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月点点头，“说了。”
黎安惊得喝一口酒，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梁嘉月，“看不出来，你现在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梁嘉月苦笑，“你就别挖苦我了。”
“那你好好跟我说说，听了你的话，蒋珩什么反应？”黎安来了兴趣，眼睛都睁圆一圈，曲着腿盘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发问。
梁嘉月慢吞吞朝她瞥去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看热闹呢。”
“我是啊。”黎安大方承认，“你都为了他放我鸽子，害我一个人在日料店等那么久。我还不能看一看你和蒋珩唱得什么戏吗？”
梁嘉月无奈，“是我错了，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补偿你了吗？”
她指了指摊了满桌子的各式小食外卖。
“你可别来这套。”黎安哼一声，捏一块鸭脖送进嘴里，含混着说：“别以为买点好吃的我就会原谅你。你这次是犯了严重的原则性错误！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放自己好姐妹的鸽子，你听听，这像话吗？知道我在日料店等了多久，多尴尬吗？”
她被辣得呼哧喘气，梁嘉月默默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黎安接过来，喝一口，喘了喘气，又道：“而且！你知道我在日料店遇见谁了吗？林斯远！就这个混蛋，看见我坐在那里，你都不知道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垃圾话，气得我肝疼。这是精神损失，知道吗你？”
“说了什么垃圾话？”梁嘉月好奇。
黎安瞪她一眼，一根手指抵着她的肩，推远一点，“看起我的笑话了？你先老实交代，蒋珩什么反应？”
接过黎安手中的水瓶，梁嘉月拧紧瓶盖，放回茶几上，从一边的果盘里叉了片橙子送进嘴里。
“没什么反应。”
黎安不信，“没反应，怎么可能？拜托，你可是趁人家在生病，脆弱虚弱的时候往人家心口捅刀子欸。趁你病，要你命，听说过吗？说得就是你。”
“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帮蒋珩说话。”梁嘉月歪头。
黎安挑眉，“当然没有。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我们小月亮，出息了，敢捅蒋珩刀子了。”
“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话。”
黎安笑眯眯，“反正你知道我站在你这边就行了。你就先说，蒋珩就没点什么别的表示？还是他同意和你去办离婚了？”
梁嘉月叹气，“也没有。”
她说完要和蒋珩一同去把离婚办了之后，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子。
梁嘉月一度以为他不会回话了。
没想到，在她拉开门，要出去的时候，蒋珩却忽然开口，说：“最近一段时间公司事务繁忙，我要全心处理公司的事情，暂时分不出精力来处理离婚这件事。”
“然后呢？”
梁嘉月看黎安一眼，“然后他让我不要着急，等他公司的事处理好了，再来谈这件事。”
黎安追问：“那他公司的事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好？”
梁嘉月摇摇头，“我要再问，他就说他生病了，精神不好，想休息。”
他这么明显地避而不谈，偏又拿着生病做借口，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梁嘉月倒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黎安一拍大腿，“蒋珩这是要用拖字诀啊。”
梁嘉月抿一抿唇，说：“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黎安拍拍胸脯，“我绝对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我想把房子卖了。”
黎安一时讷讷无言，脸上的表情也异常精彩。如果一定要形容，不啻于告诉她，她与林斯远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或她马上就要与林斯远结婚。
梁嘉月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夸张。”
“是你不要说得这么夸张。”
黎安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怎么觉得，自从你提出要和蒋珩离婚，辞职以后，就越来越疯狂了？”ωωω.χΙυΜЬ.Ｃǒm
梁嘉月反问：“疯狂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黎安纠结，“就是……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小心翼翼地瞥去一眼。
梁嘉月双手环抱着膝，侧着脸枕在膝头，就这么歪着看黎安，笑了笑，“我干嘛非得受刺激才能干这些事呢？你也别瞎猜了，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她顿了顿，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你也看出来了吧，蒋珩现在和以前比，差距挺大的。”
黎安点点头。
梁嘉月接着说：“他这个样子，如果说我全无触动，那也确实做不到。可要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就这样被他哄一哄就回去，我也做不到。我想，或许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让大家都彼此好好整理一下，再继续去找走下去的路，会容易一点吧。”
“这些话，你跟蒋珩说过吗？”黎安想了想，轻声问。
梁嘉月长叹一口气，“说过。”
“哦。”黎安一拍掌，笑着问：“蒋珩不听，是不是？你又觉得他总在你面前打转会影响你，所以你才要躲开。”
梁嘉月辩解，“我那不是躲。”
黎安耸肩，“那你要卖房干什么？我猜，你该不会是要拿着这个钱，满世界转转。”
梁嘉月以沉默印证她说得没错。
黎安咧开嘴，笑了：“行，没问题。卖房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绝对不让你吃亏。”
“你就不再劝劝我？”
