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似乎是她最不擅长之事,在她完全恢复了正常的神识后,在听说了严枫想要娶她后,卓玉儿都曾想要试着继续装傻或是装着癫病再次复发,但是于她而言,那样的表演真的比登天还难。
就如今天为了在严浔面前拼尽全力地把自己扮演成另外一个女子,已不知在居室内演练了多少回,最终到了表演现场,仍旧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生怕准备了几天的台词在他面前穿了帮。
自那日魂魄回归后,卓玉儿恍然地发现,原来自己这是已经回归到了生于此、长于此的家中,但却傻傻地不自知。
至于严浔为何会把她从临安城那个原身女子的家中带回到仙居山,她最后为何又进了卓府,卓玉儿此时已经不是傻子,综合了前世今生的全部记忆,以及从周边之人那里了解到的一些说法,自然是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但她竟是以这样一个冒牌货的身份回归的,本以为陌生的一切,却原来就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周遭,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砖一瓦,每个人的面孔都是那般的熟识。
尤其是那个二皇子严浔,一点没变,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个喜欢胡思乱想,爱拈酸吃醋的“小心眼”,一张不留情面的刀子嘴仍旧锋刃不钝。
想到这里,卓玉儿轻叹了一口气。
哎!这家伙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怎么会脑子一转就把她和严枫联系到了一起。
是了!严枫想要娶她之事,不知怎的已在整个上仙庭闹得沸沸扬扬,也难怪他会胡思乱想。
卓玉儿还记得,很多年前就已经领教过严浔的小鸡肚肠和毒舌本性。
二皇子十七岁那年的生辰宴上,她逮住难得的机会猛喝宴席上正品的溪口山桃花酿。
人喝了酒后话便会多起来,正好坐于邻桌的是鄱阳王家的世子,于是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了起来,二人开怀畅饮之余还谈笑风生。
正饮谈至酣畅处,忽然发现,不知何时严浔竟已立于他二人身后,于是都赶紧停住了嘴。
这个生辰宴的主角眸中放光地瞪着他两人,一脸的嫌弃,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两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卓玉儿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严浔嫌他二人喝了太多沐芳宫里的桃花酿。众所周知,二皇子是最爱喝桃花酿的,尤其是溪口山出产的桃花酿。
果不其然,这个二皇子一嘴的毒舌之功,满脸讥讽地对他二人说了句:“你们两个酒囊饭袋,莫要把我酒窖里的那点家当全都喝光了,也给我这个寿星留着点啊!”
语毕,抛下一个斜睨的眼神后便走开了。
没过多久,沐芳宫里的两个小斯走至他二人桌前,说是遵照二皇子殿下的指示,把他们桌上未开封的几坛子桃花酿全都收走了。
那天的生辰宴上,卓玉儿被扫了兴,便提前退了场,随后又借着点酒劲儿,偷偷潜入了沐芳宫的酒窖里,意犹未尽地想要再喝几口。
但是,当她抱着一坛子桃花酿从酒窖的天窗里爬出来的时候,却被严浔抓了个现行。
卓玉儿想到这里,适才沉重的心情竟然轻松了许多,嘴角上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轻笑。
但是,只有片刻,那丝笑意似是被什么其她的情绪所掩盖,瞬间便消失不见。
女子的眉头再次被愁云紧锁,神情中脱去了以往的呆傻气后,变得更加沉稳,满脸的心事重重。
沉寂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随后,猛然地从居室内的藤木椅子上站起了身,步履轻盈地走至床榻边,俯身向床底下张望,随后将一只手探进了床板下,摸到了一样东西,手上勾着劲儿将那东西拎了出来,那是一小坛子杨梅酒。
杨梅酒是她跟卓彦几次偷跑出卓府后,去仙居夜市买回来的,每次买酒回来后,会储备一坛在床底下,放着平日里慢慢喝。虽然已经好久没出去买酒了,不想床下竟然还有存货,应了她的急。
卓越儿开了一坛酒,斟满一杯后,便向嘴里送。每每心事重重的时候,她就喜欢自斟自饮地喝点小酒,这样的习惯由来已久。
三杯酒落肚后,女子眼前浮现出一个男人英俊的面容,那是严浔的脸。
其实,在卓玉儿心里,严浔是这世上顶顶好看的男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应是个喜欢欣赏好看男子的女子,所以她那先进入肉.身的一魂两魄竟恰恰地将这一“癖好”带了去,表现出来的言行就是在一副呆傻状态下会有些花痴的举止。
卓玉儿想到自己还是傻姑娘时,曾经的那些荒唐行为,不由地再次忘却了心头的沉重,竟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她记得自己还是少女时,每每与严浔一起修习功法,好为人师的她总喜欢在这个好看的少年面前指点江山。
也许是因为看着这样一个潇洒俊逸的少年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是一种享受,可以大饱眼福的同时,还能满足一下自己喜欢说教的欲望。
所以,卓玉儿这个陪练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以教习自居,并且对严浔这个还未有正式拜过师的“学生”十分有责任心地进行着严加管教。随着时间的推移,假教习愈发的严苛,一招一式都要从头到脚地指点很多遍。
她认为严浔是个孺子可教的好学生,比那个喜欢偷懒的小弟弟卓彦强了不知多少倍。
只要是在修习功法上,严浔绝不敢卖弄他那张毒舌嘴,乖乖地任由小老师一脸威严地指指点点。
少女经常会在教习的过程中,趁着少年不备,偷偷瞟上一眼,要么是暗自偷窥一下他完美的侧脸,要么是他笔挺的腰身。
每遇此时,卓玉儿总是会淡然地想,自古以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古时,漂亮的罗敷走在街上,都能耕者忘其梨,锄者忘其锄,自己只不过是对一个不可方物的美少年侧目了一下,人之常情而已。
