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添妄居然……把她的电话挂了?
她脑袋一热,觉得此时尤其上火。
很好。
非常好。
她很接受这个方式。
而且非常接受!
接受个屁呢。
她闭了闭眼,摁着太阳穴把手机放在一边,沉思着。
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叹了口气。
或许,他需要时间。
在她无数次的逃离之下。
他也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和继续下去的理由。
这次,她要学会去等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边安已经回来放好设备回去了,冬天天黑的早,天色深浓黯淡,正是人鬼交错夜行的时刻,分不清街上的身影倒是是人是鬼。
琉璃璀璨的霓虹披上都市华丽的光景,外头的雪势反而没减,风雪嚣张的肆意飞扬,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趋势。
林末霜的位置在写字楼靠窗的地方,巨大的落地窗一眼俯瞰出去,就能看见城市迷离华丽的夜景和高架上飞驰而过的车流。
她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再回神,已经晚了。
林末霜搜了搜天气预报,没有一个时刻表明着雪会在哪一刻变小,这场雪,会下到明晚。
她拿过椅背上的外套,套在身上整理了整理,拿出抽屉里的伞打算直接冒着风雪回去。
外头铺了一层纯粹的白。
林末霜突然想起萧尧刚来栎宁那年冬天的形容
——“这边的风雪,就跟你这性格一样,冰冷又凉薄,还夹着冷刀子。”
忽然有个声音闪过她的脑海,低沉又熟悉。
——“林末霜,刀也不及你一半冰冷。”
她扯了下嘴角,无奈的笑笑。
在这六年的日夜里,其实他也对她很失望吧。
林末霜摇了摇头,整理了下办公桌,关好了灯,打算离开。
走廊的光微弱而昏黄,隐约透过透明的门窗传递进来,只能依稀看见面前的障碍物。
她低头,拉开门把手。
与此同时,一股力道同她的方向一样,把门往外一拉。
林末霜下意识抬头,错愕的看过去,神色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
江添妄的身影高瘦,半匿在灯光之下,黑色的外套里穿着一件深色的卫衣,充满了寒冷的湿气,风尘味道扑鼻,发梢在额前垂下,湿润着。
垂眸对上她的眼睛。
“雪很大,来的有些晚。”他说,“我尽力赶过来了。”
林末霜呼吸一痛,突然鼻尖一酸,觉得委屈至极。
压抑了一个下午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如同窗外的风雪倾盆而下,像积攒了数日的河浪溃堤而出。
他依旧。
在风雪密集的夜。
风尘仆仆的奔赴而来。
她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或许,是委屈到说不出话。
江添妄堵在门口,单手拉着外面的门把,维持着不让它关上。
下一秒,他傲慢又轻佻的开口:“不过,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觉悟。”
林末霜:“……”
所以说他长了一张嘴呢。
这么破坏气氛的话他也说的出来?
江添妄一手撑着门,勾唇笑了笑,弯下腰与她平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虽然我知道你很迫切,但是按我的想法,这种时候,有些话,应该我当面告诉你。”
“……”
林末霜回忆了一下自己下午跟他在电话里说的话。
耳根儿连着脸颊忽的一热,后知后觉的害臊起来。
“从来都,不是可能喜欢。”江添妄漆黑的眼里模糊倒映着她的身影,还闪烁着明亮的光,重新提起之前的话,“林末霜,我喜欢你这件事,一直都是从未动摇过的肯定与必然。”
楼道空旷,他慵懒低沉的嗓音在四周寂静的空间清晰又明确,风雪拍在窗户上唰唰作响,他背着光,轮廓清晰。
这一刻,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纷扰与他们无关。
“谢谢你愿意迈出这一步。”他伸过另一只手,搭在林末霜的小臂上,缓缓滑下,指尖滑过她的手背,捏了下她的手心,“六年了,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对你说这句话。”
林末霜和他对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林末霜,别来无恙。”
江添妄的手掌温度一向很高,可这时不知道是不是从风雪里赶来的原因,手指冰凉,比她手心的温度还低。
林末霜动了动眼,眼角一酸,像是触电一样,心跳漏了一拍。
而后她看向他似有若无挑起的唇角,又重新与他对视上,抿了抿嘴唇,格外认真,一字一句道:“别来无恙,江添妄。”
话音刚落。
还来不及给人反应的时间,林末霜忽然抬手,抱住他。
江添妄一顿。
林末霜眼角湿润,脸埋在他肩上,这才感觉到他的外套是湿的,裹着泥土与自然的气息,还有刺骨的冷气。
江添妄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他没打伞就来了。
她在离栩阳隔了将近两千公里的帝都生活了四年。
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都没有当初那个在黯淡灯光下弯腰背她的少年那样惊艳。
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刻开始。
她再没有被谁坚定的选择过。
好像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如同累赘一般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寡淡,她薄凉,她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她在和江添妄约好见面那天背弃了他们的约定,所以她觉得,他该厌恶她,责怪她,甚至毫不留情的讽刺她。
可现在她无比确定,他依旧热烈,明朗,像一团炽热的火,点燃在她的生命里。
“很冷。”委屈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林末霜吸了下鼻子,低声说,“谢谢你,江添妄。”
江添妄茫然,却还是伸手单手搂着她,弓着腰,侧眼看了看她:“谢什么?”
