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梵落发呆之际,车已经停在了黑珍珠餐厅门口。她回过神来,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补了下妆,重点是......口红。
荆霂接收到小姑娘投过来控诉的视线,唇角微勾,欲倾身,梵落下意识往车门靠了靠。
“不能亲。”刚补好的口红可不能再花了,还要不要见人了。
男人挑眉,好笑道:“不亲,拿衣服。”
说完,他伸手拿起后座上的毛呢大衣放到她腿上。
梵落一脸窘迫,讪讪地把大衣穿上。
打开车门,冷空气扑面而来,荆霂把车钥匙交给负责泊车的工作人员,接着伸手拢了拢她大衣的领口。
“冷吗?”他扫了一眼她光裸的小腿。
梵落摇头,挽着他的手一起进了餐厅。餐厅里果然开放了暖气,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
荆霂蹙眉,无奈道:“还说不冷。”
“美就够了。”她大言不惭,有恃无恐。
男人侧眸看她,显然无法理解这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行为。她自是怎样都美的,无需那些额外的修饰加持。
前台西装革履的领班迎上前,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二位晚上好,欢迎光临黑珍珠。”
“尤先生订的桌。”荆霂说,适才温柔的眉宇已恢复了疏离清冷。
其实要订黑珍珠的桌,至少要提前一个月,但鉴于黑珍珠本就是T&M旗下所有,自家老板来吃饭当然也就鲜少破了回例。
“好的,尤总已经到了。”领班领着两人穿过前厅来到后头隐私性极佳的偏厅,偏厅客人较少,桌与桌间的距离远,只隐约能听见隔壁客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环境整体灯光昏暗,每桌只有一个精致的烛台,足以照亮客人眼前的佳肴也把气氛烘托得极佳。
正拿着酒水单看的尤忆凡听闻脚步声抬起头,只见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近,他笑意漫上眼角,分明是任谁看来都般配至极的两人。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羡慕了。
领班领人到位,接过两人脱下的外套后便躬身而退。
尤忆凡站起,率先朝梵落微俯下身,绅士风度尽显:“你好,我是尤忆凡,荆霂多年的好友。”
眼前长相斯文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了一颗,腕上戴着精致的腕表。
梵落礼貌地回以微笑:“你好,我叫梵落,梵高的梵,落幕的落。”
尤忆凡伸手示意他们落座。
他赞美道:“梵小姐的名字很有艺术感。”
“谢谢,叫我梵落就好。”她不好意思地说。
面对初次见面的人,梵落本能地有些紧张,但她试图掩饰。事实是,除了下意识地握紧了身侧男人的手,她面上表现得很是轻松。
荆霂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的局促,安抚性地捏捏她微凉的手。
“今晚的菜单你提前看过了,看一下配什么酒。”尤忆凡把方才自己在看的酒水单递给荆霂。
荆霂接过,想到今晚的主菜是红肉,他挥手招来负责酒水的侍应,开了一瓶红酒。
尤忆凡人瞧着斯文也衣冠楚楚的,但骨子里却是个不拘小节的话痨,话语间没有商人的圆滑世故,油腔滑调。
作为暖场王,他找话题和梵落聊了几句,气氛便一下子变得融洽了不少,荆霂在旁安静地听,偶尔附和尤忆凡两句,视线多数时候落在梵落身上。
侍应小臂搭着一块白布,给他们分别倒了红酒,又尽责地介绍了这瓶红酒的出产地和它的风味。
三人碰了碰杯,梵落抿了一口,果然如介绍里说的那般醇厚微甜,果味十足。
荆霂怕她贪杯,开口说:“少喝点儿。”
梵落嗔他一眼,细若蚊声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尤忆凡实在是看不下去,便起了心思逗弄逗弄小情侣,他一早就注意到两人手上的戒指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对戒?”他笑着问。
梵落闻言,大方地点了下头,“款式相似,但不相同。”
荆霂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对面的好友,眼神里的含义很明显:管好你的嘴。
尤忆凡对荆霂警告的眼神熟视无睹,毫不留情地揭了某人的老底。
“上次荆霂问我知不知道情侣对戒,我当然知道,然后我反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他回我什么吗?”
梵落显然很感兴趣,含笑地问:“什么?”
“一个字,滚。”
她很不给面子地一下笑出了声,原来她家木头也会恼羞成怒。可转念一想,原来他也会为了她,私下找朋友打听那些他原本不会想要了解的事。
梵落心一软,伸出手指戳戳他的小臂,靠近他耳边柔声道:“下次也可以问我的。”
男人低低地“嗯”了一声,神情有些许不自然,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温柔。
尤忆凡心想,这么丢人的事儿也能秀?单身狗不服气了,在吃饭的过程中爆出了自己前几次助攻的感人事迹,以博取同情。
比如,荆霂从他那儿要走了好几包黄金曼特宁咖啡豆、把D市柏杨路的房子租给荆霂还帮他照顾石头,托朋友找了梵落出生年份的红酒,最近一次,便是帮荆霂和食品部的张经理搭上线。
尤忆凡越说越有点儿胸闷,敢情自己和这家伙十几年的交情,到头来只配当个工具人?怎么莫名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还怪难受的。
说完一大段故事,尤忆凡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酒。
梵落对尤忆凡表示了适度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对荆霂的心疼和怜惜。他拜托尤忆凡帮忙的事,有哪一件不是关于她的?他这根木头,做的永远比说的多,很多时候就算她问了,他也只是一笔带过,仿佛这一件件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好了。”荆霂开口及时收住这个话题,举起酒杯碰了一下尤忆凡的杯子,然后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无声地表示谢意。
梵落觉得,称尤忆凡为神助攻也不为过,便也学着荆霂,举着酒杯朝尤忆凡示意了一下,然后把酒喝下。
尤忆凡没想到两人突然这么认真起来,连忙开玩笑道:“感谢的话就免了,孩子出生以后,叫我一声干爹就成。”
梵落被呛住,脸上瞬间一热,下意识瞄了一眼身侧的人,只见荆霂神色淡淡,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眉宇间反倒透露出坦荡和些许的......愉悦?
