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依锦这话虽然是在问白兰,视线却一直冷冷的盯着华妃。
“若是你做的,那这兰嫔和赵贵人怎么不寻你去,反倒寻上了你家娘娘呢?瞧她这样子。不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怕鬼夜里来敲门!”
“你!”
华妃性子最经不得激,可现下又因着自己的家人,不得不苦苦忍受着苏依锦的冷言冷语。
“你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了我的父亲?”
苏依锦却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进来吧。”
从外头走进一个宫女。
瞧着她那衣服,不过是外头伺候的三等女使。
那人跪地。
白兰倒是一眼把人认出来了。
“裳儿,你进来做什么?!”
裳儿,正是赵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因着她在赵贵人死后,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大大的助了华妃一场。
华妃就把人留下了。
因着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左右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只是,她这日子自然没有跟着赵贵人的时候舒适了。
白兰脸上闪过一时的慌乱,“还不快出去!”
裳儿却是对此,置之不理。
她对着苏依锦,磕了个头之后,指着华妃道,“贵妃娘娘,正是华妃娘娘,杀了赵贵人!”
华妃脸白了一瞬。
白兰:“你胡说八道什么!”
裳儿咬着牙,眼里闪过了一抹恨意,“华妃让她父亲处处打压赵大人,更是以此来威胁赵贵人,逼着我们主子与她一同演戏,装神弄鬼,陷害贵妃娘娘!”
“我们主子为了自保,不得不照着她说的做,可她还不知足,竟逼着我们主子去死,以让别人觉得兰嫔是真的来索命了。”
华妃冷声,“贵妃不会当真信了这宫女的话吧。”
苏依锦却像是听着来了兴致,撑着下巴道了一句,“你继续。”
“我们主子以命换的不过是一家老小的平安,可华妃却是个出尔反尔之人!我们主子死后,她担心赵家会发现什么端倪从而记恨上他,便让徐尚书徐大人动用自己手中的权势,随意拿了一个借口,将赵大人分派到边远之地去了,路途遥远,赵家一家老小怎么受得住啊,这赵夫人更是因病死在了路上啊。”
“你胡说八道你!”华妃随手抄起了床上的枕头,朝着裳儿扔了过去。
“本宫当初瞧你无处可去,还收留了你,给了你一个去处,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本宫恩将仇报了吗?”
裳儿咬牙切齿,“我句句无半分虚的,华妃娘娘若是觉得这些都是假的,为何每夜梦回,都梦见我家主子来索你的命!”
“你就是怕了,就是做贼心虚!”
“如今,徐大人出了事,他利用权势陷害良臣是真,我今日定要去皇后娘娘,陛下跟前也说上两句!”
“你!你!你疯了吗?!”华妃看裳儿起身就要往外走。
她慌乱起身,却不小心踩中了裙摆,整个人重重的跌在苏依锦脚边,狼狈至极。
“苏依锦!”
她手紧攥成拳,狠狠砸地。
苏依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目冰冷至极,“你想陷我于死地,可你也知道大理寺卿大人可能是我的手笔,可你不知道杨左丞也是我的手笔,都是我的手笔,皆是我所做。
你这般,真是咎由自取,你让你父亲利用权势压迫旁人,这报应啊,现下不就回来了,徐大人这一趟,跑不掉的。”
“就像你杀人害命,她们不都回来找你了?”
“好好保重,华妃妹妹。”
苏依锦说完,转身离开。
华妃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白兰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华妃娘娘晕过去了。”
—
苏依锦上了轿撵,回了秋月宫。
迎春不放心的问,“娘娘,咱们后面该怎么办啊。”
苏依锦叹道,“华妃这身子啊,撑不了多久的,让她再多活几天吧。”
华妃晕死了过去。
直到第三天夜里,才缓缓的醒了过来。
白兰忙喂了她几口水。
华妃总算可以说的出话来。
“父亲,父亲如何了?”
白兰垂了眸眼。
华妃冷斥,“到底怎么样了?陛下可把父亲放了!?”
白兰摇了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娘娘,你昏迷了三天,大人的判决书早就下来了,判了流放。”
“什么!?”
华妃惊坐起,“父亲年纪已大,怎么受得起,陛下怎么这么狠心啊!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
白兰抹了眼泪,“听说大人犯的都是死罪,陛下要不是看在大人年纪已大的份上,只怕是要判他死罪了。娘娘,你要往好处了想,如今大人尚且还能留一命啊。”
“你懂什么?!”华妃也红了眼睛,落起泪来,“流放之路最是艰苦,父亲哪里能受得住,陛下这是要让父亲死在路上啊!”
可无论华妃这时候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判决早就定下了。
徐大人也早就离京了。
华妃拖着这个病体,熬了一个多月。
温度一日比一日的凉了。
她到底没能看到今年的漫天雪景。
在一个夜里。
她惊恐的说着胡话,突然就走了。
那睁大着双瞳,张大着嘴巴的样子,好似真的是被鬼索了命。
华妃死了。
依着该有的四妃依制,办的葬礼。
也算是全了她的体面,也全了徐家最后的体面。
那个名唤裳儿的宫女,也回了沐宁宫,随着赵贵人,一道去了。
那一夜,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后宫妃嫔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死人之事,吓得心神不宁。
稍有些能耐的一打听,就知道华妃家的事,是因谁而起的。
谢侯爷。
这谢侯爷,可是实实在在对贵妃好的继父啊。
他帮贵妃撑腰,竟是直接让一个徐家在京城无立足之地了。
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
日日传来女子哭啼声的甘泉宫,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可某天夜里。
有人经过此处,又听见从里头传来门打开的嘎吱声。
那太监一想到前不久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吓得脚底抹油跑了。
甘泉宫内。
玉月高挂,斜斜洒下了一片洁白的月色,落在了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清瘦人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太监宫服,带着红檐帽,低垂着眸眼,尚且只露出下巴和勾出一片冰冷之意的红唇。
他在外头站定,手中拿着白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那白帕,一看就是女子的随身携带的绣帕,上头还绣着海棠花
向阳看到这花,微微一顿,却是笑了。
他侧头,看向屋内。
凌乱不堪的屋子里,收拾出了一片干净的地界,上头铺着一白色外衣,一相貌秀美的女子赤裸着香肩,身上随意盖着一块布料,堪堪遮挡着。
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正平复着呼吸。
瞧着这此情此景,都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门口的人看过来的那一刻,地上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看去。
向阳将手中的绣帕扔垃圾一般的扔了回去,面上是阵阵的冰冷。
比起她,面前的女人可真是差太多。
他自然是知道她讨好的心思。
就因着他这么这么一个阉人随口说了一句海棠花不开了,她就在绣帕上绣了海棠!?
