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之上,是一位简装的白衣女子,发髻盘的却是宫廷之式。如此雍容繁琐的发髻之上,点缀珠钗甚少,只有一根羊脂玉簪子而已。总之,一切都不合常理,衣服不搭发髻,发髻不搭发饰,看不出身份。
那女子更是高冷,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内布满血丝,双唇干裂的可怖。
马很累了,只是稍微慢了一些而已,那白衣女子立刻凶狠的甩手中短鞭,极具力量的一声,“驾!”
骏马吃痛,蹄子更加有劲,蹬起万丈土尘。
一看就穷凶极恶,像是急着把谁千刀万剐,没有人敢拦她的去路,纷纷让道。
那女子,正是秦安。
被她途径之后,让道在两旁的路人,不得不洗一条湿毛巾,抹掉脸上落满的尘土。然后心里偷偷的抱怨道,“赶投一个好胎也没这么急的?”
行至燕国与唐国边境,古藤格荒漠。
秦安从燕宫牵出来的马,真的再也跑不动了。黄土之上,任凭秦安怎么鞭策它依旧蹒跚,马头的鼻孔里喘着滚烫的粗气,无力的蹄子最后挣扎了几下,彻底脱力。马前蹄折半跪地,同样精神不济的秦安反应比平视迟钝了不少,察觉之时,已经被甩出半丈有余。她不受控的向前翻了两圈,颤颤巍巍的扶着地面要起来,可惜常年习武也不是铁打之身,她没能立马站起来。双手撑地,嘴角的血渍沾了黄沙,显得非常狼狈。
她摇摇头企图清醒一些,模糊的双眼再次聚焦,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飘飘白衣在黄沙之中格外晃眼,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她渴、累、疼。
所以她果断了结了同样渴、累、疼的马,拖着鲜雪淋淋的月下剑徒步前行。
可喜的是,不久便遇到了一路商队。秦安亲自执剑,抵在一商队的领队脖颈之上,威胁道,“给我一匹马!”
领队一看秦安便知她是第一次看这样的事,直接抢了骑走就完事儿的事情,何必讨要。而且她手上执的,可是“月下”呀!
秦安或许不知,可常年混迹在各国的商队怎会不知,月下剑柄之上雕刻的剑纹是燕皇御用花色。有那花色的令牌、剑、玉佩,见之,皆如燕皇亲临。拿着那把剑,跟她作对,无疑等同在跟德文帝作对,得格外小心!wWW.ΧìǔΜЬ.CǒΜ
如今被德文帝赏赐了此花纹的,只有文安皇后一人。
领队脸色大变,立刻道,“随便挑!”
秦安牵了一匹最壮的马,故作轻松的翻身上马,冷声道,“多谢!”
商队领队叹道,“庆荣公主,明明美的很。只可惜....哎~”
小厮见闻不如领队广,不明所以,故不置一言,只心里道,“好生嚣张的女子。”
从古藤格荒漠,再南下一夜,便入了秦国边界。
一路奔走,夜晚,鼓鼓寒风,她看见树木萧瑟,万径人踪灭。
这一日,朝阳并未升起,白天却如期而至。更比夜间寒凉,尸骸血肉,再无夜色遮掩,□□裸的暴露在秦安眼前,血腥肉臭,战火浓黑之烟,遮云蔽日。
是战争,带来的伤亡,还是庆帝昏晕呢?
秦安深深地闭上眼眸,甩动手中短鞭,仰天吆喝道,“驾!”
马飞翘前蹄,向后仰起一定的高度,发出一声惨绝的嘶鸣之声。
倒也应景。
后蹄直蹬,纵身跃出数米远,秦安艰难的稳住自己的重心,以免被骏马甩出去。归心似箭,身未到,心已至。
两天两夜不停息,终于在傍晚赶到了燕宫门下。
为时已晚,燕宫之门大敞,血流遍地,叛军已入皇宫。
不死不活的秦安抓起身旁一个半死不活的士兵,指着身旁的空地,质问道,“了柔皇姐的尸体呢?”
城破之时,这士兵“机智”一些,装死而已,他脸上的血,都是自己抹上去的。他见到秦安跟见了鬼似的,虚弱都忘记伪装了,惊诧道,“公主?!”
秦安能不眠不休赶到这里来,纯属吊了一口仙气。这士兵脸上血迹刻意,声音振奋,秦安怎会识不破他的伎俩,怒火更上三分,呵斥道,“我问你,秦了柔公主的尸体呢?”