紧接着,男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尤忆凡说要当他孩子干爹的事儿。
梵落羞得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嗯什么嗯,这还应下了?她被气笑,心脏也跟着不争气地扑通扑通直跳。
一直在不远处留意着每桌客人的侍应,及时上前给三人添酒。
瓶口搭到梵落的酒杯上时,荆霂伸手挡了一下说:“她不用了,谢谢。”
梵落压下心头漫上的千言万语和先前被他掀起的心潮,在桌底下悄悄地握住他的左手,男人下意识地反扣住她,五指张开与她十指紧扣。
没了美酒,梵落只好专心地品尝美食,一道道菜吃下来,她最爱的还是头盘的鹅肝和伊比利亚火腿,别看每道菜的份量小而精,但十道菜吃完还是很饱足的。
而尤忆凡一旦和人混熟了以后,便会暴露话痨的本质,与他的外形气质严重不符。荆霂在旁不说话,他就逮着梵落问东问西。
梵落边吃边好脾气地对他的问题一一作答,比如她的职业是什么,当她说她目前刚本科毕业,准备进修的时候,尤忆凡给她身侧的男人投去一个老牛吃嫩草的震惊眼神。
还比如一些老套却必问的问题,两人是如何相识的。梵落有意略过了很多细节,那些美好她私心地想独占私藏。
直到荆霂向尤忆凡递去一个让人背脊发凉的眼神后,尤忆凡这才识相闭了嘴,不再八卦。
很快便到了饭后甜点时间,尤忆凡方才得知梵落不吃甜食的习惯,听见荆霂只给她要了杯热茶,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忆起上次去荆霂家吃饭,他当时随口说了一句“应该没有人能抗拒提拉米苏的美妙”,荆霂却说了个“有”。而如今看来,确实有。
尤忆凡在心里感叹道:这头老黄牛是折在她一棵小嫩草手里了。
“我想喝咖啡。”梵落嗫嚅道,她今早就没喝到。
荆霂轻叹一声,“很晚了,不怕睡不着?”在黑珍珠吃一顿法餐,要将近四个小时,眼下马上就到十点了。www.xiumb.com
“不会。”她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荆霂拗不过她,但也没让她喝黑咖啡,还特意交代往她的拿铁里多放点牛奶。
梵落捧着那杯颜色格外浅的拿铁虽哭笑不得,倒也算解了馋。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看跟一个人是否合得来,吃一顿饭便知。毫无疑问,今晚这顿饭是吃得极为愉快的,连一向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梵落竟也主动聊了许多。
尤忆凡很好相处、人也仗义,是梵落今晚对他最深的印象。她家木头沉默寡言,在外头比她还高冷,却有这样话痨的好友,性格还真是互补。
三人在餐厅门口分别,梵落拢着大衣迅速钻进已经开了暖气的车内,用手捂了捂冰凉的脸。
代驾的司机坐在前头开车,荆霂和她并排坐在后座。男人凉凉的视线扫来,仿佛在说:下次不许大冬天的穿裙子。
梵落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着他脸上浅浅的唇印小声哄道:“木头,我今天很高兴。”
荆霂眉眼瞬间舒展开,轻笑一声,语气宠溺:“怎么高兴了?”
“当然是因为吃到好吃的了。”她故意避重就轻。
“嗯,还有呢?”其实她想吃法餐的话,他随时都能给她做。
“尤忆凡人很好,我替你有这样的好兄弟而感到开心。”她是真情实感地觉得她家木头能有这样的好友是幸运的,就像她有林潇意和苏玫一样。
“夸他做什么。”荆霂语气淡淡,似有吃醋之意,唇角却也不自觉地勾起。小姑娘心思细腻,肯定一早便察觉出除她以外,尤忆凡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梵落笑着继续道:“还有...见识了你更闷骚的一面。”
男人对她所说的“闷骚”有些不解。
梵落没有解释,只是放软了嗓音,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但是我很喜欢。”
一想到他默默为她做的那些事,她哪里还扛得住,心里顿时又酸又软。
紧接着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有些事你可以告诉我的。”比如情侣对戒的事,还有尤忆凡说的那些。
“都是小事。”相比于说出口,他更习惯直接行动。更何况,只要结果是她开心,那就足够了。
“可是我会心疼。”梵落忍不住脱口而出,语气连带着也有些急。
荆霂闻言一顿,轻叹,伸手握住她的后颈,像安抚小猫般捏了捏。
“梵落,原来当你男人真的有这么幸福。”他哑着声抵住她额头说,呼吸间尽是让人沉醉的酒香。也许是喝了不少酒,也或许是因为心绪使然,让他忽略了车里还有外人在。
当初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如果任何一个男人能和她相爱该会有怎样的感受,他认为那应当是幸福的。而当他真正有幸能拥有她时,他竟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如此地苍白,根本无法准确描述他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的心情。
原来,是真的能这么幸福。她简单的一句心疼,便能暖了他本该再也捂不热的心脏。
小姑娘脸很红,说出口的话却很是霸气:“是你要求不高。而且,我的男人本就应该我自己宠。”梵落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
“我接收到了,你的宠。”他故意用左手的戒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冰冰凉凉的。
梵落捧着他的手亲了亲,唇覆在他耳边轻咬:“咱们来日方长,荆先生。”
时间会证明,他值得这世上所有的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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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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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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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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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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