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梵希推门而入,警惕的看着沈卓。
秦安并未完全信任沈卓,但再过分提防他,她自己能把自己羞愧而死,所以她对纪梵希道,“有话直说。”
纪梵希立于一旁,道,“我在屋顶蹲了半天,得知李宽胖每七天都会发病一次,今次是提前了三日,所以才让我们给撞见了。而且这次比往日每次都来势汹汹,群守府的药不够了。”
秦安疑惑道,“七天发一次病,如此频繁用药,郡守府竟然不多备一些?”
“小姐,我从李夫人与仆人的交谈中得知,会有人每隔半个月,送两到三次的药量给她们。但是,就在七八天之前,安排的送药人惨死在一个荒凉的街道上。送药人安排了另一批人送药,今日本该送达群守府,可那批人,又稀奇古怪的于今早死在了奉元城外,怀中之药也不翼而飞。”
秦安起声,思虑道,“奉元城外?药是奉元城外来的,可是李宽胖每周都要用药,用药人却每次只送两、三次的量,如若王权足够爱子,王权岂不是受制于人?”
纪梵希道,“可是小姐看看这群守府的摸样,像是受制于人嘛?”
是了,群守府华贵,一看就不缺钱财,那一定不是金钱方面的受制于人了。
秦安道,“小希,把我从云扇居抢来的象骨扇拿来。”
象骨通透,这镂花之印奇绝。他不仅走私四境货物...莫非,还他带头印造假银票?
沈卓像是看透了秦安的心思,他道,“愫儿,群守疼妻爱子。这样的人,软肋在侧,本不敢做掉头的买卖。但是,如若他为了儿子,或许他愿意铤而走险。印造□□,不仅满门抄斩,还株连九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觉得王权会沾染。”
他转头问纪梵希,道,“群守夫人可有说过送药人的身份,或者特征?”
“并没有,但是送药人距离此地大概极远,因为我听郡守夫人说,送药失败的消息递出去,那边人收到消息再送一批药过来,一来一回,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八天左右。”
秦安琢磨道,“奉元城是燕国与唐国的交界之处,向南五十里是秦国边疆,向西七十里是韩国荒漠,哪怕是距离奉元城最远的吴国,日夜兼程也不需要四日之久呀!那般远的路程,可就是四境之地了。”
秦安从秦国皇城到燕国皇城用了六日,那是因为一日的三分之二时间都用来休整,真正用来赶路的,一日不过四个时辰。
细思极恐,来奉元之前,秦安曾看过地图,只知道奉元城距离各个国家都不太远。现在一盘算,奉元城看似不重要,实则是五国关要中心之地呀!若四境人想侵占五国,拿下了奉元,莫不过于拿下了五国人的心脉。但是这也意味着,四境没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五国并不羸弱,四境不会下一步死棋才对,这心思,可越发难猜了。
秦安越想越深,沈卓撑着桌子起身道,“愫儿,茶足饭饱,不如夜探云扇居?”
云扇居迷点重重,确实会成为突破口,秦安提起墙角的陌上,道,“小希,我们走。”
纪梵希随着秦安的步子已经到了门口。
沈卓手握折扇,无奈道,“愫儿,你不打算带我去嘛?”
“带你干嘛,啥也不会,碍手碍脚。”纪梵希满脸嫌弃,转而又言,道,“或许可以应急。”
“......我也可以帮你们分析局势呀。”
秦安道,“卓兄既然想,那就一起吧。”
纪梵希和秦安身手矫健,唯沈卓时刻不忘他文弱书生的人设,他步态稳健,从容不迫,看起来像极了出来赏灯游玩的公子。
纪梵希性子本就火爆,此刻越发的看不惯沈卓,她怒道,“你当你是踏青春游的?”
