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看着跪在台阶之下的苏子乔,气得两侧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这小兔崽子!
头疾有些时日没发作的圣人身体微晃了一下,一只手撑在了旁边的案桌一角。
只听得李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苏子乔,你觉得谁是小人?”
苏子乔低声说道:“子乔失言。”
“从来只有情急表态,没有失言。”李治被苏子乔气得闷在胸口的气缓了过来,便顺着台阶缓步而下,“你是觉得我昏庸了?”
话到这份上,还能怎么说?
苏子乔心中苦笑,斩杀战俘一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苏子乔:“圣人,突厥归顺来之不易。阿史那伏念与其部落首领在突厥也有声望,他们归顺之时,朝廷答应留他们性命。如今若是将他们斩杀了,大唐周边四夷,该要如何看待大唐?圣人乃当世君子,胸襟似海,此事也牵扯到日后大唐边境局势,还请圣人三思。”
李治走到苏子乔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年轻将军。
苏子乔虽未抬头,但也能知道此刻李治的目光是如何冰冷。
身为天子,从来一呼百应。他刚才情急之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这时候,后悔也没有用。
苏子乔没为裴行俭说话,也没说哪个是小人,他想了想,便用十分平静的语气与李治说道:“圣人,子乔年幼离家,便跟着镇守西域的裴尚书。这许多年来,裴尚书于子乔,义兄亦师。后来父亲薨了,子乔从西域回长安为父亲守孝,除服后,是圣人将子乔安排进羽林军中。子乔还记得圣人初次带着子乔到九成宫时,笑着说希望子乔能像父亲一样为圣人开疆拓土。这些话,不论子乔在羽林军还是在外镇守,都牢记在心。”
李治听着苏子乔的话,心中的怒气稍缓,脸色仍旧铁青。
他是真的偏爱这个胆敢顶撞他的青年将军。
“子乔初次出征,是与英国公一同前去幽州讨伐高丽。幽州的冬天是真的冷,子乔记得那时候有伤兵被冻死,子乔为保护主帅而被暗算,九死一生之际,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为圣主开万世太平,十分不甘,于是便醒了。”
青年的声音十分平静,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和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被他这么说出来,一点也不动听,丝毫不能达到煽情的效果。
但他本就是那种骨子里冷清之人,因此也并不在意这些。
“子乔此生,忠于大唐,忠于圣人,从未有过半分私心。方才情急顶撞了圣人,是子乔之过。但斩杀战俘之事,子乔纵然万死,也不能赞成此举。”
李治听着苏子乔的话,不由得想起了初见青年时的模样。
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素服,身量颀长,腰杆挺得很直,漆黑双目明亮而有神,见到他也不露半点怯色。
在李治的记忆中,极少有人见他能有那样淡定的神色。
他一下子便乐了,想着不愧是虎父无犬子,没想到邢国公苏定方的幺儿,竟有如此胆识。
少年入宫后,确实很讨他喜欢。
冷冷淡淡的个性,对谁都不亲近。
他身为天子,平日皆是众星捧月,见到少年这般性情,倒觉得好玩,时常将他带在身边。
李治想,捂个几年,石头都能焐热呢,何况是人?
帝王善于玩弄权术人心,少年纵然性情冷淡,但他若是连个少年郎都拿捏不了,如何在朝堂上纵横捭阖?
少年确实对他忠心耿耿。
太平公主年幼时出宫,只要有苏子乔陪同,毫发无损。
后来让他跟随李绩出征,讨伐高丽,再后来让他驻守安西四镇,每一件事情他都完成得相当出色。
不论他安排苏子乔做什么事情,他的完成度远超乎他的期望。
私下相处时,苏子乔偶尔还会像是少年时那般,不经意流露出些许真性情来。
李治确实打心眼儿里看重苏子乔。
他本就打算将苏子乔培养成国之利器的。
斩杀战俘一事……李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但怒色已经有所缓解。
他垂下双目,看着跪在殿中的苏子乔,想起这兔崽子方才那一顿顶撞,不由得又搓火,真是多看一眼都嫌弃。
“苏将军虽然尚未成家,但早已老大不小,心中应知何谓祸从口出。滚殿外去反省罢!”
苏子乔低头,应了声“唯”,然后十分干脆地滚到殿外去了。
一直守在殿外的王百川早就听到殿内疾风骤雨,不由得心惊胆战。
但到底是圣人信任的人,知道轻重,也知道这些年圣人对苏子乔的看重,一听殿内情况不太对,就侧起了耳朵。此时见到苏子乔出来,二话不说,就往殿外的雪地里一跪,王百川心里都哆嗦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哪,跪个把时辰腿就得废了!
