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一边临着雪山,一面是稀疏却占地广的松柏林子。
这样的开店位置,客人少也是正常的。好不容易来了一桌客人,只卖了一碗面,赚的钱,还不够添上那四个人免费喝的的热水钱。
在嗦啰着一碗汤面的,只有一个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子。
其余三个人,木头僵子一样,挺直腰背,就坐在那里,看着那个女子吃。
她嗦溜完一碗汤,大蒜配了一口酱,筷子反手盖在碗沿上,结束了这顿餐饮。感怀道,“哎,冰天雪地的,吃着就是舒服。”
这里是荒郊,吴飞霜等人的丧葬队伍,回程的时候,必定要经过这个小面馆。
秦安吃饱喝足,坐在长凳上,双腿来回摇晃,嘴里哼唧了一首不知道哪国的歌谣,“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啦啦啦,我骑它去赶集......”ωωω.χΙυΜЬ.Cǒm
太阳落山之后,雪地越发的阴冷。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兴致最高的秦安唱歌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悠长。松柏林子的深处起了一层雾,越来越浓,渐渐的有白气往外飘。
如此荒无人烟,冷气飘飘,像极了勾魂索命的地狱门口。
松柏林的深处,马蹄踏地、车轮碾压雪渣的嘈杂声响隐隐约约的传出来。
面馆小二一惊,赶紧赶人,对着秦安一行人道,“客官,小店要打烊了。”
秦安的歌声戛然而止,侧头看他,眼里的厉色,像是在鞭笞店小二的灵魂。逼人的声色转瞬即逝,秦安一笑,撒娇道,“你是要敢我们走嘛?”
店小二咽了一口口水,浑身发麻,颤抖道,“不是,不是。是我要回家了。要不,我关店,这桌子就留给四位客官坐。”
秦安笑容更盛,道,“好呀,那就多谢小哥了。”
店小二临走之时,贴心的替秦安一行人,挂了一盏灯笼。在白色雾气里,发出阴冷的昏暗的光。
秦安也没心思唱歌了,单手撑脸,抱怨道,“好慢。”
松柏林深处的行车声渐渐变大,一盏一盏的灯光逐渐明显,从模糊一点,渐渐到明亮几盏,再到灯火一片。
方桌上的四人等待已久,终于在大雾中看见了队伍的最前端。
洋洋洒洒的送葬队伍时不时发出念经摇铃声,队伍最前端的两个小宫女,走两步,洒一把纸钱,纸钱飘零而落。配上这景色,像是阎王爷出府游街。
那队伍的人也瞧见了秦安一行人,两个吴国侍卫先一步跑来,很不客气道,“滚滚滚!让道!”
秦安像是很委屈,讨价还价道,“官爷,我们在等人,通融一下。”
“管你们等谁,快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生气似的小哼了一下,临祸出鞘、收剑,一瞬间。两个侍卫一语难发的重重倒下,死在了秦安的脚下。她像是学到了,重复道,“对哦,你们不吃敬酒,就让你们吃罚酒。”
良卫愣在一旁,瞪大的双眼像灯笼,瞧着不可思议的一切。说杀,就杀了!
送葬队伍浩浩汤汤的靠近,清脆的摇铃之声灌入人耳。
又有官兵前来吆喝,良卫举剑,挡在官兵之前,威胁道,“闭嘴,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良卫也就在秦安面前才会跟大娘们一样,到底从过军,又是皇宫中人,其实威武非常。他一句小小的威胁,便吓的两个小官兵不敢动弹了。但是丧葬队伍就在身后,清路不利是死罪;得罪的眼前不好惹之人,还有一线生机。他们两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啊!!!”撒腿往前冲,行至半路,被两具尸体给绊倒下了。
秦安轻轻一笑,逗他们道,“你兄弟们的尸体,还眼熟嘛?人都死了,你们怎么能补一脚呢,真是塑料!”
两具尸体隐藏在厚重雾气之下,有些瞧不清,所以新来的两个官兵没有注意到。
他们现在趴在死掉的兄弟的尸体上,浑身一个颤抖,秦安的手轻轻柔柔的抬起来,道,“杀了吧,别吓着他们了!”