“小希不必着急,云扇居又跑不了。”他一面跟纪梵希周旋,一面观察过往人群。
正值此时,沈卓在等的人来了,他眼睛微眯,道,“快!”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背着一不大不小,却显得异常承重的包裹,步入云扇居方向。
沈卓指着那男子,对纪梵希道,“追他。”
秦安给了纪梵希一个准肯的眼神,纪梵希飞身出去,顿时隐身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安握起沈卓的手,道,“卓兄,得罪了。”
秦安带着沈卓几个飞步,跟在纪梵希之后,那黑衣人似乎移动某暗道,小希追着黑衣人,进入了云扇居的暗道之中。而秦安轻功本就差小希一步,此时带着沈卓,更加赶不上纪梵希,就被关在了暗道之外。
落于平地之上,秦安寻探良久,敲遍每一块石砖,终是找不到密室入口。
干脆拔剑,欲劈了这堵墙。
沈卓背后冷汗泛起,上手阻拦道,“愫儿,不必劈墙。”
破墙而入快是快,但暗探就成了明访,不值当。
秦安困惑,“卓兄有什么好办法?”
沈卓领着秦安到了另外一个拐角,指着洞口道,“暗室不同于死室,凡是暗室都要有通风口,这大约就是通风口。”
贴着地面的小窗口中有钢筋阻拦,若除去钢筋,正好可容一人之身通过。
闹了半天,还是要动剑,秦安并未犹豫,拔剑相向,剑光流转,钢筋断裂落于通风口内测。
秦安用脚打拍子,足足过了一秒半,才听见了钢筋清脆的落地之声。
收剑入鞘体,秦安鬼使神差道,“落地约1.5秒,根据自由落体物体位移公式,这里距离地下平地,大约11.025米。”
沈卓错愕道,“什么是自由落体公式?”
秦安过脑就忘,她自己也不可思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嘛?”
沈卓说话有些磕绊,“你、你...愫儿,你以后不可以乱讲话了。”
他一向风雅,现在面色难得的十分难看,秦安内心揣测,“我说了什么重话?”
秦安是真的忘记了自己刚刚讲了什么,她为难道,“我说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嘛?如果是,我道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嘴皮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说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那并非是我本意。”
沈卓握折扇的手,渐渐寒凉,他背过秦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晌,才道,“你没有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是我听错了。”
看来终是逃不过一些注定的事情,无论人力怎么提防。
卓兄脸色有些苍白,面色凝重,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呀!能把他给气成这个样子。秦安着急了,道,“我若说了什么胡话,卓兄骂我打我绝不还手,还望卓兄不要把我当外人,遮遮掩掩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wWW.ΧìǔΜЬ.CǒΜ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他转移话题道,“愫儿,你并未说胡话,当下之急是找到小希,她一个人并不安全。”
沈卓说的对,小希安慰更加重要,她虽困惑,却不是纠结的时候,道,“还望卓兄莫怪罪,地底平地极深,我先下,我会在平地之处接住卓兄。”
秦安半掀起裙摆,飞升而下,人脚落地之声响起。
沈卓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控制不住自己,他叹口气,心道,“阮荒,你所期待的一切,开始了。”
他跟在秦安之后,从通风口跃下,鹤氅被风鼓鼓吹起,沈卓接近平地之时,秦安以手相接,给沈卓一股向上的力以减小他落地的缓冲,待沈卓安全落地,两人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通风口下的空间狭窄,是一个勉强够一人同行的小道。小道旁的两壁被砌的平平整整,秦安摸索在前,沈卓在后。大约百步,渐渐开阔,却越来越暗黑。眼已不能视物,唯有耳下,潺潺流水之声。云扇居之下,竟然藏了一条暗河。
沈卓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一甩,小小的火光,在漆黑里,熔破了一个洞,射进不属于这里的光亮。
离两人脚下不过半米之处,暗流途径。
“卓兄还想继续走嘛?”秦安怀抱陌上,想到卓兄可能会答,‘随愫儿’,她抢先一步封了他的口道,“不要说随我,我在问卓兄。”
沈卓道,“既然来了,何不再走下去。”
秦安平静道,“卓兄吃了我做的饭,允诺不会再计较我往日所为的,你不能出尔反尔。今日你昏睡三四个时辰,卓兄那么聪明,大概已经猜出来了吧?”
