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月不想冷落吴琪，上车时，特意绕到后座。
车驶出停车场，梁嘉月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在房间，我就听到你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吴琪心虚地摸摸鼻尖，“就闲聊啊，说一些路上的趣事。”
“真的？他那么难聊，还能跟你聊起来。”梁嘉月怀疑，“我怎么觉得是你跟他说了什么跟我有关的事。”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吴琪干笑两声，“路上的趣事，当然跟你有关啦。”
梁嘉月转头一想，似乎是这样。
干脆伸出一指，戳了戳蒋珩的肩，“吴琪真的没跟你告密，没跟你说我的小话？”
蒋珩掌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似笑非笑，“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哼，那可多了去了。”
“是吗？”
梁嘉月现在根本不怕蒋珩，她看出来了，蒋珩就是个纸老虎，“你可以问我试试。说不定……只要你问我，我就都会告诉你。”
将之前蒋珩说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他。
蒋珩哼笑一声，“要转弯了，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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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餐馆，果然人头攒动。
服务员迎上前，将他们带去徐舟订好的包厢。
一推门，一股热浪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圆桌正中间，竖着个口径颇大的铜锅，乳白的汤底翻滚。
徐舟正端着个盘子朝锅里搛肉，看见跟在吴琪与梁嘉月身后进来的蒋珩，愣一下，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迎接。
拒绝了他想要让出主位的提议，梁嘉月拉着蒋珩，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下。
她与吴琪分坐在徐舟两边，这样一来，韩茂云与蒋珩便正好面面相对。
先前在酒店门前，大家不过是匆匆碰了一面。
眼下，在包厢中，既有食物缭绕的香气，兼有熏得人昏昏欲睡的暖气，正合适闲谈。
大部分话题自然围绕着梁嘉月与蒋珩。
从他们何时认识何时结婚，到梁嘉月为什么一个人出行，之后有何打算，几乎被问了个遍。
梁嘉月应接不暇，被问得只差连银行卡密码一并交代。
倒是蒋珩，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时不时搛一筷子肉片到梁嘉月面前的骨碟中。
“蒋先生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一直沉默低头进餐的韩茂云忽然开口。
梁嘉月点点头，“他是话比较少。你们也不用太照顾他，不用觉得不自在，他再坐一会儿就要走了。”
“那不觉得无聊吗？”
梁嘉月顿了顿，抬头看向韩茂云，“当然不会。”
韩茂云伸手，拿过一个空杯子，一只手拎过啤酒瓶，轻轻巧巧地在桌沿一磕，便将瓶盖拧开，往空杯里注满了啤酒。
他将酒杯隔空向蒋珩一递，“喝点？”
梁嘉月开口：“等会儿他要上飞机，不能喝酒。”
“是吗？”韩茂云手收回去一点儿，拉长语调，“不能喝啊。”
席间的气氛一时有几分微妙。
梁嘉月看看韩茂云，又望一望蒋珩。
他们两个都停了筷，一个似笑非笑地盯着酒杯，另一个垂着眼，表情难辨。
徐舟出来打圆场，“别说这个，吃菜，先吃菜……”
话还没说完，被蒋珩打断，“你们照顾嘉月这么久，当然应该喝一杯。”
他偏头，目光在席面上扫一圈，也拎过一瓶啤酒来。
梁嘉月劝阻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倒了满杯，对着韩茂云他们举了举杯，一饮而尽。
徐舟见状，自然少不了跟着端起酒杯。
他一向是他们几个人中最圆滑最长袖善舞那一个，眼下看气氛不对，又是忙着劝酒又是揶揄调和，竟然一气喝了不少。
最先挑起头的韩茂云，等徐舟与蒋珩喝过几杯之后，他倒是先撂了杯。
“不喝了，没意思。”
徐舟立马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正喝到兴头上，怎么就没意思了。”
韩茂云很坚决，将杯底一点酒饮尽，便将酒杯倒扣在桌上。
他手指沿着杯底摩挲两秒，忽地抬头说：“嘉月姐人很好。”
梁嘉月吃不准他到底想说些什么，支着耳朵仔细听。
他却再没有开口。
蒋珩的一只手放在桌下，伸过来，抓住她的，用力捏了捏。
没在餐厅耽误太久。
蒋珩赶着晚上的飞机，略坐了坐，不得不起身走人。
不知他给谁打了电话，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便有个自称姓陈的司机等在门外。
挥别了徐舟一行人，梁嘉月陪着蒋珩出门。
餐厅门口，停了辆黑色商务别克，看见他们，跳了跳双闪。
梁嘉月率先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等了一会儿，不见蒋珩。
她疑惑地朝外望了望，“怎么不上车？”
蒋珩一手撑着车门，低头看她，“来回一趟要三个小时。”
“我知道啊，所以你快上车。”
“你确定要去？”
梁嘉月皱了皱眉，“当然。我当然要送你。”
蒋珩沉沉道：“时间太晚了，你一个人回来，我会担心。”
梁嘉月很坚定，“我送你。”
她态度坚决，且一副任你如何劝说都绝不更改的模样。
蒋珩不再开口，折身上了车，关上车门。
短暂的插曲过后，车终于缓缓向着邻市驶去。
天早就黑了，路边渐次亮着一盏盏路灯，街道两旁的店铺灯大开着，橱窗上还贴着各式海报与窗花。
梁嘉月扭头去看，一扇扇玻璃门飞速地在她眼前后退。
虽然知道蒋珩要走，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算有了实感。
她无意识地望着车窗，直到在车窗上看见一双盯着她的眼睛。
蒋珩侧着脸，认真地望着她。
他们的眼神在车上上虚虚交汇一秒。
蒋珩脸上浮现出一个短暂的微笑。
无端地，梁嘉月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难为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去看坐在她身旁的蒋珩，“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蒋珩挑了挑眉。
梁嘉月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想看我有没有舍不得的哭出来吧？”
