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圭吾《单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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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病。
“……”
再度安静下来。
他低下头。
她其实知道,即使听不见了,其他感官也能很敏锐。自己在想的某些事很容易就被他给察觉到。
……因为原本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只是这几年退化了。
她翻起新的教科书。
看了几页,无非都是些硬核的知识,干干地也看不进去,十分晦涩难懂。
回头看看他,他很安静。
再转回来,抓起黄色的荧光笔打开,合上,过了一会儿又打开。
几番小动作后,她终是按捺不住,起身,往教室后走去。
乐鸣静静地埋着头,书桌上很简洁,薄薄几张试卷加一支笔,一本没有书封的书,没有多余的东西。
「那个,」
她伸出一只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像是被打扰到了,他慢吞吞地抬头,不太情愿。
虽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但她心里熟知着该是要忽略掉,于是便立即露出笑脸:
「你在看什么?」
他:“……”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答应,她又把尴尬藏起,伸出双手唤起了另一个话题。
「我能找你玩吗?」
他:“……”
她以为他没看到,又把手指了指心口,有指了指他,两只手连结绕了绕,笑笑,又换了另外一句话。
「你还记得我吧。」
本来还只是漠然的他,抬头,望着她,顿住半刻,喉间微微动了动,立马转换成缄口迅速低下头去。
脸色变了。
那个,乐鸣……
她举着手,半空中有些窘迫。
他不理睬,拿着笔,继续写写画画。
她还是不甘心,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伸手拽了拽他,想让他看着自己。没想到稍微力度一大,手边碰倒了他桌面上的一点东西,褪色的保温杯哐当一下落了地,滚得飘飘摇摇,碰到了桌脚。
“……”
寂静。
向蕊一下子懵住,右耳里飘荡着几声刺耳的耳鸣,她下意识捂着那里隐形的助听器,没来得及反应。
“那个,”她青涨了脸,正欲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捡,却被半路拦着。他起身,弯腰,拾起,脸色沉着镇静。
“……”她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乐鸣安静得有些麻木,保温杯在他的手里转了一圈,抹去灰尘,破旧的痕迹愈加愈掉漆得不成颜色。
“对,对不起。”她低头内疚,想了起来。同时,下意识地想接过保温杯拿去擦拭,抱歉地笑了笑。
「好笑吗」
他瞥一眼,打断。动作干净利落。
她一顿,面色凝固,僵着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我……”
她试图挽回一下。
他收起目光,伸手拿起椅子上的书包,单肩背起,就往外去。m.xiumb.com
脚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像是不愿浪费时间一般,耳机绳挂在他的脖上。背影瘦削、冷清,毫无可言的一点停留念头。
她呆呆的,凝望。
滞住了。
……
他走路,没有声音。
-
乐鸣的耳朵是聋的。
是在他八岁的时候聋的。
那时,他常一个人坐在家中,看着清冷的墙壁和地板,母亲忙忙碌碌地提着袋子与他擦肩而过,被嘱咐的冷饭摊在了锅下,家里那个洋式的摆钟滴答滴答地响,发出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敲鸣。
父亲是车祸死的。做手术,要很多钱。他房间里小提琴被母亲拿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出门,客厅里已然是变了一番模样,光秃秃的台子,电视不见踪影,只留着各种方块的印子,墙白得发灰。
那时候,他的耳朵,开始痛了。
母亲一如既往地往医院里跑,没了往日的讲究整洁,也停不住一丝闲暇。他不被顾及,大概是过于安分听话的原因,渐渐地习惯了空无一人。
钟,不停晃动,他只能听钟,一下一下,耳朵刺痛。
捂住它,一点都没有平静,却只听得嗡嗡的鸣声。
大概是飞进去了一只小虫。
后来,在清冷至极父亲的葬礼上,母亲一只低着头不语,为数不多的几个亲戚张着口聚团。
不知怎么的,他就再也听不清人们说话了。
公交车上,没有了位置,他只得站着,在平旷的车厢内乘客们都止不住略过了一眼他,他把头瞥过去,心中毫无感慨。
听不见,已经习惯了。
他其实摸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可怜,可气。废物一个。
他明明就想着再不相见,道路两隔。
看见她,心里堵塞,一秒也呆不下去。
都是他的错。
手上握着的栏杆冰冷,冷到了骨髓里,慢慢刺透。
他不想再去想。
不想。
肩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视线模糊,一下子变灰起来,重影泛滥。
只见一个长发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
少女伸出手,缓缓地撩起发根,耳朵里露出蔽式的,透明的小耳蜗,不明显。
她低头,内疚地比划了一下手。
「……对不起」
向蕊。
他侧过身去。
四处的安静并没有带来什么,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心并不狂躁,很平静,他早就麻痹了。
也不跳。
车流徐徐而过,厢内每一名乘客都微微晃动着,飘忽的重量感在肩上不定摇摆,像是会随时掉落,他攥着手中的带子,闭上眼睛。
公交这个庞大的怪物,无声地将一切吞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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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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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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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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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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