庆荣公主在秦国一向都是乖乖女的形象,她此刻瞪大双眼,要把他吃了的摸样,灵魂几近于吓到出窍,他结结巴巴道,“呃...我们今早换班时,秦了柔公主的尸体就不见了。”
说秦安心痛,不如说她觉得好笑。竟然如此漠不关心,尸体什么时候不见了,都答不上来话。曾今,秦了柔也是受万人敬仰的一国公主呀。
她只祈求,不是被野狗叼走了,而是被哪个好心的百姓被收了去了。可这与妄想相差无几,如今大家皆自顾不暇,谁会收了一个极度容易引火烧身的尸体呢?
秦安手腕处的青筋暴起,小士兵的衣领被她越拽越紧,她杀心已出,又被他动容的一声,“公主,你可算回来了!”给憋了回去。
国破,跟他一个小卒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安松开他的衣领,眼底森森阴寒,声音更加悲壮,“滚,让我再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长河落日,暗凋了旗画。风多杂鼓声,人心多悲寒。
她脚踩鲜血,目入横尸,黄城足今古,白骨乱入烟火深处。活人踩在死骨之上并不违和,因为她看起来还不如死人。
秦宫城门至此处,空无一人,诡异到不合常理。秦安闭眼,心碎道,“请君入瓮?如你所愿!”
她直奔荣寿宫,途径荒瘠,处处都是宫女太监仓皇而逃后留下的杂乱。只要一具躺在池边的尸体,便够染红了整片池塘,无知的金鱼还在畅游。横在走廊护栏之上的,躺在假山之中的,卧在枯草深处的,尸体死象千奇更百怪,不变的,是这些人脸上对人间的贪恋。至死,未改。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皇奶奶!
荣寿宫更被掀翻了,哪里还再有人影。
待秦安踏入荣寿宫之刻,便是落入敌人陷阱之时。
昏暗的殿内,陡然灯火通明,数千人齐刷刷的从隐蔽处现身,列好队列,严正以待。
往日熟悉的皇奶奶居所,没了温情,满是铁血冰河的冷酷。
这些士兵,训练有素,步调整齐划一,一看就不是灭九盟由江湖人士组成的的阮家军。
阮家军胜在个个强兵猛将,以一抵百,且对阮荒是忠贞不二。可单论纪律严明,规范有秩,阮家军比不上皇家军队。
这数千人,身着铠甲,手腕处皆佩戴银色坚硬护腕,他们一手蜷曲,放于胸前,另一手执剑,剑体抵在银色护腕之上。尽管铁血冰装,袖口处也绣着他们的绵绵乡愁。
秦安已经知晓,他们是吴国的军队。
吴国地势处北,多严寒天地。植物在那边,甚难成长,唯有松柏,屹立不屈,四季常青。
所以,吴国男儿,讲究生如松柏之刚毅。
这些士兵的袖口处,都绣着松针,再明显不过的标识。
秦安明白了一半,道,“我说秦国民间,为什么流传着两种说辞呢?有人说,阮家军是替□□道,安抚百姓,体察百姓疾苦。有人说,阮家军烧杀抢掠,不比庆帝好到哪去。原来,是你们吴国在背后捣的鬼!”
吴国王爷吴山哈哈大笑,严整的军队拨开一道口子,他后面走出来,道,“阮荒勇猛归勇猛,可就是只知打,不知治。他打好的城池,本王正好去收了,何乐不为?”
秦安觉得他可笑,道,“你可知,民心胜过城池,如若此时再有一国出来安抚秦国百姓。你们吴国,压根连玩儿的地方都没有。”
吴山皮笑肉不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安,讽刺道,“秦国公主无论再会治国,这秦国也灭了。我们吴国,就用不着庆荣公主教了。手铳制造图交出来,饶你不死!”
秦安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之间,“手铳!”
梦与现实终于衔接,所有的因果开始轮回,那种如梦如幻的游离,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可怖。可是,她毕竟是见惯了的大场面的,内心再震惊,面子上表现出来的还算是平静。
她一声讪笑。
他们守株待兔多时,原来如此...!
公孙湘的手铳,竟然影响这么大。可秦安还有一事不明,为何向她要图纸?
秦安有些狂傲,这种狂傲,源于自信,道,“王爷以为,这么些人,能困得住我?”
所谓飘飘白衣,不过是刚出燕宫时的形容,现在鲜血混着黄土之泞,其实很狼狈。气质却与衣着无关,她那般傲气之语,还真把吴山给惊了惊。
他清了下嗓子,“如果你皇奶奶在我手上呢?”
