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夜,宴欢被楚秋泽绑票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州豪门圈。
一觉醒来,宴欢差点被手机上弹出的密密麻麻的红色数字吓出了密集恐惧症。
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熟的或是不熟的,都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疯狂发来问候和打探。
有表示安慰的。
有确认消息真实性的。
也有来吃瓜,并落井下石的。
宴欢挑了几个熟脸回复,手机在屏幕下划拉了两下,她忽然看到了昨夜凌晨,杨姝发来的好几条消息。
【我的天哪,听说你被人绑架了?真的假的呀?】
【好在你福大命大,没出什么事,谢天谢地,不然我可真要担心死了!】
【不过……我怎么听人说,你老公那时候跑去法国找你妹妹去了?难道宴乔在他心目中比你这个妻子还重要?那他这老公当得也太不称职了吧!要是我老公这样,我肯定跟他离婚!】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
猫哭耗子假慈悲。
宴欢磨了磨牙,刚要想敲字回怼,可一想人家杨姝说的也没什么错啊,俞少殸就是人渣本渣!
以前她是为了演戏,才在别人面前装甜蜜,作出两人恩爱缠绵、琴瑟和鸣的假样儿。
但都出了这档子事了!都到这种地步了!
她凭什么还护着狗男人?
那些富家千金们,别看她们一个个在微信上又是关怀又是安慰,弄得多姐妹情深似的,其实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笑话她呢!
宴欢甚至都不怀疑,还有那几个别有用心的正蠢蠢欲动着呢,巴不得他俩赶紧离婚,好借机上位!
想到这茬,宴欢从喉间蹦出一声冷笑,噼里啪啦敲字回复杨姝。
【你说得很对,俞少殸这种渣男,越早离越好!】
想了想,觉得这样说还不过瘾,杨姝这种人也不能惯着,于是她又迅速接了一句。
【姝啊,听姐一声劝,婚姻绝对是爱情的坟墓,趁你和纪徊还没结婚,抓紧找个私家侦探跟他几天,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姐话就说到这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怼完这一通,宴欢只觉得神清气爽,她撂下手机,去浴室泡了个澡,之后随便裹了件浴衣,去敲主卧的门,祸害林晓音去了。
林晓音还没睡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正抱着枕头呼呼大睡,被子从她腰间滑了下去,一截大腿明晃晃地挂在床沿。
宴欢嫌弃地啧了声,把她往床里踹了踹,又拎起掉地上的被子扔她身上。
林晓音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
“别闹别闹,万万小甜心,让我再眯一会儿……”
猝不及防听到了这话的宴欢当场石化。
这狗东西在说什么呢?!
万万小甜心是谁?!
不会是小万总吧!!!
宴欢猛然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盯住林晓音。
半晌后,她啧啧称叹。
这俩人果然有奸/情啊!
看样子处得还蛮甜蜜的嘛!
林晓音睡得香。
宴欢没好意思把她弄醒,转身离开房间,回到了自己床上。
就在她离开的这几分钟内,手机上一连来了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宴母,另一个是居然是汪怡。
宴欢只觉得头大。
这事儿到底还是没瞒住她们。
宴母和汪怡还好说,报个平安大约就没事了。
就怕老太太知道了内情,平白担心,她的病刚好些,要是一不小心又气坏了身子,那她就是罪人了。
宴欢思忖了片刻,先给宴母回去了电话,大致讲了事情经过。
宴母听完后,又气又急,只怪自己当初眼瞎了,居然还认为楚秋泽是个未来好女婿的料子。
宴母在电话里克制不住对女儿的心疼,呜呜哭了起来。
宴欢安慰了几句,等到宴母情绪好转后,她才挂掉电话。
至于汪怡那边,她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回过去。
事关俞媛媛,背后还有俞兆华,这件事牵扯的范围太大,如果处理不得当的话,整个俞家说不定会分崩离析。
不过这并不关自己的事儿。
头疼的是俞少殸。
如果不是打心眼里喜欢老太太,宴欢这时候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谁管他们一家。
思忖了一阵,天色渐渐明朗。
宴欢没有选择给汪怡回电话,只回了条短信,让她转告老太太,她现在很好,没什么事。
一直到中午,汪怡才回了她两个字:“好的。”
半点关心的意味都没有。
宴欢习以为常,没什么所谓。
经历几天秋雨,京州的天气逐渐晴朗起来。
后面几天,宴欢依然住在林晓音这儿,困了就睡,饿了就叫外卖。
两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窝在床上,日子过得极其颓废。
但让人体会到久违的舒适。
宴欢乐在其中。
当然这几天也有不愉快的事,就是俞少殸中了魔似的疯狂联系她。
每天都要打来几通电话,发十多条消息。
但宴欢全当没看见,无视得十分彻底。
直到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俞少殸再次给她发来消息。
【合约的事,我们谈谈。】
算算时间,离合约结束也就十多天了,谈谈也好,让他把账结了,自己好拿钱走人。
宴欢:【可以。】
俞少殸几乎秒回:【我等你。】
宴欢和林晓音打了招呼,下午叫了车回去静茗公馆。
高跟鞋再次踩在公馆门前,可熟悉的小院子和熟悉的布设,竟让她莫名生出一种陌生的错觉。
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该说拜拜了。
从玄关进屋,拖鞋不知被谁提前摆在了鞋柜前,宴欢神色冷漠,换了拖鞋走进一楼客厅。
下午阳光盛烈,但客厅巨大的遮光帘幔被掩住了大半,宽敞的客厅显得晦暗不明。
同样晦暗的,还有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像具雕塑似的俞少殸。
听到宴欢进门的动静,他立即掀起眼皮,眸底聚着压抑了好多天的隐忍情绪。
他看着走来的宴欢。
薄唇微抿,眉眼沉重。
“说吧,你想谈什么?”
