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荷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外边银装素裹的街道,觉得落雪天很适合漫步欣赏雪景,但见马车已经快到镇抚司了,便打消这个念头。
到了镇抚司后她刚要下马车,却见顾敬从镇抚司大门出来,快步到她面前说道:“不必下来,圣上召见你,我带你进宫去。”琇書蛧
郁荷不明白圣上为何会召见她,想询问却见顾敬已经接过门口小厮手中的缰绳骑了马,她只好转回马车车厢坐下。
等到了皇宫门口下了马车后她追上顾敬的步伐小声问道:“大人,圣上召见我做什么?”
顾敬侧眸看她一眼,轻笑了笑,“镇抚司从未有过女子做锦衣卫,所以他想见见你,不必紧张。”
“好吧。”郁荷还以为是狗皇帝对于蜀地一案察觉到什么了,见顾敬这么说,便稍稍放心。
*
太极殿内,身着赭黄暗金龙纹衣袍的恒帝斜倚于软塌上,以手托额闭目假寐着。
他身侧坐着一位身着浅红色锦绸宫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美妇人,正为他剥矮桌食盘里的果仁。
顾敬与郁荷进殿行礼后,恒帝才睁眼坐直,打量郁荷几眼,让顾敬先出大殿去,又差宫人给郁荷赐坐。
待郁荷坐下后,恒帝便带着些慈蔼地笑意说:“你父亲这次辞官已经快三年了,他打算何时再回归朝廷?”
这问题让郁荷不知该如何回答,现下她见郁平对他那间小酒馆很是上心,看起来并没有再做官的打算。
她在心里快速组织了言语,站起来行礼说道:“回陛下的话,臣近段时间都在镇抚司极少回家,并不知家父是何打算。”
恒帝闻言笑容堆起了褶皱,“镇抚司从未招收过女子,但朕听闻你在镇抚司表现很好并不输男儿,看来不像你父亲是个爱偷懒的。”
他言语中并没有不满的意思,像是调侃,但依据郁荷对他浅显的了解,他并非是个平易近人的君主。
她担忧自己说错了话,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但沉默也不是办法,正要说话,却又听恒帝问道:“朕还听闻你擅长易容术是么?”
郁荷见他将话题岔开,心下暗松一口气,赶紧回答,“臣跟人学过几年,略懂些皮毛。”
恒帝脸上的笑容收敛,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微眯了眯眼,“此乃江湖邪术,虽然朕未明令禁止,但现下你已经入了镇抚司当职,应以朝廷为重,切莫再用此邪术。”
郁荷暗自惊叹他的翻脸速度,于是又快速行了礼说:“臣遵旨。”
恒帝微微颔首,瞥了眼一旁坐着的美妇人。
此美妇人是当下最得圣宠的贤贵妃,她见恒帝示意,便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笑着说:“陛下,臣妾见了这位姑娘委实喜欢,想带她去我宫中小叙,还望陛下允准。”
见恒帝点头,她便走至郁荷面前,拉着她出了太极殿往自己的寝宫重华宫去。
到了重华宫后,贤贵妃让郁荷坐在自己旁边,始终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本宫年幼时常与你母亲在一处玩耍,关系甚是亲密,但我入宫后与她已是许多年未见,甚是想念,她现在可好?”
郁荷不好得将手抽回,便保持着礼貌而又有些疏离地微笑,“多谢娘娘挂念,家母很好。”
贤贵妃颔首,又上下打量郁荷几眼,见她头上未戴珠钗,也只穿着一身浅杏色的衣裙,便笑着说:“你也打扮得太素雅了些,女儿家该装饰得鲜艳才好。”
她示意一旁的宫女去取些珠钗来,她拿起一只蝴蝶形状的烫金步摇想亲自给郁荷戴上。
郁荷赶紧起身拒绝,“多谢娘娘美意,臣在镇抚司当差常有任务在身,若是戴着这些东西难免累赘。”
对于她的拒绝贤贵妃却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示意她坐下,接着说:“本宫也是将门之女,年幼时也喜欢舞刀弄枪,但入了宫自是碰不得刀剑了,现下见了你仿佛看见年幼的自己,心中欢喜的同时倒也羡慕你能做自己想做之事。”
“娘娘言重了,您为皇贵妃身份尊贵,福泽深厚,何须羡慕旁人。”对于她的热情,郁荷很是不自在,心中暗自思忖该找什么借口离开。
贤贵妃笑容里有些无奈,“旁人只看得见荣宠,可这背后的辛酸苦楚,除了自己却无人能够体会。”
她话音刚落,站在她一旁的宫侍就小声提醒她,“娘娘慎言。”
她于是又换上些尴尬地笑容,对郁荷说:“我在这深宫没什么知己,素来也是谨言慎行,只求不出一点差错,但你也不是这宫里的人,我见了你又着实喜欢,所以一时间便说了些心里话。”
她说这些话很显然是想跟郁荷拉近关系,但郁荷不太明白她跟自己套近乎做什么,心里实在不想再跟她多言,只得耐着性子说:“娘娘放心,臣为锦衣卫,三缄其口是臣的职责。”
贤贵妃笑着点点头,又示意宫女拿了一对玉手镯来递给郁荷,“你将这镯子带回去给你母亲,就说是本宫一点心意。”
郁荷接过手镯称谢,贤贵妃又说:“想必你差事繁忙,现下本宫也不留你了,等过了年关事务不繁忙时你可一定要来本宫这里住上几日。”
郁荷含糊答应,对她行个礼后赶紧出了重华宫。
她想转回太极殿去找顾敬,抬眸却见顾敬在不远处正向着她走来,她于是站在原地等。
寒风拂过,扬起顾敬肩后的墨发同他银白长袍的衣袂在漫天雪白中翻飞着,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等顾敬快走到郁荷面前时,她才赶紧将目光移开,将手中的杏色斗篷披上问道:“大人,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顾敬颔首,带着她往宫外走。
出了宫门后郁荷却不想坐马车想走路回去,便又问顾敬,“大人,这雪景真美,我们走回去好吗?”
