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阑正要蹲下身去扶秦嬷嬷,忽然眼前横空扫过了骏马飞快的影子,只见其中一匹马拐过了院落,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这匹马要是发疯撞上了人,可不是什么妙事。
孟阑立即起步去追,所幸这叶府东拐西弯的走道无法让那只马充分发挥它的威力,不过它突兀的出现,倒是吓坏了走廊和甬路上的几个侍女。
孟阑连连抱歉,直到她们走远,她才松了口气。
“你可真是吓死我了。”她连忙伸手抚摸马颈,紧紧地拽着它喉下的缰绳,凑近观察它的神色。
“我知道,你在马厩关着都快被闷死了,可你也不能这般乱跑呀!”孟阑对它言语,明知它听不明白,可说出来,心中的气顿时便消了大半。
她正要牵马回去,可抬起首来,扫视了周围,这才反应过来她追来之时没有注意回去的路线。
她倒也不紧张,努力回想,可眼角一瞥,忽然一座八角高阁映入她的眼前。
这阁楼很高,看那层层叠叠的出檐,里面应当有五六层,它坐落在叶府内院,不似叶封峤的书房,这高阁周围有廊道环护,空间逼仄狭小,想必正因如此,她这些天才未曾注意到。
不过倒也不是这高阁的雄伟华丽,而是那高阁的正门开启,居然有一名侍卫从中走了出来。m.χIùmЬ.CǒM
孟阑眉尾一挑,看见那高阁周围的花丛后,居然还有几个分开站立的侍卫。
她连忙低下头,牵着马匹匆匆离开,但方才所见……早已令她疑窦顿生。
绕了一会儿,她总算重新找到了回去的路,看见秦嬷嬷,孟阑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总算回来了。”见她安然无恙,秦嬷嬷松了口气,“赶紧走吧,大公子怕是都等急了。”
“嬷嬷,你没跌伤吧?”孟阑关心问道。
她罢了罢手,示意没事,孟阑主动替她牵过了一匹马,随后又问:“秦嬷嬷,我方才在内院看见了一座高阁,那是什么地方?”
秦嬷嬷昂头想了想,“哦,那是老爷的藏宝阁。”
孟阑故作惊讶,“我看着可真大。”
“是呀,这叶府里最大的阁楼便属它了。”秦嬷嬷没有多说,怕她对着藏宝阁也不甚了解。
既是藏宝阁,有侍卫驻守倒也不奇怪,不过有侍卫能进出如此自由,这便有些蹊跷了。
若非叶封峤的吩咐,他们又怎敢入内?至于为何入内……孟阑掩下内心的欢喜,这季庚,总算是找到了。
随后几日,她与秦嬷嬷照样牵马至叶星立的宅院,路上她有的是机会观察。
此次守卫的分布不同,并非一队一队地轮流巡逻,而是阁楼的各个角落都安放了人,几乎没有空隙可钻。
看来也只有耐心等至赛马会当天,府上的人一半的人跟随大队离开,才有机会下手。
赛马会向来热闹,不论京贵,商贾亦或是普通白衣,皆能入内观赛,这赛马还不是最令人兴奋的,而是将有不少人参与下注,这叶家的一些杂役,存了一年的银子,没舍得花,倒是甘愿将身家都压在了这赌注上,其余人也就图个乐,这可是他们一年里为数不多可闹腾的日子。
马厩的人也都会跟去观赛,只不过人数有限,秦嬷嬷也得留人下来看管马厩。
这一说及留人,多少杂役恨不得将自个儿都藏了起来,生怕被秦嬷嬷叫上。
秦嬷嬷也十分为难,她也不想做那恶人,此时孟阑忽然插嘴,打断了她的思绪。
“秦嬷嬷,你让我留下吧。”
不仅是秦嬷嬷,其余的杂役惊愕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秦嬷嬷坐在她的身侧,“你不想去观赛吗?”