王百川连忙招手,找了个机灵的小宦官过来,小声地交代了几句,小宦官的身影就飞快地消失在茫茫的雪地里。
***
李沄听王百川派来的小宦官说苏子乔正在紫宸殿外罚跪时,也是吓了一跳。
她猝不及防地想起许久前的那个梦境。
父亲站在殿中,台阶之下,跪着乌泱泱的人,苏子乔一人上前,直挺挺地跪下,面无惧色地对父亲说些什么。
那是梦境,她不记得那是关于什么的。
可是她记得苏子乔跪在父亲面前时,父亲看向众人的目光。
——冰冷无情。
可她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冰冷无情之人。
外面冰天雪地,明明已是早春时节,可这漫天飞舞的大雪,比隆冬时节时下的雪还要大。
李沄知道王百川是要她去救场的,她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让槿落秋桐将她的狐裘斗篷拿来穿上,便要出门。走了两步,她又停下。
跟在她身后的槿落秋桐愣住,“公主?”
只见太平公主站在丹阳阁的大门前,寒风将白色斗篷的衣带吹得扬起来又落下,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也一同卷走似的。
李沄吩咐身后的侍女,“去雪堂将我的春雷带来。”
听李显说,春雷是一个古琴,由名家所制,可遇不可求。
也不知英王是从哪儿遇到的神仙匠人,得到了这么一把好琴送进宫中给太平阿妹玩。
确实是好琴,做琴身的木头还有烧焦的痕迹,也很有故事。
李沄打算带着这把有故事的古琴去紫宸殿找父亲谈心。
太平公主在大明宫中,可以随意进出,圣人和皇后殿下从来不管她。圣人和皇后殿下都不管,那其他人更加不敢管了,纵然太平公主此刻冒着风雪直奔紫宸殿。
紫宸殿是平日圣人听政议政的地方,时常有大臣出入,一般情况下,太平公主再任性,也不会跑到紫宸殿的。
但是今日例外。
李沄赶到紫宸殿的时候,苏子乔已经在殿外的雪地跪了小半个时辰,如墨的发冠上已经染了一层白雪。
站在殿外的王百川本来还愁眉苦脸的,见到自风雪中而来的小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公主里面穿着深紫色的常服,外面穿着白色滚毛的带帽斗篷,五官清丽绝伦,眉间一粒殷红朱砂,自风雪中款款而来。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台阶前,在路过苏子乔身旁时,脚步微顿了下,只是微顿而已,随即拾阶而上。
王百川见到了太平公主,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上来,小声说道:“公主怎么来了?圣人正在里面批阅奏章呢。”m.xiumb.com
李沄弯着大眼睛,像是年幼时在长生殿的书阁外的模样。
端庄,乖巧,可爱。
只见太平公主那双明亮的眼里闪着笑意,纤长白皙的手指抵在红唇前,悄声说道:“王公公放心,太平一定会很小心,不会吵到阿耶。”
王公公看着小公主,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站在一侧,微微欠身,朝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小公主进去。
李沄笑着转身,从两个侍女的手里抱过春雷,便走了进去。
太平公主才踏入店中,那含着笑意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耶,太平来看你了!”
王百川目光看向殿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太平公主的这句话,仿若天籁。
跪在雪地中的苏子乔,不仅是发冠,眉毛睫毛上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雪花,却纹丝未动。
***
李沄抱着琴进去紫宸殿的时候,李治正靠坐在案桌旁揉着眉心。
听到女儿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
李沄见到父亲靠着案桌的身姿,脸上带着笑容,她双手还抱着古琴,语气娇嗔,“阿耶,您怎么也不看一眼太平?”
李治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只见他的宝贝女儿独自抱着个古琴来了,连忙走下台阶去将她的琴接过。
他一边将琴接过放在一旁的案桌上,一边皱眉问道:“你平日都不爱到紫宸殿来,今日怎么来了?侍女们呢?怎么随你自个儿抱着琴?王百川呢?他——”
“哎呀,阿耶,是太平要自己带琴进来的。”李沄拽着父亲的衣袖,软着声音说道:“三兄昨天的时候让人送了个古琴给我,说□□雷。我本是想去长生殿找阿耶试音的,谁知您不在长生殿。太平冒着风雪出来,长生殿都去了,若是没能找到阿耶,岂不是走了冤枉路?所以只好多走一截,来紫宸殿找您了。”
李治眼眸低垂,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儿,原本烦躁的心情没有由来地冷静下来。
“哦?是什么古琴,能让太平跑到紫宸殿来?”
李沄拽着父亲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那□□雷的古琴,杉木为琴身,琴声上还有烧焦的痕迹。
李治笑道:“焦木做琴,倒是特别。”
李沄点头,“可不是么?三兄说做琴之人,是在路过一个猎户家中的灶房时,听到灶房燃烧的木头发出的声音很不一般,便冲进去将火扑灭了。猎户见到有人无端冲进他家中,十分生气,已经拿出大刀要砍人了,谁知千钧一发之时,那做琴之人拿出了一片金叶子,说要将焦木买下。”
李治:“……”
李治:“然后呢?”