可笑。
那绣帕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妃撑起身子,也不恼,“这一个多月不见,也没见着公公像我?”
那一个多月,这甘泉宫闹鬼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不敢往这来。
可如今,那闹鬼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个地,更是没人敢来了。
如妃就更加的大胆了。
向阳垂了垂眼,“娘娘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自然的。”如妃不解,“你明明可以来我身边伺候着,我们两相见不是更方便些吗?何苦去了那慈宁宫伺候,如今那里的主子,还得靠着我一个小小的妃嫔给她传消息呢。”
“你不如再想想。”
向阳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娘娘若还想见我,还是照我说的做吧。”
如妃笑着应下,“是是是,都顺着你。”
……
入冬了。
苏依锦好不容易熬好的风寒,又复发了。
前个,因着这风寒。
萧怀衍想她,过来寻她时,只能在软榻上歇着,还听着苏依锦美其名曰,说什么为了他好。
后来,在他的缠磨之下。
苏依锦才允了他可以抱着她睡。
但也仅仅是抱着她睡。
什么都不能做。xǐυmь.℃òm
好不容易,她病好了。
却因着这冬日,她又病了。
萧怀衍沉着脸,吩咐了下去。
没多久,苏依锦就见着李庆带着不少人,往她的屋里里多加了几个炭盆。
这屋里一下就暖和了起来。
苏依锦本穿着冬日的衣物。
这炭盆一加多了,反倒是有些热了。
她瘫在榻上,眼珠子转动,看着四下无人。
索性就脱起了衣服。
脱了这么两件,总算是凉快些了。
萧怀衍看着她在那脱衣服。
等她一看过来,他又转开眼眸。
苏依锦舒舒服服的坐着。
萧怀衍又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
苏依锦听着外头的动静,好似李庆又往屋子里多加了两个碳盆。
苏依锦刚开始还老老实实的坐着,最近又热躁了起来。
又开始脱。
直到剩了一件红兜衣和里裤。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温度,与夏日有得一比了。
萧怀衍瞧着此情此景,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
苏依锦如果知道,萧怀衍把心思都用在她自己身上,定然气得不轻。
屋子里温度这般高。
也不用担心她会着凉。
这般裸着,萧怀衍自个瞧着开心。
可真是两全其美。
只是,也只能是瞧着罢了。
到了夜里,他还只能睡睡软榻,瞧着床上睡姿颇为不雅的女人。
苏依锦睡得很香,这屋里暖和,她的一只脚伸了出来,架在了被子上,蹭着软乎乎的被子,很是舒服。
煎熬的,唯有他一人罢了。
苏依锦睡了一觉起来,身体反倒没这么难受。
她兴致大好,闹着出去看雪景。
迎春不依。
苏依锦只能答应着多穿些,才被允了出门看雪景。
她后院的兔子倒是被冻得缩在一团取暖。
反倒是夏日里不爱动弹的银狐,这会儿在雪地上一顿狂奔。
瞧着这么一只好看的银狐,在霜白的雪地上自由自在的奔跑着,也不失为一场好景色。
苏依锦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总归是什么好事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苏依锦看着小狐跑了一会儿,就把它抓了过来,抱着它一顿摸,才把小银放了。
“王海倒是把它养得不错,白白胖胖的。”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的银狐,听到这么一句白白胖胖的,差点崴了一脚。
迎春笑着道,“王海可喜欢它了,总说这狐狸是通了人性的,得听得懂人话的,给它喂的都是些好东西。”
苏依锦点了点头。
她再站了一会儿,就回了屋。
夜里。
萧怀衍一如既往的来了。
把苏依锦这个小祖宗,伺候得睡着了。
自己心甘情愿的去躺在软榻上。
好在,苏依锦的风寒很快就好了。
萧怀衍终于可以抱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亲亲抱抱,心底才被填得满满的。
苏依锦大好的第一日。
正巧碰上了冬日放晴。
苏依锦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银狐早不知道去了何处。
迎春在旁道,“那银狐已经会认路回来了,王海见着它也不是个随意伤人的,就经常让它去院子外放放风了。”
“它日子倒是比本宫好多了。”苏依锦笑着道,“本宫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能出来了,都快要待发霉了,它倒是比本宫自由多了。”
“走,把迎秋也带上,一起去逛逛。”
苏依锦也出门闲逛去了。
这御花园里,有花谢了,自然就有花开了。
比如那腊梅,上头压着一层雪,红白相间,很是好看。
苏依锦走近,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冷了,才折身回去。
只是,她刚走到门口。
就见着王海着急的站在门口。
迎春问了一句,“王大哥你站这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参见娘娘。”王海看了一眼远处,“奴才是在等小银回来呢,这时候,它该回来了,今个却是怎么也没见着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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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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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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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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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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