沈卓举着火折子,灯火昏暗,他半张脸都浸在阴影里,绝美的轮廓越发的分明,他用极为动听的声线道,“是愫儿给我下来迷药。”
“是我,我迷晕了你,脱了你整条胳膊的衣服。”秦安眼中摇晃着此处唯一一处的光亮,她道,“你有力的胳膊,布满薄茧的手,无一不在宣告,卓兄你也是习武之人。”
“是,我习武。”
目光锁定于他,“你习武,我却感受不到你周身的功力,卓兄不是普通剑客,你是高手。”
“隐藏功力很容易,愫儿想学,我可以教你。”
她并未搭理沈卓,她道,“我本想不想戳破卓兄,但是卓兄既然想往下走,我们没有船只,单靠我一人并不现实,所以,还望卓兄出手相助。”
沈卓脸色一僵,语调冷了三分,“竟然是以这种理由被人拆穿,还真是尴尬呀。”
秦安道,“卓兄就不要卖关子了,你提议来云扇居,又引开小希,你带我来到这暗河之内,怕是早有准备。”
沈卓嘴角扯出一抹笑,往日温润的气息全无,周身溢出危险的气场。他直勾勾的盯着秦安,一步一步的逼近,按她在墙角,眼中闪出扑食者的贪婪,手扶上她细滑温软的脸颊。
一寸一寸的上移,眼神一点一点要将她吞噬。
秦安好生无奈,笑道,“卓兄装出这副要吃人摸样的时候,可曾问过你的手?”
沈卓面色伪装的极好,但他拿着火折子的手,紧张的微微颤抖。
暗河之内,就这么一盏烛火,太明显了。
沈卓一天被人拆穿两次,扶额做头疼状,叹道,“愫儿,配合一下嘛。”
“你真有娘子?男女之事上竟如此紧张。”
“实不相瞒,在下还在色/诱娘子,我那娘子,好像...并无心动。”
秦安笑道,“那是你娘子的问题,卓兄你,男色无双。”
沈卓不再玩闹,他认真道,“可借愫儿陌上一用?”
秦安甩手,陌上正入沈卓手中,他把陌上置于水面之上,道,“以陌上为舟,你我立于剑上,我以功力支撑你我的重量,愫儿以功力推其前行,如何?”
“可以一试。”
沈卓闲淡的用紫竹扇一指,笑道,“愫儿先上。”
“失败了也是我先落水,是这个意思嘛?”
“愫儿果然机智。”
“......”
秦安上剑之后,沈卓小小跃步,轻灵的立于剑上,两具身体顿时无缝贴合。沈卓高秦安半头,如此站姿,他灼热的鼻息恰好一丝不漏的吹入秦安后脖颈,烫的秦安身躯骤然绷紧。
秦安弯躯转身,想告诉沈卓离得远一些,脸却贴上了他胸口处的水蓝色锦缎外衫,触感轻柔光滑,隔着衣衫,他沉稳似水的心跳声灌入耳畔。秦安心口一震,似是什么在回应这心跳声,她耳边空空寂寂,世间似乎再无声响,唯有他的往日笑貌。
红晕由脸颊延至耳尾,秦安“呼”的一口气,立马又站直身体,转过去。
以手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心想,“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嘛?最近没有昼夜不分的练剑呀。”
沈卓心笑道,“你不也自称有夫君嘛,现在就不紧张了?”
他以功力支撑剑身不沉,此时装作不知,道,“愫儿,驱剑前行。”
秦安答的很不自然,“好。”
待秦安和沈卓驱剑驶离,原处平平整整,刀片难插的石砌墙处,凭空出现了一位紫衣男子。
他道,“傻师妹,被卖了也只能数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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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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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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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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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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