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医的话带着忽悠的语气,福佳听了都不信,更何况是孟阑?
福佳连忙将那太医送走,生怕他再说什么话让孟阑伤心,回来时,他便赶紧安慰,“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孟阑苦笑,“福佳,连你也说假话了。”
“什么假话,我是真的相信你能好起来,你也别太悲观了,这些年死里逃生那么多次,小小的腿上算什么?”
“这小小的腿伤,可是能决定我的去留呢。”孟阑低下了头,福佳顿时也笑不出来,“你为东厂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就算不能再行任务了,那应当也会给你足够的银两,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的。”
“我知道。”孟阑回答:“可是我不想要那安稳的日子,我不想要离开东厂。”
福佳犹豫了片刻。“你是在害怕什么?”
孟阑看向了福佳,“我离开了我能做什么?山贼还是匪徒?像我这样的女子,离了东厂……就什么都不是了。”
“福佳。”孟阑心底涌起一阵淡淡的伤感,“这世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福佳听了,心替她狠狠一揪,不过孟阑似乎不愿他怜悯自己,掀起被子重新躺下,说道:“好了,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今日不会出门的。”
直到福佳出去,听见了关门声,她这又才坐直了身子,眼神怔怔地看着空荡的房间。
半响后,她绝望地以手覆脸,迫切地想要将脑中的杂念尽数抛却。
独自一人待在房中瞎想,似乎也无法让她摆脱此时的心境,想着,她便起身,打算出门寻人。
她的脚步虽然缓慢,但她知道自己要去哪,东厂很庞大,但她的寝室与虚怀若谷相差不远,很快便到达了晏初云的房门前。
孟阑微微蹙眉,这毕竟是晏初云的寝室,怎么门外也没个侍监守门?
她连忙上前敲门,等了几秒,无人回应,她再次敲了敲。
依然是一片寂静。
孟阑顿觉不对,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立即推门闯入,随后便看见晏初云靠墙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脸色十分苍白。
“晏公公!”孟阑随即上前搀扶,神色着急问道:“你怎么了?”
晏初云急着想要爬起身,额上却全是冷汗,身体已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孟阑将他抬起,倒在她的肩上,缓缓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晏公公,你躺下。”孟阑替他盖好被子,随后说:“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
“今早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孟阑转身之际,晏初云快速说道,孟阑这才恍然,原来大夫入东厂,主要是为了替晏初云诊病,顺道来瞧瞧自己。
孟阑看他的嘴唇发白,便连忙走到圆桌替他沏了杯茶,“晏公公,先喝水。”
晏初云猛然灌下,有些难为情地笑,“方才就是要去拿一杯茶而已,没想到不过走几步,身子便不支了。”
孟阑想起几个月前,她尚未入叶府,晏初云还好好的,怎么……这段日子不见,他病成了这个样子?
孟阑有些不安地在他身边坐下,“晏公公……属下觉得,还是召见大夫吧。”
晏初云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大夫说什么,都是说给旁人听的,让他们安了心便是。”
“严重吗?”
“就是老了。”晏初云的语气和煦,“这病痛自然就找上身来了,也没什么的,现在玉泽也接管了政务,我在东厂清闲养病,这不是很好吗?”
“千户大人知道?”
晏初云的笑容微微一僵,“前不久,我才向他说了实情。”
他随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孟阑低下了头,“晏公公应该知道,我已从叶府出来,现在正在东厂养病。”
“我听玉泽说了,可伤得严重?”
孟阑的眼眸骤然暗沉下来,晏初云眨眼,“大夫怎么说?”
“属下怕是……这辈子都不能……不能再为东厂效力了。”孟阑的声音如蚊子般细小,晏初云神色带着吃惊,她随后又说:“刀砍伤了小腿,大夫说会留下内伤,若是不加悉心照顾,日后便会发作。”
“那就留在东厂先休息吧,这玉女司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你安心养病便是。”
孟阑露出一副苦笑,晏初云忽然明白了什么,微微闭上了眼,唏嘘一声,“天违人愿呀。”
晏初云平日如此擅言语,碰上这等情况,一时之间喉咙也吐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尤其看见孟阑忍的委屈模样,他心底也不禁生出了怜悯之意。
“你可会怪我当时不加派锦衣卫助你营救孔曦?”
