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我不会走的,你别怕。”
“怕?我都快可以看见鬼了我不放,就要缠到你带我回家!不管,你给我过来。”大力一甩,把他押到床边,我用全身重量镇住他!
“从今天起你要跟我睡在这,我要24小时盯着你!”
“不用24小时吧?"
“就要!一天有48小时我也全拿来盯着你!"
“是嘛,这样也好。这裡不会有人打扰,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其实……”
竹门磅一声被推开,月眉姊说:“大傻不好了!”
我正正衣襟坐起身。月眉姊从不敲门的我知道。月眉姊请先阖嘴谢谢。
我说:“月眉姊,旦说无妨。”
“大、大傻,真像你说的,买不到黄豆了!”
............
十分钟后,漉菽园所有人来到露天员工中心两大桌,无人缺席。
月眉姊从头说起。
“半年前,到西郊农市买黄豆,黄豆贵了,喊出从未有过的价钱。我就觉得不对,马上跟大傻说。上个月黄豆价翻了六倍,大傻早就吩咐开始屯豆,可是六倍价是很不寻常的。
今天一早我和青原到西郊订货,我们老熟的郎记、田记都关了门,也没事先通知我们。其他卖豆盘商也都收铺走人,看上去都走好几天了!整个西郊农市内圈空荡荡的。连卖瓜的阿小,奉茶的根哥都没来。
可外圈的马市却多了不少人,还多了几家打蹄铁、凋鞍件、做马辔的商号,看起来规模都不小。奇怪的是,那些舖子都没有挂招牌。”
老婆婆坐在一旁说:“豢马得经过朝廷应允的呀,几十年来都是由郡县守军训养。没有招牌,不必纳牌粮,就是大家都靠脉络相联,只做熟人生意。这,未必是我们周国风俗的呀!”
原来这裡叫周国!
“谷婆,这种临时聚合的马市以前有过吗?”张西那个大傻问。
“有啊!不过,周国境内的少。
很多年前,蝗灾遍北,当时的大宰是如今宰首邢铭的爷爷,他主张借宋国马阵踏平伤穀,连带的,把青蝗一併剷除。归还马阵后,北方各郡都了解马能驱虫也能伤地,重新鬆土就是一顶耗力的活呀!
这才有了州郡府衙联合,将民间孱弱的马市收了,归给镇边守军经营,由官方驯马、贩马。如今的县衙协助规管马匹也是这样来的呀!马行让路粮市,有了今天活络的粮道、粮税。人呐,都是从经验裡长进过来的呀!
可如今,这西郊变成了马商聚结成市,想必是外来马商为了生活争地,都争到周囯境內来了!但是,若没有西北镇防军的暗允,也不可能这样公然的呀!”
“谷婆说的是,谷婆又给我们长见识了,谢谢谷婆。兄弟姊妹们!”
吓我一跳,张西扮的路杰林突然站起来!身形英挺,衣袖飘逸。
“现在,我们的首要之务是全面改做乾粮,减少出鲜货,请月眉姊的出货部门帮忙教导老客户,乾货容易收藏,可助我们度过粮缺,请大家尽快改变习惯。”
“好的大傻。”月眉姊认真地。
“採买部门暂时收工,请青原帮忙组织一队精工部,我们要做一样好东西!”
“内徵还是外调?几人?”青原的话很简洁。
“都可以,只要有兴趣做宝石铸铁,都欢迎。最少十人。”
青原点头。
“谷婆,可否请您在指导豆皮成型的课上,加做一种十对摺的小豆方?”
“对摺十次,小小的,好的呀!”
“成品要像小指指甲这麽小可以吗?婆婆。”张西还挺敬老,这麽温柔!
“我试试,多做几次,应该是可以的。要真不行,婆婆也给你想办法的呀。”
“婆婆最好了!宛心姊姊!”张西在叫我女神!
“我在!”
