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龚凌遇到这坑人的天气,肯定比现在的苏芩更加委靡不振,甚至直接摊在地上了。然而,经过长时间以来的磨练,跋山涉水的,他早已逐渐适应这些鬼天气,甚至知道该如何调息。
此刻,他从容不迫,语气平淡,“那城镇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反方向,你傻吗?”
“反方向?”苏芩先是蹙起了眉头,思考了好一会,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白了一眼龚凌,“少胡弄我,你是怎么知道那县太爷的城镇是那个?”在龙井村,一直只听到那些村民说县太爷县太爷的,不然就是隔壁城镇,到底是那个城镇,他俩全然不知。
“那你又为何想去?不知道路,你要怎去?再说了,这条路是前往江南必经之路,你难道不知道吗?”
苏芩被龚凌犀利的三连问噎了一下,讪讪道:“我以为这儿只有那么一条路啊,谁知道那是在反方向。”
如此有据有理的解释,龚凌点头认可,随即又说:“所以我们赶紧走吧,不然真的要露宿了。”
“哦。”苏芩下意识应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龚凌尚未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怎么知道那些嫁娘要嫁去的是那个城镇?”
龚凌脚步滞了一下,有些意外苏芩脑子变好了,竟然没有被他忽悠过去。他把方才有些崩的表情赶紧调整回面无表情的装x样,语气极为平静回道:“我偶然听到的。”
苏芩瞧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龚凌此时应该拿把折扇,当那话本中最有风度的翩翩公子。
龚凌见苏芩没打算再纠结这问题,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他并非偶然听到的。他是在京城早已对那几个品性不太端正的县太爷有所耳闻,虽说那些县太爷都是yin乱之人,可在管理辖区这事儿上,却是一点都不糊涂,这也是为何皇上始终没有派人罢黜他们的官职。
他不和苏芩说那么多,纯粹是担心脑子越来越机灵的苏芩会发现什么端倪。毕竟有些事可不是一般人打听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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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咱们这走走停停的,离家也至少有一个月了吧。”苏芩手中不停地上下挥动,试着把手当做扇子一般,驱赶闷热。
“嗯。”龚凌有些疑惑,为何苏芩会突然说这句话。
苏芩原先因炎热而有些不耐的脸色,倏地失落了下来。她垂下眸子,音调略低,显得整个人更加颓靡,“不知道我爹如何了。”会是焦急地找她?还是就随她去?
人有时真的很矛盾,她希望她爹可以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好放弃找到她,把她带回去继续相亲;可同时她又想要她爹至少为她的不见踪影感到着急,这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龚凌瞧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心疼,还未及反应,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她的脑袋瓜。
两人皆被此操作搞得一愣,苏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龚凌,不明白现在是在干什么;而龚凌反应过来时,手僵了一下,随后放松下来,心安理得地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脑袋。
触感甚佳,龚凌有些爱不释手,可毕竟两人还得赶路,不可能在这揉个没完没了。揉了好一会,他才放下手,轻咳一下,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余光心虚地瞥着一脸懵逼的苏芩,见其没有不虞之色,吐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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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苏芩思念的苏老爷自她离家出走后,又有何举动呢?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苏老爷在苏芩逃家后的第二天,原想用着爹亲的爱,让苏芩心服口服地去相亲,娶个好娘子回来。他一大清早就去苏芩的房里,想着要叫她起来,却不想应该在房里待着的人不见踪影了,连同她那极为宝贝的布包也跟着不见了。
那时,苏老爷便知道事情大条了。
他“咻——”地跑出了房门,叫来府中的下人,好生询问一番。可每个人告诉他的答案都是:“没看见”。
苏老爷焦急地跺步,生怕这从小就不出门的傻闺女遭遇了不测。他连忙指使下人出去找人,可找了好几天,仍是没找着苏芩。
这下,苏老爷有些绝望了。
他寻思着各种可能性,府中的安危是有保障的,每夜皆有至少一位下人守夜,以防宵小。更何况,他苏家又不是什么权重位高的大户人家,不过就是一普通商户人家,能让人贪图的也只有那点钱财而已。
若是想要借狭持苏芩要钱,早就已经放出消息来了,那会等到这么多天都不来找他交付赎金。
因此唯一的可能,便是苏芩这叛逆的孩子自己跑走的。
苏老爷那个气啊!怎么就不乖乖待在家里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几十年后,他该拿什么脸面去给孩儿她娘有个交代。生气的同时,苏老爷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这被宠到大不谙世事的傻闺女在外会吃不饱穿不暖,会遇到不轨的歹人。
他感到相当后悔,早知道就不逼迫苏芩去相什么大头亲。
真到了家产败光之际,他也会努力给苏芩一个快乐的生活。这世上可不只有钱财才能建构好生活,平淡简单也是一种幸福。
更何况,指不定那天他家苏芩会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郎君。
苏老爷日日夜夜在门口观望着,始终见不着人影,最后不得已,只好去官府报备,让人贴了寻人启事。
汴城的女子们知道自己心仪的苏公子失踪后,个个都以泪洗面,深怕苏公子永远回不来了。
很久之后,当苏芩得知这些女子的事,她只有一个想法:本姑娘还没死呢,你们成天为我哭哭啼啼的,搞得好像我已经上天找祖宗玩儿去了。
不过,这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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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府中有人失踪的龚家,氛围也已低迷多时了。
龚甄虽然后悔自己未能在早朝时,公然驳回姚臣相的要求,可令他更加烦恼的却是另一回事。
柳鸢在龚凌逃家后一星期,从娘家回到府中。原想立马见到乖儿子,却不成想,一进大门,便看到龚甄有些心虚地盯着她,神情颇为惴惴不安。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柳鸢皱着眉,不悦地问。
龚甄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没、没呢。我什么事都没做。”说着,还嘿嘿地笑了笑,想上前抱住许久未见的宝贝娘子。
可柳鸢那有那么好糊弄。她推开龚甄靠过来的身子,笑着伸出葇荑,用力地拧了一把他的耳朵,笑容殓起,阴测测地问:“难不成你给我去招惹其他女人了?”