林末霜埋在他宽厚的胸膛内,声音闷闷的,听着有种不真实感:“雪很大,谢谢你能来。”
江添妄扬起嘴角,低笑了声,语气似乎是觉得这事跟吹口气儿一样简单:“这有什么,开个车的事。”Χiυmъ.cοΜ
林末霜:“……”
论氛围是怎么被破坏的。
江添妄虽然一直喜欢着林末霜,但她走了六年,空白了六年,所以这些年,他也没怎么跟女孩儿相处过。
他现在只是个,傲慢的单身了二十多年的——直男。
天色昏沉沉的压下来,越晚雪下的越大,江添妄的衣服还湿着,冷气仿佛能够刺穿皮肤,怕再多待下去一秒,他会感冒。
林末霜收了收神色,尽量保持淡定,松开他:“走吧,先回去。”
江添妄:“……?”
因为她态度和话题转变的过于突然,江添妄有点懵。
他拦在门口,看着她似乎有些平淡的反应,手插进裤兜里,颇不服气:“喂,林末霜,是你追着我要表白的,你就这样啊?”
“……”
林末霜觉得他有时候这个瞎扯的能力啊……真的挺欠的。
明明当时她是给他了一个选择,让他二选一的。
现在却变成——是她死追着他要表白了。
她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甚至来不及喜悦,只觉得江添妄突然在黑夜里出现在这里极不真实。
从他跟她对视上的那一秒,她就被一种极强烈的不真实感包围着。
所有的话语,都只是照着她的本能回应。
她也想告诉他——别来无恙。
想对他依旧愿意坚定的靠近她说谢谢。
林末霜舔了舔唇:“我怎么了。”
江添妄扫了她一眼,没觉得她身上除了微红的脸颊反常以外哪一处表现了她很开心:“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回应?”
“行。”林末霜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不是他预期中的那样,认为自己有必要,给他点明确的回应,她一字一句道,“江添妄,对不起。”
他懒懒的掀起眼皮子看她,舌尖顶着牙齿,莫名有些紧张。
林末霜咽了咽口水,没敢看他:“我骗你了,我没有想躲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闻言,江添妄眼皮一跳。
林末霜继续说:“这六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也,一直喜欢你。”
“噢。”江添妄轻佻的挑了下眉,嘴角弯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像是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傲慢的道,“那恭喜你,现在你喜欢的人。”
他慢悠悠的说:“成为了你的男朋友。”
“……”
林末霜:“江添妄,你想不问我,当年——”
“以前的事呢,咱们就不提了。”江添妄打断她,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林末霜,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既然你现在选择跟我在一块儿了,以往的事咱们既往不咎,等你愿意说的那一天,再告诉我。”
他不是不想知道。
他寻找这个答案找了六年了,至今未果。
他发了疯的想知道。
尽管如此,可他也一如既往的相信,林末霜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她一定有自己的隐情,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他不逼她。
他会等她愿意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在这期间,他只负责爱她。
林末霜眼角发酸,看着江添妄干净的眉眼吸了吸鼻子,努力装成自然的模样:“你为什么不怪我。”
“这不是怪着呢,所以……”江添妄故作轻松的说,“你得赔。”
“好,我赔。”林末霜抬眼,视线和他对上,像是在宣誓,下了决心,表情格外认真,“我会对你好的。”
闻言,江添妄笑出了声。
她站在夜色里,就在他面前,迎着走廊黯淡的光,细白的皮肤像是发着光。
这一瞬间,一个空灵而强烈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她是他的神灵。
“走了。”江添妄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先回家。”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让林末霜出来之后,撑着门把的手才终于松开。
林末霜稍愣,等他让开,缓过神,才把手里的雨伞递给了江添妄,他顺手接过,一切举动都极其自然。
锁上门,林末霜把钥匙放好,径直往电梯走。
在她眼里,两个人相处本来也是挺自然而然的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性格所致,对于感情这方面,这时候她表现的就有点神经大条。
江添妄在后面步调悠悠的跟上,情绪不是很高。
“林末霜。”他叫住她。
林末霜停脚,回头看他,不解。
江添妄吐词理所应当,还挺傲娇:“牵我。”
“……”
你是什么小公主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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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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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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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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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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