“要请姊姊开發一系列用乾豆入菜的佳餚。另外,我有样东西,叫豆石,待会请青原拿给姊姊,要请姊姊帮小弟想想,这东西,要怎麽变成人人都喜欢吃的菜。”
“好的,新食材,大傻可帮姊姊找点事做了。”宛心姊姊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真是太可爱了!
“姊姊出新菜,我们可都要第一个嚐的。”张西说。
“那是当然!”宛心笑得好美,好像妈妈呀!
没能多看宛心两眼,张西鼓励大家几句、叮咛几句,就又抓起我手腕、拉我出大门!
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个人的身份变变变,他到底是不是他所说的人?我又该不该相信他?
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跑着跑着就飞起来!
我赶紧从后面抱住他,环他颈,勒他脖子。我觉得这比云霄飞车还可怕!
他脚尖轻踏连波竹节顶,穿过一片金黄落叶林,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梧桐主干上。
这裡很隐密,离地约有三层楼高......
脑海突然闪过,警大大三那年,下乡到派出所实习,一位陈情老农民爬上农会合作社顶楼,正好也是三层楼高,他一直喊着失去土地、徵收不公、没有办法生活下去、情愿一死百了!
最后,他真的在我面前从三层楼外牆跳下去……
我倒吸了一口气,牢牢抓紧张西两肩站在他身后。感觉有点晕。
“这裡够清静,不会有人打扰,可以好好说话了。”他转过身来面对我。
靠太近,他鼻尖滑过我的唇瓣,搔着痒痒。怎麽我突然高他这麽多了?
横枝向上,哇!我站在外边!
他起身绕着我飞转半圈,手垫我后脑,把我压向主干。这样我就站在内侧了!
他……他这是在保护我吗?为何无事献殷勤!
“你,可以先下来吗?”他说。
“以为你突然要飞走,我当然剪刀脚你!我下来……我下来站不稳,我头晕!”
“那你,踩在我的脚上行吗?这样你也能喘口气,不要一直憋气,难怪你会头晕。”
我照他说的做,赶快调息、冷静。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到底怎麽回事?”
突然感觉得有人盯着我们,抬头望,我妈的勒!柳翠翠他爹就坐在高枝上看着我。这回连张西都吓了一跳!
“爹……岳父大人!”
那男的一席黑袍轻翻下来落在隔壁枝干上,那枝干看起来很细,但他好像完全没有重量一样。
“你们……是真的和好了?”翠翠他爹很小心,看似不怎麽相信。
“岳父大人,翠翠和晚生一直是竹马好友,过去先祖的意外应该好好探究,而不是心生仇恨。翠翠其实是在帮助晚生理釐清,为什麽黑心红花……”
“不要提那东西!”他突然很生气,两手摀着脸,竟然还不会掉下去!
“岳……”
“你先别说话!我想听闺女亲口说,究竟为什麽要搅动黑心红花这池渾水?”
“嗯,我吗?”张西扶着我的手突然加深力道,我将他的手按紧在肩上,又向颈子移近了一点,再拍拍他手背。
然后说:“是这样的,黑心红花这种东西呢又叫赛牡丹,果实晒乾经过提炼可以做成药,这种药用得好呢可以止痛,甚至,疏通血栓,也就是解莫名的心绞痛,嗯,这些想必您都是知道的。”我好像有点眉目了,不然,就大胆猜一下!
咳咳,清清喉咙:“路家祖先爷爷们如果都是死于同一个原因,我想,当年做总捕头或许因为必须监管外来争地的马市而变得意外烦忙,我是说烦恼的烦!马商驾驭牲口、寻地放牧,必得豪气快意、不拘小节,县衙当差吃公家饭的难免繁文缛节、程序一堆。两厢一打交道,少不了要摩擦。
我看最让人烦心的大概是那些失了地的农户,大地主可能还有县衙什麽的可以撑腰;可怜小地主流离失所,没了地、没了生计,恐怕给历代总捕头带来各种麻烦。失踪、自杀的上头要计较,那另起炉灶、拿起锄头上梁山的,嗯,我是说群起对抗马商、县衙的,大概也不胜枚举,上头又管不管呢?老总捕头们也许积劳过度,他们又都有心血管,嗯,我是说心头之类的旧疾?”
