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厄风雪>第 158 章 第 158 章
  当晚,许照洲又当回贼,□□过了别院,敲响柳萌初的屋门。

  木门立时开了,在他的手才落到半途时。就好像是有人久候门边,专为等这三声响。

  光亮从门缝渗出,随着屋门的大敞扑了出来。

  许照洲未及细想,便在这光里看见柳萌初对自己的笑面。

  “您来了。”

  她在末尾扬起了声音,像是聚集了雀跃,又因最后的散开而隐微难察。

  许照洲一顿。

  他不仅看见了这人对自己绽开的笑,还听见了她因自己的到来而发出的声音。

  久违的感觉一瞬间布满,虽然只与从前相似两分,也足够让他心底蓦然地蹿上惊喜。

  屋里的地龙烧着,暖气四处裹萦,就使得门开后来自外头的冷寒格外明显。

  柳萌初站在许照洲面前,好似还能感受到他衣面上沾染的寒气。

  连往旁边退去一步,她切忙道:“您快进来吧。”

  依言,许照洲跨过了门槛,进了屋。

  柳萌初将门合上,及时地把外面冰冷的空气挡隔在门墙之外。

  她回过身,看见许照洲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三步外,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自己。

  明明其中还是那样的深幽难抵,但这一刻,柳萌初意外地、莫名地从里面读出了期盼而委屈的意味。

  烛火一闪。

  柳萌初移开眼,从他身边走过,又继续朝里走。

  柳萌初倒一杯茶,朝尚立在原地的他伸出手,面上仍留有笑意:“外面冷,您喝杯热茶暖暖身。”

  闻言,许照洲的身形才动了动。

  他走过来,先看了柳萌初一眼,才伸手接过茶杯。

  尝了一口,许照洲便把杯子放下,收回手之际顺带把桌边的人拉过来,搂进怀里。

  柳萌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至嘴边,又为他突如的举动怔愣地下滑一寸,紧接着全数咽下。

  闷进那充盈着沉水香安稳气息的怀抱里,她才出不久的笑容也因为无人看见而消失,现出沉静的面皮。

  许照洲亦无话,屋中先前那还未乘势的动静便被按捺下去,如同咕噜作响的沸水,熬出滚烫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沉默被打破一点,响起轻微短暂的衣料摩挲声。

  是许照洲圈绕在她肩背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可是都这么久,他的腰身却还是空空荡荡的。

  “不抱我吗?”

  许照洲又将身俯了俯,不断调整这样拥抱的姿势,在再次响起的衣料摩挲声里,他终于说。

  柳萌初心头一跳,沉痛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酸涩。

  像是小时候她很馋的那些吃食曾被摆放在了一起,散着味儿出来,在她鼻间游走,勾她引她。

  可那分明不是为她而备的。

  可她听不懂吃食的话,不明白它们更愿意被谁享用,但她能听得懂许照洲的话。

  柳萌初抬起一只手,搭在许照洲的腰际上侧,轻得像羽毛,只触到他袍面的一点正消的凉。

  许照洲眼皮微垂,那曾有过的期盼与委屈都在她的谨慎克制里深掩埋藏。

  黯然取而代之。

  她根本没有好。

  许照洲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从前她笑着看自己、欢喜着同自己说话的样子都压下去。

  可最后那副醉态却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的困惑日积月累,许照洲本就未妄想凭不完整的三言二句将她的心扉敲开。

  只是猛然看见一点她从前的影子……会对自己笑,会主动同自己说话,会关心自己……

  许照洲觉得期盼,觉得委屈,不过是太想过往那个对他敞开着心门的柳萌初。

  这时候,柳萌初开口说话道:“大人,我想跟您谈一谈。”

  她本就虚放在他衣袍上的手也随之松开:“我们能坐下来说说话么?”

  偏像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许照洲更把她搂紧,忽然说:“叫照洲,免敬称。”

  柳萌初顿时滞住,呼吸也停,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复原。

  但是眼眶却渐渐地酸了。xiumb.com

  可是她的声音却听不出这些来,那还是如无风的湖面那样平静包容。

  “不敢冒犯您的名讳。”柳萌初说。

  许照洲头往她颈窝低了低,说:“我想听。”

  柳萌初渐渐变红的眼眶倏然红透,她熬过这一刻热忱,才念一遍:“照洲。”

  许照洲慢慢地松开她。

  未及他细看,柳萌初便走到一边,拉出了一张椅子,重新望向他,脸上又带起初那笑,她说:“您坐,我们谈一谈。”

  许照洲走几步,坐到椅子上。先前倒的茶放久了,柳萌初给他换了一杯。

  许照洲看着她忙活完,又一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

  柳萌初手抵在他的肩上,却没作力,有些意外,也似乎有些郁闷。

  许照洲坐在椅子上面抱着她,说:“你不喜欢这样了吗?”

  柳萌初一怔,紧跟着摇了摇头,在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的下颔,神色认真地说:“是您不喜欢。”

  许照洲低下头,看见她格外释然的眼神。

  柳萌初望着他的黑眸,说:“十四岁,我从京师去到洛阳,那正是您高中之年。此后我病初愈,能到外祖跟前去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不断地从外祖口中听说到您。”

  “显和十四年,北岐与大盛议和。议和书上,两朝以兄弟相称,先帝与当时大臣以‘兄’尚可保全颜面,便对交纳岁币、割让燕北允诺不争,外祖对此常心有抑抑。”

  “先帝还朝后,首先罢了镇国大将军的勋职,后又将朝内对议和不服的将军皆贬到偏远之地。”

  “外祖身为先帝之师,却无法转还先帝心意,见局势已定,外祖心疚难当,养了一生的病,终于请辞回乡。”

