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将军府都在说及笄的事情。许姑娘要及笄了,将军决定大操大办,全府上下都在忙碌着,人人都不得闲。好不容易挨到及笄这天,府中的下人都露出喜庆的笑,一方面是为许姑娘高兴,另一方面是觉得过了今天,终于能躲个懒了。
许清菡坐在闺房中,旁边陪着孔如兰和几个亲信的夫人。
她已经洗净了头发,此刻坐在铜镜前,由着婢女拧干。
许清菡的乌发浸了水,更显乌黑发亮,被婢女握在手中,如一匹美丽的绸缎。
孔如兰和几位夫人见了,都由衷地赞叹出声。许清菡含笑摇头,看向孔如兰。
孔如兰和离之后,气色好了起来,渐渐恢复从前温婉动人的模样。她对上许清菡的目光,不由露出一个羞怯的笑。
许清菡问她,“你近来如何了?”
孔如兰满脸喜气,“我近来过得很好,开了个胭脂铺子,生意还不错,足够维持生计。”
前段时间,许清菡帮孔如兰立了女户。按照本朝法治,立女户后,孔如兰便可以独立地雇佣工人、盘下店面。
许清菡微笑着点头,鼓励了她几句。
婢女擦干了头发,将它小心地搭在手上。另一个婢女端来胭脂香粉,打开盒子,为许清菡敷面。
洁白细腻的香粉涂抹在脸上,却不如原来的肌肤白皙通透。周围的夫人看了,连连摇头,纷纷说道:“罢了,罢了,姑娘的容色美,用不着这些庸脂俗粉。”
孔如兰抿唇笑道:“这便是诗中所言的‘却嫌脂粉污颜色’了,将军若是看了,要骂我们的。”
众人哄堂而笑,婢女只好将许清菡脸上的香粉擦掉,重新净手,拿来口脂盒子,指尖沾了,小心翼翼地点上。
许清菡的唇随之红润起来,色泽盈盈动人。
婢女又为她画眉、画花钿。待到妆成,许清菡去了内室,换上一件海棠红碧荷纹玉锦细褶裙,腰间系上暗花细丝束带,出来后,几个婢女围着她,梳了结鬟髻。
刚打扮好,便有婢女来催,“将军说,吉时快到了,请各位姑娘和夫人去花厅吧。”
众人皆是笑,一边说将军真是心急,一边簇拥着许清菡去花厅。
江飞白正坐在花厅的交椅上,不时看看漏刻,担心误了吉时。忽然,他见许清菡被众人拱绕而来,她的纤腰盈盈一握,行止之间,风流有度。
江飞白不由眼前一亮,亲自迎上去。
到了近前,才发现许清菡的美貌更加耀眼。她梳着结鬟髻,肌肤白嫩如霜,吹弹可破,额上一朵迎风招展的红莲花钿,仿佛在喁喁诉说着她的长大。
江飞白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他忽然觉得一股喜悦上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孔如兰和几个夫人都是被请来做正宾和赞礼的,江飞白做赞者。一行人入了花厅,便按照礼仪,站在既定的位置上。
被江飞白请来的乐手们留在屋外的一个小亭中,无法窥见许清菡的容貌。吉时一到,他们便尽职尽责地奏起古乐。
乐声悠扬,静人心神。
许清菡走到花厅中央,跪坐在笄者席上。
江飞白上前,解开许清菡头上的结鬟髻,随后接过婢女递来的祥云木梳,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着许清菡的青丝。
她的长发乌黑又光滑,江飞白只抚摸了一下,便觉爱不释手。他的视线往下垂,能看见许清菡露出的半截脖颈,略略低垂,娇嫩细腻,夭桃秾李,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许清菡微微失神。
在这之前,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及笄礼会是这样的。
从她蹒跚学步的时候,林氏就开始给她攒嫁妆。及笄礼更是一早就开始筹备,赞礼、正宾无一不是早就定下贤而有礼的夫人来担任,据说宫里的皇后娘娘,为她备好了及笄那天,要用的笄。
而战争使许多风俗发生改变,其中女子及笄礼上的赞者,必须要求是家中的出众男子,以显家族荣光。在京城之时,家中给许清菡定下的赞者是她的父亲许沉,如今却成了江飞白。
许清菡感激地想,幸好有江将军在。
她不知道的是,江飞白正盯着她美丽的脖颈发呆。
他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
做正宾的夫人净手后,走到跪坐着的许清菡身前。她瞥了一眼失态的江飞白,心中有数,却并不戳穿,而是高声吟诵了一段长长的祝辞。
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耳边回荡着深沉飘扬的古乐,正宾夫人的颂词声缓慢而温和,许清菡觉得,一切都非常的肃穆、隆重、温馨。
正宾夫人颂完,跪坐在许清菡身后,接过江飞白手中的梳子,为许清菡梳头。
江飞白早已回过神来,按照礼仪,退回西阶。
婢女端来托盘,里面摆着一根银点翠白玉钗。正宾夫人为许清菡梳好高髻,从托盘中取出白玉钗,正欲插上。
白玉钗拿在手中,略微有些沉的。正宾夫人随意地扫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是有眼光的人,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却从未见过这样登峰造极的点翠手艺。
用银片制成的底托,再用金丝沿着锦鸡细细绕了一圈,白玉、宝石、珍珠、玛瑙,除了一样红珊瑚,点翠钗上能用的材料,都尽数镶嵌上去,却因为制钗师傅设计得巧妙,丝毫不觉得累赘,反而有一种富丽堂皇的灼灼感。
正宾夫人的心绪,犹如退潮时的海浪一般翻涌起来。旋即,她马上察觉到失礼,连忙露出笑容,稳稳地将白玉钗插到了许清菡头上。
她再次看了一眼,仍然有些移不开目光。
正宾夫人的心中忍不住想,安远将军对于这个许小姐,真是极为看重。
她瞥了一眼视线低垂的许清菡,又暗暗摇头笑道,这样的绝色美人儿,谁能不看重呢?琇書蛧
正宾夫人收回纷杂的心思,站起身来,退回原位。江飞白走过来,象征性地为许清菡正笄,随后退回原位。
许清菡起身,面向南面、东面和北面,各拜了一下。
做赞者的孔如兰便唱道:“笄礼已成。”
古乐也在这时奏到了尾声。
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微笑,围到许清菡的身边。许清菡对众人道谢,几个婢女走上来,轻手轻脚收拾笄者席等物。
众人出了花厅。
屋外下起了朦胧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房檐上。众人沿着抄手游廊,去往偏厅吃席面。
江飞白担心许清菡被雨水飘到,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的外侧,又轻声询问道:“你冷不冷?”
许清菡偏头看他,笑着摇头,“不冷。”
微风拂起她的发梢,她的笑容明媚,双眸盈盈脉脉,似含情秋水。
江飞白的耳尖,再次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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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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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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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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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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