龚甄被拧得“哎呦哎呦”叫,委屈巴巴地表示自己的清白,“没呢。我对娘子你的爱,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啊!”
柳鸢听了,微微挑起眉头,瞇起眼反问道:“是吗?”
龚甄歪着脑袋,表情痛苦地用力点头,“真的,我发誓。”
柳鸢和龚甄成亲多年,他什么样的性子,她都很清楚。方才那么一问,也不过是女人家那么一点小矫情。她放下手,轻哼一声,“没有最好。”
见自家娘子心情明朗了,龚甄憨笑,赶紧抱了抱自家娘子,时隔已久再次享受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
可这世间所有事,总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傍晚时分,柳鸢想着自己许久未见宝贝儿子,提着裙摆,就走到龚凌的院子。
当她一走进院子,便很灵敏地发现这院子有些不同之处。她叫唤了几声龚凌,迟迟未闻人回应,她心道奇怪,她家儿子的性子,她这做娘的也很清楚——
那是能不出门,绝对不会出门的。
因此,此刻不应该毫无反应。
柳鸢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微微瞇起双眼,走进房里,见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先是磨了磨牙,阴森森地笑了声,随后龚府传来一声河东狮吼。
“龚甄,你给我过来!”
正为娘子回来这事乐呵着的龚甄听到这气极的怒吼声,吓地把手中的茶水都抖了出来,热腾腾的水滴到手上,他赶紧放下杯子,吹了吹被烫红的手。
疼意稍缓,他麻溜地赶紧奔到龚凌那院子报到去了。
“娘子,怎么了?”龚甄因为跑得急,气息有些不顺。
柳鸢闻言,扬起一抹藏着刀的笑,“你问我怎么了?”随即沉下了脸,再次拧起龚甄那可怜的耳朵,此刻的力气是方才的好几倍。m.χIùmЬ.CǒM
“我的宝贝儿子呢?”她咬牙切齿问道。
龚甄从方才得知柳鸢正在龚凌的院子时,就明白自己瞒不下去了。想不到,连一天都瞒不过去,真是失算。
他被耳朵疼得飙出泪水,“儿子,他……”此刻,他并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要说儿子叛逆偷偷离家出走呢?还是要说姚家跑来提亲这事呢?
柳鸢看着他那偷偷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就知道她这胆小夫君又想忽悠过去了。她厉声道:“别想瞒住我,你现在说,也许我还会比较快原谅你;若是你不跟我说实话,哼哼哼……”威胁之意,尽在言中。
龚甄无奈,只好把所有的事告诉了柳鸢,包括龚凌差点变成被强娶的良家妇女一事。
柳鸢本就性子泼辣强硬,此刻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受此委屈,更加生气。吸气,吐气,吐纳了好几回,克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你那时就应该传信给我,让我回来处理。”
“可我不想打扰娘子你和岳父大人他们相处的美好时光啊。”
“呦,还挺会说话啊。”柳鸢先是假意称赞一番,随后冷冷道:“回娘家住几日这事,以后随时都可以;可我宝贝儿子若是不见了,你叫我以后还怎么见到他?啊?”说到后头,她的语气越发严厉,甚至带着吼声。
龚甄知错了,垂下头,瘪了瘪嘴,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他也不想儿子不见啊,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柳鸢此时满腔都是熊熊怒火,见龚甄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怒火烧得更加旺盛,放下拧着耳朵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出院子。
走前,还落下了一句狠话。
“不想打扰我和我爹娘相处是吗?那好,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莫要找我回来,我要回娘家去。”
龚甄听到自己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娘子又要回娘家了,都快哭出来了,连忙唤了声:“娘子……”那声音能有多不舍,便有多不舍。
柳鸢冷哼一声,“我暂且不想见到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府回娘家去了。
这下好了,龚甄既难过又委屈,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走到大门,含泪目送柳鸢离去。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就应该义正言辞地拒绝姚臣相。
可事到如今,儿子不见,娘子气到回娘家,他也受到了相对应的处罚了。
他只能日复一日盼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可以早日回来,否则他快得相思病了。
时间回到现在。
把这几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女子搞得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两个人在一番奔波后,总算是走到了可以歇息的地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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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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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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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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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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