还是没有动,他一眼就看到了店里挂着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带了些许东方特色的衣服。这是一件绿蕾丝与黑色缎面搭配的裙子,下面是常规的本土风格的裙摆,上衣的领口是盘扣设计,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身上的那件衣服。
他想,她穿上一定很好看。
他曾经是令犹太人闻之色变并且要什么有什么的指挥官时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而现在自己两手空空,只有手腕上那冰冷的枷锁,他甚至想为他心爱的姑娘买一件衣服都做不到。
墨尔德斯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隔着玻璃抚摸了一下那件衣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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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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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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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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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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