丧葬的队伍已经离得很近,秦安这边的动静不小,早就惹得了那边的注意。
良卫挥下的剑,斩断了一支箭,才划破了两个小官兵的喉。
秦安很惊喜,“哟!有人朝我们射箭。”
丛林中,亦女声制止,道,“住手!”
就这般,两边再无动作,直至吴飞霜带领的人马,完全出现在秦安视线之内。
这路人马中,吴家的公主、驸马、王爷、朝廷大臣不少。此刻,皆由吴飞霜调遣。
他们皆自持身份贵重,朝秦安不屑一顾,鼻孔长在头顶上。
只有吴飞霜下马,不明所以道,“不知庆荣公主,所为何事?”
这时,那些贵人才分了一缕视线给秦安,不过他们依旧瞧不上,只是好奇落魄公主变成什么样儿了而已。
秦安笑道,“旧朝已去,新朝未立,江湖重逢当此际。我自是来帮你们吴国的。”
乌压压的人群,掀起好大一波喧笑,像是在耻笑秦安不自量力,大话连篇。
只有吴飞霜道,“旧朝的吴王与摄政王,不都是庆荣公主杀的嘛?此时怎有心思来匡扶新朝。”
摄政王的尸首,由他的副将送至皇城,副将及其他官兵被严格拷问摄政王的死因之时,无一人能说清楚,都道,他们进紫啰拦休整一夜,次日清醒之时,就找到了摄政王死不瞑目的尸体。
所以吴国中人,即不知吴王猝死之因,也不知摄政王惨死之因。
吴飞霜身后的人,现在皆勃然大怒。
吴国大公主奴翘兰花指,指着吴飞霜的鼻子质问,“你这个贱婢之女,既知死因,为何不说。现在敌人在前,又为何不杀!果然肮脏血液生出来的鸭杂子,都是一样不知根!”
秦安觉得好笑,道,“哟!大公主不是也知道仇人是谁了嘛?你怎么不来教训教训我?”
大公主一介女流,自是不敢。她推搡着自己身边的驸马,那驸马更是丢人,与挡在秦安面前的良卫只是对视一眼,便连站,都不稳了。
随行军队,都听从吴飞霜的调度,也并没听从大公主疯了一样的指挥,“上,你们都上呀!杀了那个女人。”
一时间,千把人的队伍对峙四人之行,竟连气势也输的的一干二净。
天又黑又冷,秦安也不想再卖关子,道,“算啦算啦!既然你教训不了我,我就让你的好妹妹教训教训你吧?”
边陲夫妇提起一直放在脚边的精致木盒,摸到木盒后,咔嚓旋开了的暗扣。木盒从中间竖着开启,小木门缓缓往后旋,露出了那队伍为之一振的东西——吴国传国玉玺。
秦安也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圣旨,她毫不避讳道,“飞霜,吴国的玉玺我帮你偷来了。传位遗嘱,我也帮你伪造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些都是你的!”
千把人的队伍惊得说不出话,只有吴飞霜神态自若的问,“何条件?”
秦安笑道,“我本来想拿你母亲要挟你,让你听我话的。但是我后来听吴山说了一个更有趣的消息!他说,你恨皇族吴氏。你说,我不仅辅佐一个女帝,还让吴姓的女帝,灭尽吴姓人,是不是更好玩儿?”
“所以你的条件呢?”
秦安笑着朝她瞧了一眼,要求杀人的条件,被她道的微不足道,“自是你继位后,杀尽吴姓人,当然,你自己除外。你看这买卖,你做不做?你完成承诺后,我会把你母亲,还给你的哦。”
听到事关自己性命的事情,耳朵也格外灵敏一些,送葬队伍,再次被秦安的“奇思妙想”给惊愣住了。
就连之前差点吓尿裤子的大驸马也开始随着人群哗然,“简直笑话,这一派胡言要笑死天下人!”
大臣嗤笑,“明知遗诏是假,还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简直愚蠢至极。”
还有人斜瞥马上的吴飞霜,不屑道,“就算要诞生史无前例的女帝,也不该是身份如此卑微之人。”
众人越议论越起劲,吴飞霜没什么表情,秦安则是乐呵呵的笑,心道,“有趣,有趣,果真很有趣!”