翠翠他爹睁大了眼,不想打断我。张西则很满意地看着我,近乎崇拜!反正我觉得是!好,那厉害的来啦!
“黑心红花拿来止心绞痛原也说得通,可公务积压的总捕头一职大概也给培养出一些要急的性格,就是,等不及想结案。这麽说,一不小心、用多了药变成毒,这黑心红花是会上瘾的!不知不觉,他们都走上同样的结局,用药过量。m.xiumb.com
不过,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吗?为什麽柳家先祖没有發展出一套管制药量的作法也许不可细考,不过……”我發现柳老脸色微变!
“喔,我是说,如果朝廷能规管这项药材,做为只能公家种植提炼的禁药,一来,可以对这項药材进行管理、追踪。二来嘛,公家经营没有竞争,银两呢,可是一源头活水、漱漱流来啊!
那就可怕了,我们周国想做的,宋国难道不想?如今,上头找你,你又不肯就范。上头究竟是希望藉你的製药经验,研习安全药量的问题?还是怕你反对开發黑心红花,挡了一国财政?”
“好闺女,没想到你兜得挺仔细。没办法,不出面,是我唯一的生路。逐年,宋囯的马商东移,周囯不只千顷良田被佔,还有药园!我们柳家的十药园就在北山口外,可惜后来被一夕踏平,牧马月馀,草木难生。
我曾向路总捕头报案,就是大傻你爹,他在北山口和一些农户交涉,回来就频犯严重的心绞痛,类似的事也發生在他爹和爷爷身上,就是大傻你爷爷、曾爷爷,都是在北山口和农户接触后留下的病根。
我爹曾说过,路家男人血气方刚,时常出现洪脉,切不可用黑心红花做药引。
可为什麽他们每次西行回来,整个人都变了,还非得要用黑心红花,他们可都不像有了瘾头!他们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不愿意回家。还有,他们都开始有了呓症,心火旺,夜不成眠。”翠翠他爹说着,陷入了回忆。
“或许,翠翠是对的,积极研究、管理黑心红花,晚生做为最后的路家人,也想解开当年爹和爷爷们故去的谜点。”路杰林说。
“好孩子,你一直都相信老夫,老夫该怎麽帮你?”
“复命京城!”
“这……”
“但不是现在。”
“大傻,上头找我无非与黑心红花有关,可我现在说不清也理不清,当年你爹路总捕头的突然过世,我根本无法解释,进京,不过是条不归路罢了。”
“我要去趟宋国,马商东迁并不寻常,豆源少了应该也和牧马掠地有关,这些到底跟黑心红花镖遭劫有没有关係,我必须和翠翠一同去调查。等我们有了更多的线索,岳父,带着重要信息的筹码,可以保您京城一行无虞。到时,我们陪您一同上京!”
“好,好孩子,老夫也不是没有准备,到时不会教你失望的。”
“姑父,您要保重,漱石山庄后山,野林僻静。只要有大明主持县衙的一天,就不会搜山。您大可以放心。”
姑父!我没听错?路杰林和柳翠杉还是姑表兄弟!那衙门裡的大明,还是柳翠杉的舅舅!
“阿林,我知道你护着我,翠翠从小就被惯着,脾性大,又不好好吃饭,衣服也不会洗。好孩子你多担待些。闺女,那爹就先走了,你知道上哪找我的,爹永远是爹啊!”
说完,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用同一招飞箭带绳,咻一声,人已经在五棵树外了。
我头真的好晕!我回头抱住了张西。
“张……张西,咱们能不能……搭个帐,不是,开个房间……躺下来说,我……我不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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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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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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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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