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罗将陈虎的面颊上的尘土擦拭干净地时候,她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也是到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与他此时竟靠得那么近,姿势那么暧昧。
她一时慌张了起来,脸上也是瞬时浮现了两团嫣红。她慌乱地松开握着绢子的手,站了起来,嘀咕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那个,我先回去啦。”
说完,阿罗转身便跑了,上甲板的时候还因为没站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甚至连手绢掉了都没有发现。
陈虎抬头望着阿罗落荒而逃的可爱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低头拾起阿罗掉落的手绢,放在鼻尖轻嗅着上面阿罗身上沾来的隐隐的香味,面上的笑意便更盛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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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在回去的路上,心里犹如刚遭遇了一场狂风骤雨,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收拾才好。她承认她对陈虎早不复之前的那种反感。相反,陈虎的勇敢,豪迈,甚至是霸道,还有他对她的百般呵护,他所带给她的那种心安的感觉,都叫她连想起来都隐隐的感到心跳加速。琇書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陈虎有这样的感觉,她明明应该很讨厌陈虎才是的。
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陈虎此次驳船的码头,离齐王府并不算很远,所以阿罗走了没多久就回到了齐王府的门口。
然后,她在王府门口见到了一个人。
因为和过去的形象差别太远,她乍一看到都没敢认他。
但到底是这么多年来,她眼里心里的装得最多的人,所以她还是很快就认出了他来。
此刻的陆平看起来有些狼狈。他像是在那儿站了很久,除了偶尔的东张西望,剩下的时间他都沮丧地低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有些颓唐。
他抬头见阿罗走近了,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刻便明亮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会,终是朝着她走了过来,口中小声地唤了一句:“阿罗。”
这是阿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平:憔悴的,犹豫的,不安的,甚至还带着些慌乱。全然不似过去叫她沉迷的那个平哥哥,潇洒自信,风度翩翩。
陆平快步走到阿罗面前,焦急地道:“你去了哪里?!”
那语气一如往常,带着点兄长教训妹妹的感觉。继而他又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些,放柔了声音道:“怎么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整晚都没有睡好觉的样子,连衣服都像是沾了一夜的露水,湿漉漉的。
阿罗淡淡地点了点头,道:“你找我有事?怎么不进去等?”
陆平闻言,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尴尬的苦笑。
阿罗便知道了,是哥哥没有让他进去。
于是冲着陆平道:“先进去说吧!”
待她与陆平到达前厅时,便见赵镇正焦虑地在那里来回踱步。
赵镇一见着阿罗回来,便赶紧迎了上来,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才回来!我们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父王上朝前还在一直问你的事。”
阿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听赵镇又道:“昨日我们收到了一封信,是天香楼的小二送来的。说你喝醉了,有个看起来很富贵的男人叫他们带了信来,说你被他带走了,还叫我们安心,不用去寻你?真有意思,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如何能安心!”
他紧张地上下看着阿罗:“你怎么样?没出什么什么事吧?”
阿罗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一旁的陆平道:“你没事便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陆三也附和道:“我家世子可是在府门外等了您一夜……”
赵镇这时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平。皱了皱眉,不耐烦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我们齐王府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陆平那个一贯少言的陆三见主人被如此怠慢,心中不满道:“我家世子好歹也是未来的安西王,你们这般,未免也太无礼了些吧!”
“什么?”赵镇觉得有些好笑地道,“无礼?你们也配来同我讲无礼?”
他望着陆平,狠狠斥道:“你们安西王府的世子,与我们家阿罗十年前便已有了婚约,可是他如今是怎么对我们阿罗的?他还没成亲便处处冷落我们阿罗,在外面与别的女人恩恩爱爱,甚至正妻还没进门,就着急忙慌地提出要把别的女人娶进家门?就这?你们也配来和我们谈无礼?”
“我没有!”陆平面色苍白地痴痴望着阿罗,辩解道,“阿罗你相信我,我从来最爱的都是你……至于月娥,她哥哥是因为我死的,他哥哥将她托付给了我,我不能负她……”
“够了!”阿罗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陆平的话,她深深地看着陆平,道,“一切都够了……你说你爱我,可是这几年,你总是回避我,对我不理不睬,我努力去迎合你,对你百般关心,换来的却是你的冷言冷语,一颗真心都被你丢在地上,狠狠用脚踩。你说你是因为她哥哥所以不能负她,你有几百种办法可以还了他的情,为什么偏偏选了娶她做妾?”