  “回到洛阳之后,外祖不能真正将京师放下,探听得越多,心中的希冀便更少,直至消失。”

  “但后来陛下继位,您也来了。”

  “被放逐的将军都被调任回来,士兵不再整日只知戏耍闲玩;军器监拂去尘土,研磨新武器;大盛不再对北岐的挑衅处处忍让……”

  “外祖每闻之,都兴怀不已。我从那时起,便知道您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许照洲的一生,与她的一生,是一对截然不同。

  日月对泥沼。

  显和三十四年以前,她一直被生计困束、被柳府困束,在显和三十四年见到他的那刻起,她才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那样的人。

  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是她认知里的,无须忧心生计而耽于玩乐,抑或为心中抱负疲惫不堪、不择生冷又或难怪热忱而无所事成。

  他是风光霁月地追求着。

  “我一直喜欢您。”柳萌初坦言,“我不敢戏弄您……因为我更是仰慕您。”

  许照洲低眸,面前这双清亮的眼教他移不开视线。而她诉说从前那一段与他有关、但他一无所知的漫长年岁,她是这样的恬淡超脱,不对此怨怼、介怀,就连半分的可惜可叹都没有。

  许照洲做不到这样。

  因为他好想看看小萌初。

  柳萌初却是纯正的。

  她什么都没有想,仿佛能够知道对方就已经很好了。

  正是这股纯正,让他们即便如此紧挨、也不能免于方寸的晦涩难言消失了。

  柳萌初继续道:“所以,我不希望看到您有勉强的时候,我希望一切都是遂您心意的。”

  她微微带上笑意,笑容里的真诚又让她的双眸明亮几分:“我说喜欢您,从未想得到您的回报。我说出来,还是因为我自私了,我怕以后会没有说出来的机会。正如妄自拥抱您,更是出于这一私心。您不喜欢,本就应该将我推开。”

  柳萌初恳切:“您千万不要因为对我的友善,而违背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友善?”许照洲终于觉出致使她突然转变的诱因出来。

  柳萌初目光闪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仿佛对之也还是不能十分确信。

  许照洲将她扶起在自己腿上坐正,问道:“你今日见谁了?”

  柳萌初知他是猜到几分了,老实交待道:“今日姐姐说带我见姐婿,但姐婿没进别院,所以未见到。”

  她攥了攥衣袖,续道:“姐姐说,她与姐婿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后来她婚事上有了难,姐婿才娶得她。”

  许照洲心中豁然,反问道:“你觉得,他们的事,与我们很相像?”

  柳萌初点了点头,解释道:“您特别好,我在金麟府时,您也待我很好,没有要利用我的心思。所以……”

  她有些紧张,手攥得更紧,道:“我们虽然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我能不能认为,您把我当作朋友了?”

  许照洲没有说话,但那眼却一直看着她,从她正说话,到她说完话,再到她等待一个宣判。

  这期间一直沉默。

  让柳萌初又无法肯定起来,让她想要慌乱地更正,是不是还没到朋友那地步?

  沉默良久,许照洲终于说话,却没有直言道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反问道:“那我昨晚为何要说那么多遍,我愿意、我想娶你?”

  柳萌初立时便能回答,因为她也思索了很久,并且合理地揣度出了答案:“因为您想救我。您以婚事救我,又明白我这份心思,便出自善意,瞒我您早想娶我。”

  “您其实……”她失声一瞬,眼眶还红了一下,对许照洲这份苦心很为心疼,“不用这样的。”

  “那我抱你呢?”许照洲没心思理会她的心疼,又追问着要一个解释。

  柳萌初微低下头,声音低了些:“朋友之间也会这样。”

  “你如何知道的?”许照洲继续问。

  柳萌初低首道:“我见过好朋友会牵手,偶尔也会拥抱。”

  许照洲说:“可我从不这样。”

  柳萌初头埋得更低:“我对您不是这样的感情,所以您更能够推开我,而不要委曲。”

  “……”

  许照洲复杂地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发顶。

  良久,他道:“柳萌初,你抬头看看我。”

  柳萌初滞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抬起头,那眼眶的红已经由浅转至深。

  她依言看着许照洲。

  许照洲突然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退开后,他面色淡然无波,仿佛那轻轻一触并未存在过。

  他道:“你以为我对你是怎样的感情?”

  他又道:“我难道,是在跟你交朋友吗?”

  柳萌初怔愣着,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许照洲回看着她,平静地又开始向她讨要个说法:“方才,你又该如何解释?”

  柳萌初的面颊在他提起时骤然红透,可她硬撑着有理,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

  许照洲牵过她攥得更紧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说:“我只这样对你。”

  柳萌初心跳得更快,马上就要蹦出胸膛了。头脑中杂糅的思绪终于炸掉,成了空白的一片。

  许照洲却又说,用无奈的口吻说:“只准你对我动心,不许我对你动心?这就是你的规定么?”

  动……

  动心……

  动心……

  柳萌初心里慌乱得厉害,手脚都有些发软,她慌不择路地想从许照洲身上起来,刚动一下,便被他按住。

  “大、大人……”

  她头晕目眩地看着他,声音抖得不像话。

  许照洲不忍心再那样对她。将她重新压回怀里。

  “你得叫我照洲。”他说,“我姓许名宥,取字照洲。这些年来,它由许多人唤起:君王、亲辈;同知、敌对。众人皆将它唤起,可始终缺少一个人。”

  “就是你。”

  “萌初,你大概不知道。”

  “当你唤起照洲时,它才算完整。”

  生怕她还不懂,许照洲说:“春草或者魏掌柜,在我心里都是你。”

  “我没有不喜欢柳萌初。”揉着她柔软的头发,许照洲含着笑说,“我自始至终都喜欢柳萌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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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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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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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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