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才踉跄了下,苦笑着离开。
深山道长望着离开的男女,又望了眼房中之人,哀叹一声:“都是痴男怨女啊!问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哪!”
脑海混混沌沌,她仿似浸泡在冰水中,那水里不光冷,还有会咬人的怪物,不停吞噬着她的血肉,折磨着她的神经。这种难熬的滋味,让她恨不得拥有一把刀,朝脖子一抹,她就从痛苦中彻底解脱了。
时而好冷,又时而好热,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几度让她昏厥。但她依旧睁大了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无人问津,她躺在阴暗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原本以为,她就这么死了,无人知晓,就这么默默的死去。
直到……
瘫软的身体有了支撑,有温热的手掌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嘴里就有甘甜的水流了进来。
她悲哀一笑,没想到就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喝水。她有多么渴望水,伤口感染使她浑身燥热,毒药发作吞皮蚀骨的疼痛,恨不得她去死。
耳边似乎有动静,好像是她喝水的声音,猛然,她意识到什么,拼命的把水吐出来。这绝对不是水,而是毒药。肯定是邵清派人端过来的毒药,她想继续折磨她,看着她越痛苦她就越快乐。亦或者是穆初云过来,端着水想羞辱她,一定是这样!
噗!噗!噗——
她拼命吐着,却感觉身体动了动,整个人都贴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但那怀抱过于瘦削,有些硌人。她不舒服的扭了扭,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是出现幻觉了吗?还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这种温暖她期许许久,却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有人会给她这样的温暖了。因为,唯一能给她温暖怀抱的人,被她亲手推开了。
一想到那个温暖的人,她就感觉心口好痛,好痛……就像有风刀子使劲往里面灌,冰冷冰冷的,那种蚀骨的冰凉又再次爬向心头,痛的她死去活来,不停扭着身体,试图摆脱毒发的痛苦。
她抬手想掐住自己的喉咙,就这样结束吧,只有她死了,痛苦才能结束,但此时,双手被什么东西有力的按住,身体被什么东西箍得更紧,但却十分的温暖。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死!去死——”她咋呼着,努力的扭动着,她多么渴望死亡,什么仇恨啊,爱情啊,亲情啊,都阻挡不了她去死,只有死亡,才能消解这炼狱般的痛苦。
“不,没有我的允许,穆初槿你给我听着,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霸道的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她好似在眼前看到了光明,那明亮的出口处,有人在向她招手。
“过来……”他模样温柔,嗓音也是十分低沉好听,青色的衣袍周边满是洁白的光晕,仿似从天而降,犹如神祗般出现在她眼前。
她终于跑过去……
“小槿,小槿……”
眼前模糊,隐约看见了一张脸,焦急,熟悉,英俊……
穆初槿猛地一激灵,她不会在做梦吧,“裴、裴寒?”
喉咙哑涩的难受,发音粗粝而难听。
眼前的男人一喜,如重获至宝般,把她抱入怀中,紧紧的,几乎勒的她喘不过气儿。
“你……你怎么进来的?”穆初槿费力的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还是在那间简陋的牢房里,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监牢里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而且不是别人,乃是她朝思暮想的裴寒。
此时,旁侧传来声音:“可累死本公子了,连夜挖通了通往皇宫的密道,才陪着这个死鬼进来。”
听着声音,穆初槿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乃是裴寒的挚友——曹子才。
曹子才翻了个白眼:“不用感激我,我完全是被逼的。”
没想到裴寒这个不要脸的熊货,竟然以死相逼,如果他不帮他,他就一头撞死。看见没,这么脸皮厚的,还真是少见。若不是怕婉儿妹妹伤心,他死一万次他曹子才都不在乎。
但穆初槿还是说了声“谢谢”,随后问:“密道?怎会有从外面通往皇宫的密道?”
裴寒解释:“我研究皇宫地图的时候,无意发现的,那密道是前朝留下的,应该是前朝皇帝为了逃命,为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穆家得到天下后,继续沿用了前朝的宫殿,却没想到竟然有一条密道。恐怕承平国的没几人知道。因为这个密道经过长年累月的侵蚀,有的地方已经塌陷了,他还是央求了曹子才,让他派人连夜疏通了才进来的。
穆初槿这才明白过来,没想到她以前留给裴寒的皇宫地图,在此时有了用处。皇宫地图算是皇家机密,她留给裴寒是让他研究几道机关,想在父皇那里,摆上几个阵法,已保他平安。
没想到阵法没弄完,反倒在她这里派上了用场。
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如果她没有信得过裴寒,又怎会给他地图?而裴寒又哪有机会来戒备森严的大理寺见她呢?
