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赦眉头攒在了一起,指尖微微动了起来,耗尽一身力气,挣扎到仿佛虚脱,终于看到了一片光明。他刚睁开眼,只觉得亮的刺眼。渐渐的,目光才开始聚焦,看清了眼前的小姑娘。
圆圆的小脸蛋,像是每月中旬高高悬在夜空的满月,又是正午时分远在天边的明亮炽日。滚烫了他的心,熨帖了他的眼。她是一抹清幽,也是一抹他追逐的温暖。
“小郎君!你可醒了!”白安柔喜极而泣,“我还以为自己要当小寡妇了!”
李赦不觉莞尔,声音沙哑地道:“放心,不会让你做寡妇……”
匆忙赶来的李太医刚跨进两仪殿,就听见白安柔那句洋溢着无限欢喜的“小寡妇”理论,不禁啼笑皆非。
醒了就好!李太拿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哭了,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道:“快去给皇上通报一声,太原郡王醒了!”
甘露殿。
圣神皇帝从太极殿下早朝后,本来一惯是去两仪殿的。但因着李赦还在那儿养伤,她怕惊扰到孙儿,便回了甘露殿。
刚坐下不久,安平公主就来了,微微喘着气,手里还拿着马鞭,显然是一路骑马而来,未曾歇息一下便匆匆忙忙来寻皇帝。
刚一进屋,安平公主便开口问道:“母皇,听说你要处死四哥?!”
安平公主口中的四哥指的是同为圣神皇帝所生的第四子……李铮。
闻言,圣神皇帝面容冷峻,不赞一词,算是默认。
安平公主蹲在她面前,仰望着她道:“母亲,我现在身边就只有这一个亲哥哥了……”
不以君臣之礼相称,只用寻常百姓家的母女称呼,是想唤起圣神皇帝的柔情母爱,安平公主这是在打亲情牌。
圣神皇帝目光露出了哀戚,但依旧没有答话。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叫人摸不准她的态度。
安平公主一面细细观察圣神皇帝的反应,一面继续劝道:“母亲,四哥不可能谋反的!他从小胆子小的像只鸟似的!生人一来,就躲得远远的!
“母亲,我这四个哥哥里,您不从来都是最疼四哥的吗?他也是最有孝心的一个,从小就最听您的话。母亲,四哥孝顺,把皇位都禅让给母亲您了!您说他还谋反干什么?!他绝无谋反之心啊……”
圣神皇帝依旧不言不语,但面上的哀戚与不忍却是谁都看得到的,似乎是有所意动。
不过,安平公主最是清楚,她的母皇是能含泪下令逼死二哥的人,就算面露愁容也不见得就真的是让步了。
于是,安平公主继续苦苦哀求道:“母亲,今日,不少朝臣都为四哥说话,您难道一点都不顾及民意吗?”
见圣神皇帝依旧八方不动,安平公主撒起泼来。她猛地站了起来,以鞭指着门外,愤愤道:“都是李来俊那小人蒙蔽母亲!女儿这就去把那狗贼大卸八块!”
“站住!”圣神皇帝总算开口了,厉声道:“安平,你太无礼了!”
安平公主恳切地道:“母亲,女儿只是想您清醒一点!若是四哥死了,最后得利的是谁?您已经没有什么儿子了!三哥流放房州,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若是四哥这再一去,那这太子之位不就成了王髯的囊中物了?母亲,难道你真要把这天下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髯儿是我的亲侄儿!”圣神皇帝冷声道,“他姓王,不姓李!不是什么外人!”
“母亲,若您认为亲儿子都靠不住,那又何况一个亲侄子?!”安平公主针尖对麦芒。
圣神皇帝凝视着这个女儿,半晌,她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安平,今日,你刚踏进这甘露殿时,为娘真的以为……你是在忧心你四哥的生死。”
安平公主面色微动,她是关心四哥李铮的生死,但她知道母皇一心要处死四哥,若是求情就是和母皇作对……她是万万不会做这种危险之事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太子之位会落入王髯之手,安平公主就如坐针毡……王髯一心想要铲灭李家势力,力图把天下彻底变成王姓。若是王髯当太子,日后,他就是皇帝,哪儿有她的好日子过?!
再则,她四哥李铮懦弱没主见。若是李铮为太子,日后,他当了皇帝,还不任她摆布?这不等同于她安平才是真正的皇帝吗?!
正是想到这些,安平公主才下定决心,冒着风险来给四哥李铮求情。可谁曾想,母皇轻易就看穿了她。但即便如此,安平公主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野心,张口便要辩解。
圣神皇帝的笑中满是凄凉,冷冷地堵住了安平公主还未说出口的话:“你不必再说了,朕心中自有决断。”
安平公主神情讪讪的,双手握着马鞭,默默站在原地。
这时,有宫女跑进来禀报道:“皇上,太原郡王醒了。”
圣神皇帝喜上眉梢,立马站了起来,“快,快带朕去看看!”
安平公主见此情形,默默跟上。
圣神皇帝虽说已经六十七了,但精神矍铄,单从面相来看,也就像是四十出头,声音也洪亮果决。此时心中挂念着孙儿,走路都带风,竟是连安平公主也觉得自己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
到了两仪殿,圣神皇帝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她是急于想见到平平安安的三郎,但又有点怕见到三郎,心情复杂至极,难以言状。
白安柔正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给小郎君喂药。忽见得圣神皇帝来了,忙停了手上的动作要行礼。
“皇祖母……”李赦挣扎着也要行礼。xǐυmь.℃òm
圣神皇帝忙阻止道:“都不必多礼,养伤要紧。”
白安柔便点点头,继续拿着勺子喂药。李赦也躺了回去,他如今面色苍白,嘴唇也干到起皮,有药汤滋润,才算勉强看着好了点。
圣神皇帝凝视着郡王小夫妻,好半晌,她才幽幽叹了口气,沉声道:“皇嗣忠于大齐。传令下去,皇嗣谋反一案不必再审了。”
“谢皇祖母隆恩!”李赦喜不自胜,皇祖母这要放过他们一家了!
白安柔反应慢了一拍,见小郎君高兴,她忙跪倒地上,也欢欢喜喜地高呼:“谢皇祖母隆恩!”
“三郎只管养伤,别管这些虚礼了。”圣神皇帝一面说,一面虚扶了白安柔一把,“柔儿快起来。这些天,你就在两仪殿好好照顾三郎。”
两仪殿是圣神皇帝平日里办公的主要场所。此处属于禁宫,平时,圣神皇帝下早朝后,一般都会在此处歇息,还常常接见一些重要朝臣。在这儿养伤,着实是皇帝的无上恩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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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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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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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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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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