“然后?然后猎户觉得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癫之人,哪有人拿金叶子换一根烧焦的木头呢?可旁人疯旁人的,到了手的好处没道理要往外推,猎户便将焦木卖了。”
“于是,做琴的人便抱着那根金贵的焦木头回家,做出了这把琴,取名春雷。阿耶,您看,这琴声上发黑的地方,难道不像是被雷劈过后留下的痕迹吗?”
李治觉得好笑:“太平觉得这是真的?”
李沄抬头,笑盈盈地跟父亲说:“阿耶若是相信,那自然是真的。若是阿耶不信,即便是真的,到了您心里,那也是假的。”
太平公主拽着父亲到案桌前坐下,“阿耶,试音。”
李治抬手掐了掐眉心,叹了口气,跟李沄说道:“太平啊。阿耶有些乏了。”
父亲的眉间确有倦色,李沄便笑着说:“那太平试好了,太平弹琴给阿耶听,好不好?”
太平公主年幼时第一次读书认字,第一次弹琴,皆是由圣人李治陪着。他握着女儿的手,带她写下人生的第一个字,拨出人生的第一声琴响。
李治至今仍旧记得女儿年幼时的模样,粉妆玉琢的,穿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裙子,因为她太小,个子不高又腿短,所以格外喜欢奔跑,每次见到父亲,便像是一只小蝴蝶似的朝他扑来。
李沄用春雷试音的第一首曲子,是当年李治亲自谱的惊鸿戏雪。
琴音响起的一瞬,原本堆积在心头的俗事顿时一扫而空。
琴声似乎将人带进了一个空茫的天地,万籁俱静。
李沄的琴声没有当初父亲弹奏的那种怅然无奈之感,却有种另类的安静轻灵,听着那悠扬的琴声,仿若时间停滞。
周围的一切仿若消失,听琴之人孤独地站立在雪地之中,苍茫白雪之中,纵有飞鸿四面八方而来,却不曾惊扰了谁。
大雪纷飞,飞鸿来了又走。
苍茫的冰雪世界里,只留下他一人。
人总在纷扰之中度过,甚少有时间停下,多年过去,甚至都已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随着李沄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李治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李沄,帝王俊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说得上是骄傲的笑容,徐声说道:“太平琴技见长。”
李沄嘻嘻笑着走到父亲身旁,跟父亲卖乖,说都是阿耶教得好。
她趁着父亲脸上神色稍霁,便装作十分好奇的模样问父亲,“阿耶,外面跪着的人是谁呀?他做了什么事情惹您生气了?”
李治看了李沄一眼。
李沄:“朝中大臣我只认得名字不认得人,方才急着进来,也没看那人是什么模样。”
说起这个,李治脸上已经没有了怒容,他只是“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道:“是苏子乔。”
“子乔?”李沄的双眸瞪大了,随即她便是一副“阿耶你怎么欺负子乔”的神情望向父亲,“子乔对阿耶言听计从,您让他去打仗他就去打仗,您让他去西域吃沙子,他二话不说便去了,您让他往东他不往西,他怎会惹您生气?”
李治迎着女儿那充满质疑的目光,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不是他惹我生气,难道是我没事找事来气自己?”
李沄瞅了父亲一眼,咕哝着说道:“那可说不好,满朝文武,即便阿耶说月亮是方的,他们都会点头说您对,可子乔不会。”
李治:“……”
这女儿净帮着外人说话是怎么回事儿?!
李沄见到父亲的神色,便笑着跪坐在父亲身旁,那好听的声音娇滴滴的,“我的阿耶最好了。我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子乔了,总是记得从前他给我当侍卫时的好,他对谁都是油盐不进,连裴尚书都说不动他,唯独愿意听阿耶的。像他那样的人,又怎会故意惹阿耶生气?”
李治:“…………”
也不知道进去紫宸殿的太平公主后来又跟圣人说了什么,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圣人把王百川叫了进去。
王百川再出来时,先是叫了几个內侍去尚食局拿点心过来,说是太平公主饿了,交代完事情之后,王百川便连忙小跑到苏子乔跟前,扶着他起来——
“苏将军,快起,圣人让您回去,说这个月您便待在家中静坐思过。”
苏子乔跪了个把时辰,觉得腿脚都没了知觉,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目光有些狐疑地看向王百川。
王百川在他耳旁悄声说道:“苏将军,赶紧回去罢,别辜负了太平公主的一番好意。”
苏子乔:“……”
他还以为,太平公主过来只是巧合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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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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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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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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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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