正在大臣们骂的正起劲的时候,秦安一个眼神,边陲夫妇递给那些大臣们一人一个物件,他们纷纷闭嘴。
他们面面相觑,语塞非常。
秦安摇摇手中的遗诏,重新问那些大臣们,道,“大人们呀,这遗诏是真是假呀!”
显而易见的答案,众大臣们憋紫了脑袋,也没憋出一个答案。
大公主不解,边陲夫妇给的也不是多值钱物件,不过片刻功夫,怎么没有一个人敢讲话了呢。她彷徨无措,唯有恶嚎,道,“你们忘了你们是哪国的大臣了嘛!报效祖国的忠心呢!”
良久,一个正直的大人像是受了大公主的激励,鼓足了勇气,怒摔手上的手镯,大声吼道,“你绑架了我们的妻儿,以我们的妻儿相要挟,难道就可以颠倒黑白了嘛!那遗诏是假,就是假!”
秦安灵动的冲良卫眨眨眼,良卫小幅度的点了点头,那吼叫的大人脖颈,立马绽开一条血痕,倒地而去。
义愤填膺的大公主惊诧的捂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口鼻,连连往后退步,久久不敢相信。
其他人,也大都如大公主此般声色。
吴飞霜冷漠的瞧着,不发一语。
秦安给时间,让这些大臣们,公主们,驸马们反应一会儿,好半晌才第二遍问道,“各位,这遗诏是假的嘛?”
此时哪有人再敢叫嚣,大部分大臣为官,只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不二之臣远远算不上,被秦安这么一威胁,骨气软一些的,爱护妻儿多一些的,立马跪地,“遗诏乃先皇手写,怎会有假。”
骨气硬些的,也只是不置一言,等同于默认。
秦安笑的很开心,此般血腥场景下,竟然还有些无邪的错觉,她道,“飞霜,你看,我帮你把路铺的这般好。你只要答应我,不要放弃你的仇恨,这皇位呀,生母呀!就都是你的。这应该,不用犹豫那么久吧。”
公主、驸马的命,都握在了飞霜儿的选择里,他们想求饶,被秦安堵了回去。她横了他们一眼,半玩笑道,“你们不许吵,要是打扰了飞霜的思考,我现在就拔了你们的舌头哦。”
白色雾气越飘越重,像地狱索魂,吴飞霜没有犹豫很久,她道,“为什么帮我?”
秦安支着脑袋,认认真真的讲,道,“你恨吴家人,我想看看,你大仇得报后,能不能开心一些。”
“就这样?”
秦安点点头,很无辜,如果听的够仔细,她还有些哽咽。这像是一段内心独白,她道,“也不用瞒你,我现在就很难受,每天难受的呼吸都难,日子每过一天,感觉自己被拔了一层皮一样痛,做噩梦惊醒是家常便饭。所以我有些害怕睡觉,醒着的时候拼命的给自己找乐子来忘掉一些事情,所以我就开始报仇。可是我发现我杀了吴山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
“我就一直找原因,一直找原因。后来得到一个可以说服我自己的结论,比起曹文煜,吴山的仇显得很轻,不开心或许是因为真正的仇未报。恰逢吴山说你恨吴家,我就想呀!我先帮你报仇,要是你大仇得报能开心。那我也去报大仇,那样,我因该也会很开心,很开心。我一定会重新开心起来的。”
吴飞霜,“......”
良卫从未听见秦安说过自己的真实感受,他愣在原地,他从未料到,秦安令他扎目结舌的血腥与暴虐,竟然是出自于这样幼稚、可笑的想法。
吴飞霜眸中的情绪难明,她的眼神再一次的前所未有,她道,“既然公主路都帮在下铺的这般好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不过公主,您下一个报仇的目标不会是我吧?”
“不会!虽然是你杀了纪梵希,但是念在你也含有被逼无奈的份上,我便去找了吴山报仇。如果,你能把你大仇得报后的真实感受告诉我,我便算你功过相抵。如此,便算两不相欠,你我也可再不相见了。”秦安重复道,“再也不想见到你!”
吴飞霜利剑一样的眸子横扫那些公主、驸马、王爷,冷冷一笑,她道,“既然如此,我定会写一篇报仇心得给庆荣公主,无尽详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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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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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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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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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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