宴欢在他对面坐下,表情淡漠至极。仿佛眼前的只是个毫无相关的陌生人。
这种疏远冷漠的态度简直比刺进胸膛的刀子还要令人心寒。
俞少殸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他眸色复杂地望向宴欢。
喉间隐隐发涩发苦,嗓音低哑,带着明显的疲惫,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欢欢,楚秋泽和二叔的事情我正在处理,相信很快就能给他们一个教训,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宴欢没什么反应。
只淡淡递去一个“老娘我不并care”的眼神。
俞少殸喉头微滞,眸底几不可察掠过一抹失落。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略一颔首,目光落在茶几上摆着的一份薄薄的合约上。
“我想和你谈谈合约的事。”
宴欢耸眉,“别和我说什么不作数之类的话,我是不会同意的。”
俞少殸敛下眉眼。
深深吸口气后抬起眼,眸底沉着未明的情绪,“宴欢,你就这么急着离开吗?”
宴欢嘴角弯了一下,眨着眼睛笑了笑。
笑容天真浪漫,仿佛一切都没变过一样。
某个瞬间,俞少殸几乎产生了错觉。
似乎眼前的人,仍然是三年前甜甜地笑着,牵着他手说“愿意嫁给他”的那个女孩。
她不冷漠,不绝情。
会顺从他,体贴他。
俞少殸慢慢阖起眼,心里像堵了一团发霉闷热的棉花一样,难受得胸膛都要裂开。
尤其是宴欢的笑。
更是透着刀刃般的尖锐讽刺。
“俞先生,麻烦你别忘了,我俩可没领证,从法律上来说,连夫妻都算不上,不管怎么样,我迟早是要离开的。”
宴欢声音平淡。
可一语中的。
俞少殸被一语惊醒,倏然间死死拧起眉,内心痛如刀绞。
三年时间很久,久到他几乎要忘了,原来他们两个之间从来就不是夫妻。
那些相伴的日子,他自以为很美好的时光,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歧念,做给别人看的假状。
宴欢是最好的演员。
配合着他做足了三年的戏,让他一直深深地以为不止是他一个人入了戏。
可事实是,宴欢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理智。
戏里戏外,角色切换得滴水不漏。
最终,被假戏牢牢缚住,无法脱身的,反而只有他自己?
悔痛的情绪犹如翻滚海浪般席卷全身。
俞少殸全身发凉,一颗心逐渐沉入漆黑无底的深渊。
他深深看着宴欢。
半晌后牵起唇角,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你确定要这样么?”