秦安一愣,吴国早就驻扎在荣寿宫,皇奶奶在他们手中的概率极大,她有些被动。波澜不兴的皮囊下,奔涌不息,道,“那就可以谈谈了。”
王爷似乎很着急,他道,“我给笔墨纸砚,你画出手铳制造图纸,我便放人。”
“先让我看看皇奶奶。”
他有些心虚,亦是个会装的主儿,道,“庆荣公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图纸都没看见,怎么就能让你看见姜太后呢?您至少,得让我知道,您真的会制造手铳呀!”
秦安确实会,在梦中,她不只一次见过公孙湘制造,并且,秦安确信,只要她着手改造,手铳的威力只会更甚从前。可秦安一直觉得,这样的东西,不该在重出于世了。
秦安瞧见了他的没底气,试探道,“王爷不该有如此怀疑,在这个世界上,您要的手铳制造图只能从我手上拿到。而我要的皇奶奶,却不一定在您手上。”
王爷额头上的汗珠,更加明显,但他面上还好,道,“瞧公主说笑的,这姜太后不在我们手上,能在谁手上呢?”
“阮家军是第一个攻进皇城的,您们吴军却进了内部来。阮荒再不会治国,又不是傻子,王爷难道没想过,您在等我入瓮,他在等您入瓮吗?”
这句话,秦安看似说的底气十足,其实五分胡诌五分猜测,一分把握都没有。没想到,王爷真的有些慌了,他有些口齿不清,道,“胡、胡说什么!阮荒攻破城门之后,便撤退了,怎么可能我被他们给算计了?”
秦安心里又急又怕,奈何只要他手上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挟持了皇奶奶,秦安就不得不跟吴山打太极,她道,“哦?照王爷意思,阮荒费那么大力攻打秦国,是练兵呢?什么都不要,就回头走了?”
这个吴国王爷也说不清楚,秦安这么一说,感觉自己真中了圈套。只怪他心思太急,一个多月了,阮荒攻完城池又一向如此处理,他才没有想那么多。
当他吴军到达荣寿宫之时,早就没有了姜太后的人影,本以为是姜太后逃了,如今想来,被阮荒先一步给劫持了,也不一定。
可阮荒,这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吴山只能最大程度上弥补,他故作可笑道,“庆荣公主可真是一副好嘴皮子,三言两语竟说的本王心神动摇。可是今天呀!本王不是来跟公主聊天的,是来与公主做交易的。公主给手铳制造图,我放人。”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先看到人!”
“公主,你没条件可谈。一,公平交易。二,你死,你皇奶奶死。大不了,不要手铳制造图罢了。”
他说的是有理有据,可秦安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漏洞,秦安道,“且不说,你的这些残兵,能不能困得住我。王爷叫我公主之前,该叫我一句皇后——燕国的文安皇后!你确定,要跟我硬着来?”
跟聪明的人合作很舒服,跟聪明的人作对,很心烦。
吴山皱眉,道,“那么我们做交易便可。”
“我秦安可以做交易,但是,我要看到皇奶奶,否则,你们休想!”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吴山哪里去找一个皇奶奶给她先看一眼,他只能拖延道,“看人不行,公主武艺高强,我不能保证公主见着太后之后,太后还能在我手上。可以先看一个贴身之物,公主看看,认不认识。”
吴山召唤来一个小兵,耳语道,“去室内翻翻,找个合适的。”
小兵领命,迅速入到室内,翻找起来。
片刻之后,小兵拿来一只藤木镯子,吴山煞有介事道,“没想到秦国一朝太后,贴身带着的镯子,竟然是一个藤木编成的。”
城破之前,宫女逃窜。现在玉珠金钗一地,秦安随手捡起一个,直直的朝吴山扔过去,恼怒,呵斥道,“你竟敢骗我!吴山,要是因为拖延的这段时间,我皇奶奶死了,我与你吴国,不共戴天!”
秦安手腕处金铃之声,清脆悦耳,非要挑一个错处,就是不应景。
她力道不小,甩出的珠子真要打中吴山的手,肯定得废了。不过,他侧身躲开了。
被拆穿了,吴山道,“哎呀,竟然发现了!那就死去罢。”
秦安嘴角一勾,笑的很邪魅,眼中三分得意,道,“贴身之物没有问题,那镯子是我编了送给皇奶奶的。皇奶奶贴身带着可以理解。我本不知道你在骗我,不过,看你的反应,原来,你真的在骗我!”
他吴山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他愤怒非常,一声令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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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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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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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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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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