“好。”顾敬低笑了笑,又继续与她往镇抚司方向走。
他走得有些快,心里在想事情的郁荷不觉间落后他一大段距离,他听不见身后有动静,于是回头去看,见郁荷低着头慢吞吞地走着,他却也不催促,只是盯着她,眼底渐渐堆起了一些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郁荷想不明白贤贵妃为何要向她示好,便打算问顾敬,于是踩着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快速跟上他,问道:“大人,贤贵妃为何对我很热情?”
顾敬早已经将目光看向别处,又继续往前走,说道:“改天我帮你问问。”
这个回答让郁荷很是无语,便有些不满地撇嘴。
顾敬却视而不见,又说:“我打算明日就将长公主送走,你跟郁府借口说城郊有一处梅林里的梅花开得极好,你想去看看。”
郁荷给谢清婉买的丹药还得好几天才能送到,见顾敬这么快就要将她送走,便劝道:“大人,再过几天好吗?过几日我爹娘会去护国公府给我外祖父贺寿,那时候郁府会给府上众人放一天假,我才方便带长公主出门。”
顾敬也不多说,点头同意。
两人走了许久后路过郁家的小酒馆,此时正好是用饭的时辰,郁荷见酒馆里虽依旧没有食客,但料想郁平应该在里边,便想就在酒馆吃饭。
她于是问顾敬,“大人,就在酒馆吃饭好吗?”
她觉得顾敬根本不会愿意进去,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料顾敬竟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径自抬脚走进酒馆,直接上了二楼雅阁。
这轻车熟路地模样让郁荷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经常来,她赶紧也跟着进酒馆去厨房找郁平,告诉他顾敬来了。
正在用萝卜雕花的郁平不情不愿地将厨刀放下,洗净了手去二楼雅阁找顾敬。
郁荷见郁平面色不喜,怕他言语冲撞,赶紧跟着上了二楼。
雅阁里的顾敬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见郁平进来后说道:“听闻郁将军厨艺甚好,顾某也想见识一下。”
郁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难得指挥使大人赏脸光顾小店,不知大人喜欢吃什么?”
顾敬抬眸看向他身后的郁荷,笑着说:“郁姑娘推荐便是。”
“大人在此稍候。”郁平答应一声,示意郁荷跟着他下楼去。
等进了厨房他又继续雕花,并不打算给顾敬做菜。
郁荷见状有些不满,抱怨道:“父亲这般态度未免有些过分了,您这不是让我得罪顾大人吗?”
郁平压低了声音说:“你之前在镇抚司养病他不让我见你,让我等着,一等就是一个月,现下让他等一会有何不可?”
“做美食本来就慢,等一会怎么了?不想等别吃。”
郁荷无语,便取些食材来准备自己做。
郁平这才将手中雕花的厨刀放下,让郁荷出厨房去,说道:“你做的东西毁我招牌,你出去候着。”
郁荷担心他乱做一通,便不出厨房去,说要帮忙,郁平于是将最简单的清炒土豆丝交给她做。
两炷香时间后郁平才将菜做好,将店里的招牌菜统统做了一遍,洗净了手后自己先上了楼,吩咐店里小二将菜端上去。
顾敬看着满桌子丰盛的菜肴,示意郁平坐下一起吃,郁平却是不坐,说道:“草民不敢与大人同席。”
顾敬于是不管他,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吃完后剑眉紧皱,“郁将军这厨艺不行啊。”
被质疑厨艺的郁平很是不服,当即也不顾得礼节,坐下也吃了一块鱼,只觉得鱼肉鲜美嫩滑,实乃绝世美味。
心料顾敬是在故意找茬,于是看他更不顺眼了,当下也不好发作,便说道:“想必是指挥使不喜欢吃鱼,且尝尝其他菜。”
顾敬于是又吃了一块豆腐,还是不满意地摇头,“味太淡了些。”
他对已经开始冷脸的郁平视而不见,继续每样菜只吃一口,评价大多都是还行,不好吃。
等吃到最后只剩一盘切得粗细不太均匀,让他根本不想动筷子的土豆丝时,才抬眸去看郁平,见他满脸怒容,于是也不想再戏弄他,便吃了一口土豆丝,笑道:“这道菜倒是做得挺好。”
郁平忍着怒火也吃了一口,入口却有一股小小的糊味,当即对顾敬有意为之的嘲弄实在忍无可忍,将筷子摔在桌上,“看来指挥使大人口味很是挑剔,小店实在伺候不起,还请大人别处吃去。”
顾敬也将筷子放下,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说:“郁将军别急,顾某还有要事与你商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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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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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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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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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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