宴欢收了笑,沉静着脸,冷淡点头,态度十分坚决:“当然。”
气氛变得凝滞。
良久之后,俞少殸轻吸口气,身子往后微仰,上半身陷进柔软的真皮沙发中。
帘幔遮住了室外大部分的光,他仰靠在沙发内,不算明亮的光影打在他眉眼间,明暗不定,难辨情绪。
沉默了很久之后。
他似乎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从鼻间低低一哂,姿态在一瞬间变得慵懒。
那股熟悉的压迫感重新在他身上聚起。
阴冷,疏离,不近人情。
俞少殸低头扯了把衬衣的袖口,半垂着眉眼,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张口:“既然你坚持的话,那合约提前终止吧。”
语气平静,放弃得十分轻意。
好像在酒桌上和人谈起生意时,谈笑间,轻而易举地放弃了那点不足为道的蝇头小利。
这才是俞少殸作为一个狡猾商人的本性。
屈伸有度,难分真假。
让人永远也猜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就好比现在,他能拉得下脸恳求宴欢别走,也能在希望破灭后,云淡风轻,不甚在意。
宴欢默了几秒,随后涂抹着鲜艳的嘴唇轻轻勾起。
她来之前便预料到了这样的场景。
但真正听到俞少殸的回答时,心底仍不受控制地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点失落。
但更多的是释然。
她拎起包,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绽出抹明媚的笑容。
“俞先生,其实提不提前终止合约,我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也剩不了几天了,不过你得按照合约要求,把该给我的东西给我吧。”
俞少殸知道她在说什么。
说了声等等,起身往书房走去。
不久后他回来,在茶几上轻轻撂下一张银行/卡。
“里面的钱算是你这三年来的辛苦费。”
宴欢没跟他客气,伸手从茶几上拿起银行/卡,看了两眼这张崭新的卡,随手放进了包里。
之后她用指尖点了点二楼。
“楼上我还有些东西,我去收拾一下?”
俞少殸耸了耸肩,“随意。”
“谢谢。”
宴欢道了声鞋,上去二楼。
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时,坐在沙发里的男人蓦地咬紧了牙,眼底沉寂着汹涌的燥火。
他狠狠地扯了把衬衣领口。
指甲不小心在脖颈上划了一下,瞬间显出一条鲜艳的红痕。
但他却丝毫不在意。
沉着脸,伸手拿起茶几上的合约。
将几张薄纸撕了个粉碎。
而此时的二楼卧室里。
宴欢看着满衣帽间的衣物,陷入了两难。
她的东西大多是衣服鞋子和包,都堆在衣帽间里,要是都拿走,工程量可不小。
但要不拿的话,她又不舍得。
再怎么说,这都算她这三年的工资吧!
丢了不要,还真可惜得很。
至于珠宝台和表台里的东西,宴欢是不打算动的,留给这套豪宅下一个有缘人吧。
宴欢提了一个空行李箱过来,在衣帽间里翻翻拣拣,打算挑出几件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带走。
其他的她都不要了。
俞少殸要丢要扔,随他的便。
三年合约终于在今天结束,宴欢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蹲在衣帽间内,往行李箱装东西时,有点心不在焉,以至于连身后来了人都没注意到。
“姐姐?”
“你……这是要走吗?”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柔弱的声音。
宴欢皱了皱眉头,扭头去看。
她的角度些微有些逆光,扫了好几眼,才看清了衣帽间门口站着的人。
居然是宴乔。
怪出人意料的。
宴乔巴掌大的小脸泛着白,唇色也黯淡无光,她咬着唇,一副娇柔可怜的样子。
仿佛一朵在狂风里,马上就要折断茎叶的小白花,惹人怜惜。
宴欢没想到她会来。
愣了愣,问她:“你来干什么?”
宴乔嘴角往下撇了撇,要哭了似的。
“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是太伤心了才喝多了酒……我也没想到我那通电话会打到姐夫那里去,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宴乔眼圈已经红了。
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哭腔。
“姐姐,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因为我和姐夫闹别扭了……姐夫他心里……”
宴乔话未说完。
宴欢忽然冷冷打断了她。
“是俞少殸找你来当说客的?”
宴乔愣住,连忙摇头。
“姐夫没找过我……我是怕姐姐你误会,所以坐了最早的飞机赶回来,想当面和你解释清楚的……”
宴欢哦了声。
继续蹲下身子开始收拾东西。
宴乔为什么会来,来干什么,是不是俞少殸喊来的,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她在衣柜里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件修身版的藕粉色连衣裙。
宴欢扫了一眼,随手把它丢给宴乔。
并问她:“觉得熟悉吗?”