陆平抖着嘴唇想要反驳,却是一个句话、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是眼眶含泪地望着她。
阿罗的心头涌上无数的委屈,心酸,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都倾倒出来一般,道:“你之所以会对我这么残忍,是因为你知道,我有一颗痴心在你那里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接受。不管你那些说的,做的,会让我多么委屈,多么难过。”
她终是忍不住说出了在心头百转千回的话,字字泣血:“我的一颗痴心,已经收回来了,你已经自由了。”
陆平颓唐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感觉到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然失去了。
阿罗闭了闭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走吧!婚约,我无论如何让都是要解除的。我们,好聚好散。”
在阿罗的这一番如泣如诉中,陆平的心如同在油锅上烹炸煎烤,末了,他已是泣不成声。他忍无可忍地快步上前,伸手想要紧紧抱住那个被他辜负良多的心爱姑娘,却终是被赵镇拔剑拦在了当中。
“阿罗……”陆平哭着向阿罗伸出手,哀声道,“你,你过来啊,让我抱抱你……”
赵镇斥道:“抱什么抱!你既然当初不好好珍惜,如今却又来演什么真心实意!”
陆平却不管赵镇说什么,只是深情地望着阿罗,口中哀求道:“阿罗,你看看我,你再回头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平哥哥啊!……”
阿罗背着身不去看他。末了,终是狠了很心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早些回去吧,沈姑娘,还在府上等着你。”
说完,她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前厅。
“阿罗!”她听见身后传来陆平泣血一般的哀叫,面上,终是有滚烫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阿罗回了闺楼,那面色苍白的样儿将萤儿狠狠吓了一跳。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啊郡主?!”萤儿心疼地喊人端来了热水,替阿罗细细擦拭着面上的泪痕。可是阿罗只是不说话,眼水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淌。
萤儿替她擦拭泪水,却是越擦越多,最后整张脸上都淌满了泪水。
萤儿吓坏了,口中轻轻唤着“郡主”,阿罗却只是怔怔的,面上淌着泪,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那已经没有樱桃了的樱桃树发呆。
树枝在风中轻轻摇动,叶子在风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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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天到来的时候,也迎来了当今圣上登基四十年的庆典。
百官朝贺,四海归心。
各地官员并各国元首使节,带着宇内最珍奇的世宝,浩浩荡荡,汇聚京城。
这便是京城十年来最热闹非凡的节日了。
京城的大街小巷挤满了前来庆贺的各国各地官员,还有应景赶来的各地客商,带着自己地方的特产,与人互易。京门大街人头攒动。
是夜,圣上的庆贺大典,在延福宫举行。而迎接各地命妇人的宴会,也在景福宫进行着。
阿罗照例是要陪着太后和皇后的。
只是令她没有料到的是,因为江宁府尹的进京朝贺,沈月娥也以江宁府尹千金的身份,出席了景福宫的宴会。
宴会之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起哄着齐小王爷赵镇与定北侯千金聂元珠的婚事;也议论着千里迢迢从燕北赶来为皇上祝贺的北燕王有多么风流倜傥;更八卦着今夜从延福宫传来的消息,那献舞的舞娘“六月雪”虽然面敷轻纱不见真容,但身舞姿有多么绮丽,身段有多么动人……
宴会半酣,阿罗便找了个由头,中途退了席。
自从那日齐王府那最终的一次见面,陆平终是答应了退婚。于是这段长达十年的婚约,终于还是结束了。
而阿罗,她虽然已经潇洒地放弃那段她与陆平之间那段她曾经珍重得无以复加的婚约,却终是忍受不了那罪魁祸首沈月娥如此坦然地笑对众生。
她屏退了萤儿和侍女,独自在萤湖边缓缓而行。湖边的柳树在一夏之后已然渐渐显出了些颓然之色,连那曾经连绵的蛙声都稀落得几不可闻了。
“阿罗姑娘?”一个浑厚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阿罗一抬头,却见一个穿着北燕华服的年轻男子,正朝着她微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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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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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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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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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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