孟阑摇了摇头,“到时马厩的马都会牵了去吧?难得可以偷闲一日,我想留下好好休息。”
孟阑自荐留下,倒也省了两方为难,房中的气氛顿时便和谐了起来。
隔日早晨,天际尚未全亮,马厩的杂役便已纷纷起身忙活,牵马运草,拎酒携银,门外一片噪杂。
孟阑躺在房内,人声从靠着她床铺的阑窗传了进来,她半睡半醒间,伸手打开了窗户,惺眼微睁,倒望着紫灰色的穹宇。
见上空星辰零缀,月影犹明,孟阑便又关起了窗户,躲进了被窝里继续睡。
直到门外的动静逐渐消停,加之射入窗纸的热光打在了被窝上,令她细汗频冒,才不得爬出了床铺。
孟阑梳着她凌乱的散发,步态慵懒地走出了房门,入眼的便是空荡荡的马厩,眼界顿时也开阔了许多。
孟阑盘起了头发,搬来竹梯将之靠着在土墙上,爬上三格,便可看见路上叶家出发前的大阵仗。
许是叶星立的关系,此次赛马会是叶家当东,比之往届自然是要更为重视,因此除了江柔语与叶星挽,这凤姨娘与叶星持也可同往。
叶府实榻大门外。
叶星挽身着一袭米黄色的盘金彩绣锦裙,左耳便有一支青鸾衔红玛瑙的翡翠步摇在摇晃,与耳边雪白的玉兰耳坠相互交映,双腕不套环,细颈上也无吊坠,只有一枚如意纹的玉佩压着裙摆,虽然简素,倒也不失嫡女风范。
不过与她的庶妹叶星持相比,她的装束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叶星持身着一袭新造的浅紫缠金丝玫瑰花纹纱裙,盘起凌云髻,以些许珠花点缀后脑,一双五彩琉璃彩云钗闪烁夺目,樱桃小嘴抹上了胭脂,尽显女子的可爱伶俐,更有京畿高门闺秀的风姿。
荷珠站在身后,发现叶星持有意凑近叶星挽,见她眼神不断斜扫,她不禁替自家主子抱起不平,
加上这路旁还围了一群百姓对着他们评头论足,这怎么能落了叶星持的下风?
她微微凑到了叶星立的身侧,低声说道:“姑娘,这下离出发还有一会儿呢,您这身装扮过于素淡了,不妨回院再换一身?奴婢觉得,那天青色水仙纹的百褶拖地长裙就挺不错的,很衬姑娘。”
叶星挽将散发扣至耳后,匆匆扫了身上的衣裳几眼,“我这身也挺好的,只是去参加赛马会,又不是进宫会宴,无需如此麻烦。”
叶星挽发话,荷珠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后叶星挽往江柔语身侧靠拢,凑头问道:“爹爹怎么还没出来?”
江柔语脸上的睡意未散,哈了口气,“他今早急着去了书房,该又是处理政事,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
“那母亲你让人备了吗?”
江柔语愣了愣,看她的神情,叶星挽便知她是忘了。
于是她便转头吩咐,“赶紧让厨房去备几份爹爹平日爱吃的点心。”
母女俩挨在一块,她也注意到了叶星挽和叶星持的装扮,不禁有些懊悔当时答应了给叶星持添衣料。
再怎么样,她还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女儿能够出彩。
她眉宇间溢出淡淡的忧愁,“你衣箱没有其余衣裳可穿了吗?”
“女儿只是不喜奢华,母亲是知道的。”
叶星挽语气淡淡,江柔语本是有意关心,可见她不领情,便也只能讪讪地住了嘴。
荷珠入府去了厨房,她们在门外吹了一阵子的晨风,叶封峤才迟迟出现,荷珠也后他一步赶了回来。
叶封峤换上了一身墨绿丝绸箭袖,外披同色的衣袍,墨发以一支羊脂玉簪半挽,庄严之外多了一份放松清简。
他十指扣起,对众人抱歉一笑,“让你们久等了。”
叶星挽连忙将备好的早膳塞到了江柔语的手上,将她推了上前。
江柔语僵硬一笑,“老爷,你尚未用膳,这里妾身让人备的一些点心,您路上慢用。”
叶封峤微笑接过,“还是你想得周到。”
…………
孟阑目送着叶府的车队离开,直当到街道上观望的人群散去,她才从竹梯缓缓踏了下来。
她离开马厩,经过花园,小道蹊闲,湖亭水榭,路上遇见了的叶府巡队不仅数量减半,余下的也都是怏怏的无心巡逻,纷纷小聚,躲在了廊角饮酒磨光。
她步履轻快敏捷,直径往厨房走去,没有任何停留。
她躲在游廊两侧垂下的罩棚后方,先行观察厨房人员的动静。
若非她见过平日厨房忙碌之时的景象,她还以为无人随同大队离开呢。这厨房不似马厩清净,虽说有半数的人随大队到赛马会去筹备膳食,但余下的可不能如同那些守卫闲下,是个人都得吃饭,这叶府里的杂役都还等着用膳呢。
厨房门外的踏跺上蹲坐一名厨役,手里操着削刀,脸色闷闷地削着地瓜皮。
孟阑装作若无其事地途经此地,在那小厮身后停下了脚步,嘀咕道:“这厨房怎么还有那么多
人?”
那厨役微侧了头,扫了孟阑一眼,便又继续削地瓜,回答道:“这不是还有府里各个守卫侍婢的饭菜需要筹备吗?咱们走了,你们到哪用膳?”
孟阑缓缓踏下游廊,随后那厨役问:“你是在哪儿当差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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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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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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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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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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