“小槿,我们走!”裴寒说着,就把穆初槿打横抱起来,他此番前来,就是想带着穆初槿从密道逃之夭夭的。
但没想到,却被穆初槿制止了:“我不能走!”
“为什么?”裴寒不解。
曹子才也说道:“伟大的公主殿下,我们俩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怎么还矫情上了?此时耽误不得,别废话了!”说着,就推着裴寒往外走,但还是被穆初槿执拗的制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逃能逃到哪里去!裴寒,你要记住,你不光有我,你还有父母。我们年轻力壮,自己插翅膀飞了,父母怎么办?他们年纪大了,你还要让他们担惊受怕的度过余生?若是被邵家发现,你父母就……”穆初槿拼命把话说完。
她知道裴寒并不是心粗的人,恐怕这些事情他都想过,他想了那么多,却最后还是愿意冒着危险来救她,足可见他早已把她放入心上,融入骨血。
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啊。裴寒如果没有遇上她,他还是那个英俊潇洒人人尊敬崇拜的京城才子,引得无数闺房小姐倾慕喜爱,引得无数的书香名流推崇。她犹如一个蛮横的闯入者,彻底打乱了裴寒平静的生活。
她已然犯了错误,又怎会一错再错下去?又怎能让裴寒背负上违抗圣旨和不孝的骂名?
“小槿,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活着,我就能解决。”裴寒咬牙说道,心中莫名的难受。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为他着想,他不相信,就这样的女人,会是曹子才和众人口中的恶女。
“唉,你们到底走不走啊?黏黏糊糊的,狱卒都要过来了!”曹子才生气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在大牢里都不忘秀恩爱,这让他一个单身狗怎么活啊!
曹子才负气的站在大牢门口望风,朝里面催促:“你们快点!我可是偷了我爹的令牌过来的,要是被他老人家发现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穆初槿见劝不动裴寒,只好说道:“稍安勿躁,我有一计。”
裴寒双目一亮,附耳到穆初槿唇边。
曹子才只见二人嘀嘀咕咕半晌,终于见裴寒起身,亲了口公主的额头,才算依依不舍的离开。
安全出了皇宫,曹子才终于忍不住问:“刚才你们俩嘀咕什么呢?感觉那一瞬间你们还真是两口子,都狡诈的像只狐狸!”
裴寒暗笑不语,忽然他停下来,对着曹子才的跟前深深躬身作揖,着实吓了曹子才一大跳:“你干什么?脑袋被驴踢了?”
裴寒感激道:“多谢曹兄出手相助,让我们夫妻二人终于见上了一面。”
“喂喂喂,本公子可没这么伟大,本公子完全是为了自己嘛,如果你和穆初槿好了,婉儿妹妹就是我的了!”曹子才哼唧一声,死鸭子嘴硬,就是不想承认。
裴寒微微一笑:“曹兄的大恩大德,裴某一定会谨记在心。”
“得,得!别拍马屁了,有什么话尽管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家伙肯定有事有求于他。xiumb.com
果不其然,裴寒润润嗓子道:“曹兄,裴某还有一事相求。”
“呵,呵呵。”曹子才摆手离开,“这提着脑袋的事,曹某是不干了!你也别曹兄曹兄的巴结了。”
裴寒赶紧追上去。
上京城的百姓老早就起来了,因着今日是长阳公主处斩的日子。那个丑恶而又伤风败俗的公主,终于要被处决了。而且杀她的不是别人,乃是她的亲生父亲——兴武大帝。
而那在菜市口的监斩官乃是当今的三皇子——穆成哲。
可谓是大义灭亲啊,谁让那穆初槿穷凶恶极呢,做尽坏事,享尽骂名,这一生也委实荒唐的很。
所有人都说她坏,她恶,她毒,可是让人数一数她做过的坏事,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觉得大家都说她坏,为了合群,就跟着说她坏,起初是一个两个,后来是成群结队的,乃至是整个上京城的百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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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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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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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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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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