这一回，蒋珩干脆收回目光。
车已渐渐驶出耒市，路边的建筑越来越稀少。
道路两侧没有了遮挡，只有稀疏的树影，枝桠干枯虬结。
他们行驶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车窗外，悬着一轮月亮。
安静了不过片刻，梁嘉月望着月亮，忽然开口：“你知道吗，被暴风雪困在那个小村子里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去院子里散心，抬头看天的时候，也看到一轮月亮，比今天的还要圆，要亮。”
她停一下，扭头看蒋珩，“那一个瞬间，我想到你，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要是能见到你，我绝不再计较你到底爱不爱我，也不计较什么谁付出比较多，付出的爱能不能收到同等的回报。”
她声音低沉，仿若呓语，并不在乎蒋珩有没有听清。
然而蒋珩以实际行动表明，他听见了——
他的手伸进厚实的羽绒外套的口袋中，过了没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来。
顿了顿，他宽大的手掌伸过来，牵起她的。
紧接着，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个冷冰冰的指环。
梁嘉月吸吸鼻子，低头去看，窗外的月色冷冷清清照进来，戒面反射出流淌的碎芒。
指环是毫不张扬的款式，简简单单的银色戒圈，细碎的钻拱月般拢在一处。
和她与蒋珩之前结婚时的钻戒，并不是同一个。
“这个……”她讷讷出声，嗓音里堵了棉花糖一样，黏糊糊的。
蒋珩似是很满意，给自己戴上另一只。
他执着她的手，牵起来，放在眼前看。微弱的光亮下，两只一大一小的手亲密地交叠在一处，指根处，套着同款的戒指。
“喜欢吗？”
“喜欢。”梁嘉月重重点一点头，“你什么时候买的，一直放在身上吗，怎么现在突然拿出来？”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
蒋珩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摁，“时间还早，你太累了，先睡一会儿。”
他不想说，梁嘉月也就不再继续追问。
靠在他不能说算是舒适的肩头，她的嘴角就没停止过上扬。
将手举到与眼睛平齐的高度，梁嘉月翻来覆去地去看指根上套着的戒指，“我喜欢这个。”
她摸一摸戒圈，小声说，“以前那一个戒指，太大太夸张了，我戴着都不敢动，生怕把它弄丢，或者把上面的钻碰掉下来。”
虽然她也知道戒指上的钻并不会真的掉下来。
但戴着那个戒指时，她无法忽视内心的一种违和与惶恐。
渺小平凡如她，怎么配得上那样璀璨硕大、价值不菲的戒指，正如她自觉自己配不上月辉般处处优秀耀眼的蒋珩。
蒋珩一把捉住她动个不停的手，“那个不适合你。”
结婚戒指是他同孙姨一起挑的。
蒋正明对于他忽然反口，拒绝同世家好友的女儿相亲发展，反而挑了这么一个无论长相家世性格能力都平平的人作为结婚人选相当不满，自然也就不可能操心他的婚事操办。
他的时间宝贵，公司里一堆事尚且忙不过来，便请了专业团队，除了一些必须要他下决定的事情，其余皆交由孙姨负责。
到了要选婚戒那一天，孙姨捧着个pad，问他，他和梁嘉月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他哪里答得出，只好含糊地问孙姨，一般女性会更中意哪一种。
孙姨翻着pad里的图片，挠挠头，挑了钻最多最大，看起来最闪的一款，振振有词地同他说，结婚戒指上的钻石越大越好。
送过来的戒指比图片上的还要璀璨，切割完美，每一面都折射着熠熠的光。
将戒指推进梁嘉月指根时，他却没在她眼底看见哪怕一分喜欢。
她像是被那一枚戒指束缚住，小心翼翼，一丝不苟。
任谁看了，都会替她觉得累。
那一刻，他意识到，她不适合这枚戒指。
梁嘉月是山间的风，是天边的月。
唯独不是人间的富贵花。
那一枚戒指，她戴了不过两天，便借口不方便，脱到了一旁。
此后再也没戴过。
蒋珩垂着眼，因而很轻易便能看见，梁嘉月脸上此刻的满足。
这让他觉得，他心血来潮买下这枚戒指，时时装在身上这一件事，多少有点意义。
起码足以抵消当他在巡视过程中忽然驻足于橱窗前时，程昀及一应工作人员仿佛见了鬼的惊恐表情。
去机场的路尚有一段距离，他们因此有了更多交谈的时间，去捡起先前谈了一半的话题。
梁嘉月还是很介意，“吴琪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她总觉得，当她从卫生间出来那一瞬，吴琪和他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
“说你丢了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她的，蒋珩很干脆地出卖了吴琪。
梁嘉月微微瞪大了双眼，“她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
“需要我帮你吗？”
梁嘉月瞬即坐直，身子前仰，很急切的模样，“怎么帮。”
“有那么重要？”
心里有微妙的不舒服，蒋珩的口气算不上好。
梁嘉月摸了摸鼻尖，“吴琪告诉你丢的是什么了吗？”
蒋珩勉勉强强，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嗯”。
一只手摩挲着新戴上的戒环，梁嘉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找不回来也没什么。虽然弄丢了你的袖扣很遗憾，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东西了。”
炫耀似的将戴了戒指的手在他面前一挥。
蒋珩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我的袖扣？”
“对呀，你的袖扣。”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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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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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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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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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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