这件藕粉色连衣裙。
样式很老,并不好看。
宴乔拿在手里,细致地看了好几眼,隐约间是觉得有点熟悉,但具体熟悉在哪里,她说不上来。
“好像……没见过。”
“是谁家多年前出的款式吗?”m.χIùmЬ.CǒM
“看样式,好像不是什么高定……”
对她这种表现,宴欢并不觉得意外。
她从宴乔怀里把连衣裙抽了出来,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上摩挲了两下,眸色暗了下去。
片刻后,她把连衣裙随手团成一团,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心中哂笑。
也难怪宴乔会不记得。
宴乔学服装设计出身,这些年来一直在世界各地秀场飞来飞去,见过了无数潮流,也为很多品牌设计过新款服饰。
她的眼光早已放得很远,是早已名声斐然的设计师,哪里会记得这件多年前,她从自己手里“拿错”的设计稿。
深藏在心底,被宴欢可以遗忘的记忆逐渐苏醒。
大概是高二那年吧。
国内几个著名的艺术院校,为了广撒网挑选出好苗子,专门联名举办了一场中学生服装设计大赛。
当时宴欢不爱学习,每天上课除了睡觉外,就是趴在桌上写写画画。
很小的时候,宴母为了养出两个女儿富家千金端庄典雅的气质,特意从国外请了一位知名画家给她们当老师。
宴欢和宴乔都很有绘画天赋。
可画家老师却更喜欢姐姐,经常当着宴母的面,夸她画的东西有灵气。
而宴乔的画虽然画得也好,可中规中矩,缺了点神韵,很难让人一眼记住。
姐妹俩跟着老师学了好几年的画,不仅画技上变得炉火纯青,设计上的天赋也逐渐展现。
尤其是姐妹连心。
居然同时对服装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此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
宴欢和宴乔自然都不会错过。
尤其还听说,只要获了奖,设计的衣服就会被制作出来,挂在店里售卖。
而且将来在报考这几大艺术院校时,有这个奖项,还会有专门的加分。
于是宴欢花了整整一周时间,设计出来一版设计样稿,可自己也因为天天熬夜伤了身子,住进了医院。
她不常生病,但生起病来身体很容易崩溃,在医院住了好几天后,大赛的截止日期将近。
于是,宴欢只好拜托宴乔,让她帮忙交一下设计稿。
宴乔同意了。
几周后,结果出来。
那张用藕粉色为主色调的修身连衣裙不出意料得了奖,还是一等奖。
可作者却变成了宴乔。
那天,宴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发雷霆,把宴乔的东西摔了一地。
而宴乔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哐当声,吓得瑟瑟发抖,眼圈哭得通红,隔着门板,一个劲地向她解释。
说设计稿要署名。
自己一时马虎,把两人的名字写反了。
这种说辞,宴欢哪里会信。
可宴乔只知道哭。
一时间家里鸡飞狗跳。
宴父和宴母都劝她,不过是一个小比赛而已,就当是让让妹妹,谁得奖都一样。
让?
说得多轻巧。
宴欢记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情绪了,只记得她把自己那些年画的东西全部撕了个粉碎。
然后像雪花一样,一股脑全撒在了宴乔的公主床上,看着宴乔,说了句:“好了,我现在全部让给你。”
从那时起,宴欢再也没画过画。
但却在某天放学回家,路过一家服装店时,在透明的玻璃橱柜里,看到了这件熟悉的连衣裙。
她偷偷把裙子买了下来。
一直留到现在。
直到今天,才被她当成垃圾,当着宴乔的面,丢在地上。
宴欢啪嗒一下合上行李箱。
拉着拉杆站到了宴乔的面前。
眼前这张和她极其相似,却更柔和温润几分的脸,在这时候看着有诸多讽刺。
宴欢抬起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裙子。
扯起唇笑。
“我的好妹妹啊,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在垃圾桶里捡东西呢?”
“那张服装设计稿是,俞少殸也是。”
“都是我不要的东西。”
“你要是喜欢,去捡就是了,姐姐我都让给你。”
“让”字故意加了重音。
宴乔总算想起来了她话里的深意。
她紧紧咬住嘴唇,原先就泛白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像木偶一样。
站在衣帽间门口,丢了魂似的,久久不动。
宴欢冷然一笑,一把撞开宴乔肩膀,不顾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头也不回地拎着行李离开。
下楼时,客厅里已经没了俞少殸的身影。
但书房的门是开着的。
昏暗的房间内,透出影影绰绰的灯光。
宴欢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从厨房到客厅,她一寸寸看过去,视线最终在客厅茶几上那些被撕得粉碎的雪白纸屑上停下。
宴欢愣了一瞬。
抿住唇,干脆利落地提着行李消失。
天色明媚,阳光灿烂地撒在脚下。
宴欢轻轻吸了口空气,清凉的,带着点草木的气息。
时隔三年,终于要远离这地方了。
宴欢抬起眼,目光慢慢落在静茗公馆小院子前一截长长的台阶上。
在原地站了两分钟,宴欢调节好了情绪,提起行李,准备离开。
行李有些重。
她拎得些许费力。
往前走了一截,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冷淡的低喃。
“宴欢,你犯规了。”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入了耳里。
宴欢转身看去。
只见白衣黑裤的男人站在台阶上,肩背挺得很直,一双眼是漆黑的,眼神里全是漠然。
日光从他头顶洒落。
在他脚下映出疏离的暗影。
宴欢歪了下头,伸出一根纤细的食指,轻轻抵在红唇上,笑得风情万种。
“俞先生,好像是你先犯的规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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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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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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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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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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