身侧始终没有传来回应，梁嘉月干脆扭头去看。
撞上她的目光，黎安才似舒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能走出这一步，我为你高兴。看见你终于肯为了让自己高兴做一点事情，不管是什么，不管后果是什么，反正我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
梁嘉月眨眨眼，“黎安，如果你是男的，说不定我就爱上你了。”
黎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竖起的汗毛，挥手赶她，“我要是男的，也消受不了你。你还是去祸害蒋珩吧。”
梁嘉月顺势起身，闻言笑了笑。
这一晚，梁嘉月依旧是睡在黎安家中。
两个人分别洗漱后，梁嘉月换了睡衣，掀开被子，躺进去，又翻了个身，面朝着黎安，继续先前的话题，“在日料店，林斯远和你说什么了？”
黎安翻个白眼，“他最近新找了个女朋友，可当成宝贝了，看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家寡人，跑来找我炫耀呗。”
“他跟你炫耀这个干什么呢？”梁嘉月听完，大开脑洞，忍不住要说自己的揣测，“我总觉得吧，林斯远对你的态度怪怪的。按说你们两家之间也没仇，你也从没有惹过他吧，怎么他一对上你，就变得那么奇怪呢？”
“打住，打住啊。”黎安上手，在梁嘉月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拍了拍，“你自己的感情生活可还一团糟呢，就别费心我和林斯远之间是怎么回事了。”
梁嘉月撇撇嘴，倒也从善如流。
就这么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会儿，梁嘉月终于觉得有几分困意。
黎安伸手，将床头的台灯拧到最低最柔的一个亮度，滑进被子里。
她暂且不想睡觉，拿着手机翻了翻，突然想到什么，戳一戳身旁的梁嘉月，问她：“那你之后什么打算啊？房子卖归卖，可你总要回来吧？到时候房子也没了，老公也不一定还在。”
梁嘉月酝酿出的一点睡意被她这个问题击散。
昏暗的光线里，她叹出一口气。
“对了。”黎安从床上坐起来，翻身下床。
外面响起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须臾，黎安手里捏了张薄薄的卡片进来。
“给你。”
“什么东西？”
梁嘉月也坐起来，顺手拧亮台灯，仔细看了看手中捏着的那张暗黑底纹珠光卡纸。
黎安坐到她身边，凑过头来看，“你还记得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策展人？问我要了你摄影作品的那个人，这就是他的名片。”
她伸出手指，点一点名片上的名字，“之前一直忘了给你。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试着去找一找他，反正好坏也是条路。”
梁嘉月觉得黎安这话也没说错，便也将名片收好。
重新回到床上时，黎安已经闭了眼，做出一副要睡觉的姿势。
她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黎安已经先知般道：“你要是说些什么肉麻的话，我马上把你赶出去。”
-
接到蒋珩打来的电话，已经是将近一周后。
徐父出院的日子。
她与蒋珩约定了时间，在医院门口碰面。
等她到的时候，蒋珩已经等在那里。
最近两天清城开始降温，下过几场雨，空气里的秋意愈发浓厚。蒋珩这一次难得的没有穿他的西服套装，衬衫之外，套了件深褐色拼接薄款风衣。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阵生病的原因，身形看起来愈发清减，长身玉立地候在那儿，气质独绝，引得路过的人总忍不住要多看他一两眼。
梁嘉月走快两步，赶到他面前，“等很久了吗？我们进去吧。”
蒋珩摇摇头，“我才来。”
他的视线在梁嘉月身上转一圈，“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梁嘉月脚步轻快，“没那么多烦心事儿了。”
蒋珩顿一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梁嘉月古怪地看他一眼，“说什么？”
“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大可以来找我。”
梁嘉月摇摇头，“还是不用了。而且，我真没什么难处，也没什么要帮忙的。”
“如果是因为不想见我，你可以找孙姨或程昀。”
他的口气过于严肃认真，搞得梁嘉月还认真反思了一番：难道是因为出门前随意从衣柜里抓出来的这件衣服太过寒酸，以致于蒋珩误会了什么？
徐父一早知道可以出院，早早地便叫护工收拾了东西。
蒋珩他们推门进去时，徐父正半卧在床上休息。
护工很是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例行先汇报徐父的身体状况。
正说着，梁嘉月手机响了，她抱歉地与徐父打一声招呼，走出门外去接电话。
蒋珩的目光跟着梁嘉月的背影，待她虚掩上病房门，才转过头。
护工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蒋珩有些许不悦，“收拾东西吧。”
“好的，好的。”护工连声答应，“其实啊，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您夫人有空便来看老人家，真是没见过这么好的孙媳妇哦。”
“她常来？”蒋珩惊讶地挑眉。
护工点头，“常来，昨天下午才来过呢。”
说着，又往蒋珩身后探头看了看，问：“不过，她今天怎么没来？按理说，今天老人家出院，她该来才对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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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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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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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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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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