但是,这般的借机偷窥偶尔也会有失误,偷瞟时会不经意地撞见严浔投射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闪烁其词,不知是何意。最终是二人同时将目光闪躲开,但没过多久,四目又会毫无防备地交汇。
每每遇到这样的避无可避之时,卓玉儿也就不再回避目光,而是会赶紧把自己原先一副偷窥的眸色转化成赞许的眼光,将偷看美男子的龌鹾心思迅速伪装成只是在欣赏他此刻的优秀表现。
所以,那日在临安城的西郊,当看到那个行步于阡陌之上的如玉公子时,似是被他俊朗的容貌勾了魂,做出那般的冒犯之举,应是冥冥之中正在被前世召唤。
脑中闪过严浔那一身狼狈的画面时,卓玉儿又有些想笑,但这一次,却笑不出来了,其实她更想哭。
思及至此,卓玉儿一抬手,又饮尽了一杯酒。
那曾经的与严浔之间像隔着层纱一样的日子并不长。
一次,她无意间听到了继母卢芸与父亲之间的对话,对话中提及了卓晴与严浔的婚事,说让父亲适时地去跟仙君提出此事,等他二人成年后,便赶紧将婚事定下来。
那以后,她便不再对严浔做任何肖想了,在平日里的接触中,尽量压抑住自己想要窥视他的欲.望,对他的一举一动开始竭尽全力地充耳不闻、装傻充愣。ωωω.χΙυΜЬ.Cǒm
直到严浔出征那日,她去给他送行,手中握着他送给自己的那块玉时,心里便萌生了新的想法,她决定不再隐瞒心意,拿出沙场上的勇敢和果决,等他征战回来就对他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然而,等来的却是隔世相见。
另一世的日子里,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喜欢好看男人的傻子,经常出没于村头野陌,喜欢爬墙上树,跟着村里的小孩子嬉笑玩耍,有时会追着好看的男人欣赏,大胆而又放肆地表达。
终于,在五年后她被那个好看的男人带回了家。
魂魄归身后,卓玉儿虽然已经明确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却仍旧假装成另外一个人,起初是因为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来消化理解周遭的一切,后来逐渐地坚定了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有太多事情令她纠结不清,宁愿装成一个局外之人。
回归后的短短几天里,卓玉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丢进了一个巨大的信息漩涡,她在那漩涡中不停地翻滚,被各种混杂的信息砸得就要窒息。
砸中她的有许多前世一无所知,却在今生明了的许多事情。
有令她为之动容之事,比如严浔的一往情深;还有令她心生龃龉之事,比如那个貌美如花的卓晴妹妹竟然为了一己私念,竟然冷酷到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傻子都不放过。
她更是明白了,在桂花亭一事上,继母卢芸对亲闺女的包庇和纵容,毫无底线可言。
甚至心中冷笑地怀疑,若是这母女二人真的知道自己就是卓玉儿回归,会作何想?她几年前战死沙场,死讯传回卓府,不知这母女二人是哭了还是笑了?
还有,大皇子严枫忽然要娶她,又是怎么回事?做为骆菲菲,本就跟他未有过太多交集。难道是桂花亭那日合欢散的后遗症?还是因为仅一次救命之恩就心生情愫?
自己作为那样一个傻丫头,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真是件令人匪夷所思又有些棘手的事情!
相较于所有的这一切,对卓玉儿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她失去了仙身这件事。
虽然是借着一具凡人的躯壳活了过来,但却失了以往所有的仙力,空有一身武艺技巧,却没有强大的仙力加持,就如羽翼还未丰满的鸟,虽然会飞,但却飞不高。
她感到做什么事情都力不从心,总是欠些火候。
曾经一向在修习中自视不凡的女子,无法忍受这样愚笨的自己,她要在所不惜地回归仙身,找回仙力。
最终,她思前想后,决定离开。
也许只有离开,才能解决此刻她所面对的所有问题,她可以逃避掉皇世子的求娶,可以去极寒之地修习仙身。
虽然这里还有令她难以割舍的亲人和所爱,但那一腔的执念却挥之不去。
她去了父亲的书房,认真研读了几本有关凡身成仙之法的书籍,知晓了极寒之地的修习有可能会断送女子的生育能力。不仅如此,若想要快速地修习成仙之法,还要尽量保持处子之身,因处子之身是筋骨未成形之态,有利于修出仙骨。
也就是说,若执意要去极寒之地修习,在功成之前,她不能嫁人,甚至有可能不能生养子女,但是她义无反顾。
因为,曾经在修习中的天赋异禀、引以为傲的一身本领就是她的全部,既然活了过来,就要将自己的全部找回。
她不愿苟活,宁愿死在求索未知的路上,也不愿平庸地老死,她是个心比天高、有着鸿鹄之志的女子,以前是,现在还是。
虽然她曾经属于这里,但此次的回归,并未有任何人知晓,所以,悄悄地离开,亦是可以了无痕迹。
几年来,这个家早就已经习惯了没有她的存在,她也大可不必往一池平静的湖水中扔一块石头,激起毫无意义的波澜。
为了父亲还有卓彦弟弟,她甚至决定息事宁人,放弃跟那对心术不正的母女二人的计较,作为一个局外之人就此离开,不再相见。
但最难割舍的还是那个上一世错过了互相表白的严浔,所以在离开之前,她去了沐芳宫,她想见他一面,但又不能告诉他实情,于是横下心对他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想以此断了他的念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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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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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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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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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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