孟阑摇了摇头,“公公自有公公的考虑,孟阑不怪您。”
晏初云对她一笑,“你是跟在玉泽身边最久的缇骑了吧?”
“嗯。”孟阑点头,“算起来十一年,快十二年了。”
晏初云回想起当年,“这成立玉女司还是当初我向陛下提出的,周康年初的锦衣卫与朝臣关系牵扯不清,不可信任,这才让沈玉泽为掌司千户找了你们入司。没想到最后,剩下你们这几人了。”
孟阑将碎发撩起,挂在耳后,“此生能为东厂效命,是孟阑之幸。”
晏初云微微垂下眸,这玉女司的内务现在依然是由沈玉泽来管,孟阑的事轮不着他来插手,可沈玉泽到底会怎么处理……晏初云是有数的。
这孩子一向重情义,孟阑又是陪他风雨过来的,哪怕是手脚废了,他也不会亏待她的。
不过他看孟阑的神情,她似乎还很是紧张慌乱。
只是一想起沈玉泽,孟阑的心便空落落的,这几天见不着他,也没让福佳传个话,她到底是去是留,依然是个未知数。
这等煎熬,怕是旁人无法理解体会的。
“孟阑,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她抬头,“晏公公请说。”
“你护他一生,可好?”
孟阑神色一愣,良久后垂下了眸,“晏公公,就我现在这种情势……”
“我虽说老了,但还算了解玉泽,你陪了他那么多年,他不可能让你离开的。”
晏初云挑了挑眉,“别看他现在得意了,就是精明了,他还蠢得很。经常听了我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是贵阀出身,身上自有那贵家公子的傲气自负,总觉自己还能振兴天下了。”
孟阑看着晏初云无奈的神情,忍着笑意,继续听他说。
“我已是个将死之人,等我走了,就得换你与他硬气了,明白吗?”
孟阑笑说:“我可不敢与他硬气。”
“现在除了你的话,他还能听谁的?”
“晏公公,你高看我了。”
晏初云摇了摇头,“孟阑,你比他小心,谨慎,这就很好,你只是在外多年,没有时间静下来而已。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晏初云的安慰让她稍稍安心,随后她便说:“我只能尽我所能。”
晏初云笑了笑,“多谢。”
孟阑接着起身,“那公公,你好生休息,属下……先回去了。”
“路上慢点。”
…………
沈玉泽从白马寺出来,又再绕道去了牙行,马车停在外面,他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将他那身蟒袍掩盖,才下车走入了牙行。
沈玉泽刚一入门,便有伙计上前迎接,许是看他的大氅华贵,他显得格外殷勤。
沈玉泽站到了柜台前,不禁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不久后,牙行老板便从后方走了出来,以笑待客。
“客官到牙行来,有何贵干?”那牙行老板客气问道。
沈玉泽凑上前问:“这里可有交易私塾?”
牙行老板眼眸一辆,随即点了点头,“自然,这京城方圆百里四五成的空宅文册,我这牙行都有,客官要买私塾,来了我这,可算是找对地方了。”
沈玉泽微微一笑,随后那牙行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他进房商谈。
入了房门,刚一坐下,便有伙计捧着装满了私塾文册的托盘走了进来,那牙行老板接过,随后便挥手让伙计下去,自己亲自接待沈玉泽。
“客官是要看京城哪区的房子?”
沈玉泽想了想,就他平日要经常在东厂与皇宫之间走动,一定得找个靠近。
“京城东区,靠近东厂的,有吗?”
“有有。”牙行老板立即伸手在托盘中翻找,最终选出了几分文册,摆放在了沈玉泽的面前。
“这些都是上好的院子,客官请看。”m.xiumb.com
沈玉泽只是匆匆打量了几眼,随后便问:“我能不能带回去问了人再决定?”
“能,能。”老板频频点头,“客官拿着便是,慢慢看。”
沈玉泽将那些文册塞进了袖子,点头道:“多谢。”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马夫在他上车之际问:“公公,现在总算是能回东厂了吧?”
沈玉泽尴尬一笑,“回吧回吧,我也占了你不少时间,不好意思呀。”
马夫叹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等他坐稳了,便御马继续行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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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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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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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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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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