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划在空中,停住,困惑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喝了多少?”
江添妄没说话。
看他这个样子,像是真的醉了。
林末霜又拍了下他,语气放柔:“你先坐下行不行?”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
她也没再管他,解开他揽着自己的双臂,让他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往后踢了一脚关上门,举步维艰,极其艰难的把人扶到沙发上,直接扔了过去。
江添妄是被甩到沙发上的,林末霜一点没留情,丝毫没有人情味,只顾着卸下去这份重担了,所以力道一点也不轻。
沙发虽然软,也架不住人摔。
江添妄没骨头似的倒下去,发出了声闷哼。
林末霜倒了杯水,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顺势坐在他对面,把毛毯扯过来披在他身上,一本正经的说:“你现在怎么办?”
江添妄:“……”
林末霜长吐了口气:“你家修好了吗?还是你想回自己家?”
江添妄单手撑着沙发坐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腿前,头低垂着,碎发凌乱,从头顶扫下来的灯光留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他分明干净的下颚线和笔挺利落的鼻梁线条,微抿着唇。
“……”
回应她的只有江添妄沉重的呼吸。
她忍了忍:“你能回去吗?”
江添妄答的模糊:“酒店,太远了,我没办法回去。”
“哪?”
“很远。”
“所以是哪?”
“……”
又是一阵寂静,他靠在沙发上,微扬着头,双眼紧闭。
看他醉的这个不省人事的样子,林末霜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继续问。
更何况就算现在江添妄真打算自己回去,她也不放心。
她叹了口气,又给江添妄拿了床被子搭在他腿上,才进房间简单洗了个澡。
一身酒气似乎跟着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沐浴露的清香。
再出来,江添妄依旧躺在沙发上,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林末霜无奈,坐在他对面的桌沿上,依旧跟他面对面,又碰了碰刚刚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杯壁,凉了。
她妥协似的看了眼江添妄,无奈的抿了抿唇,起身去了厨房打算给他再烧杯水。
林末霜接了壶水,还没开火,双手撑在壁台上边儿,看着平静的水面突然走了神。
这又是个什么荒唐的局面,居然搞得她还有些紧张又无措。
更何况,她也不会照顾喝醉的人,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思绪正往外游移,身后突然传来响动,打断了她的思路,林末霜生怕江添妄喝醉了乱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立刻转身,刚要迈腿,被吓的反而往后退了半步。
颀长身影站在厨房门口,迎着光线晕染成光圈,江添妄单手插兜,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什么,外套已经被他脱掉了,懒懒的倚在门口,漆黑眼眸染上醉意迷离,懒散的抬眼看着她。
突然出现的人给林末霜吓了一跳,看清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你在这儿干什么?”
“林末霜,你一走几年杳无音信,我心里也是,窝着火的。”江添妄听不见似的,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黑眸深沉,半眯着眼,自顾自的说话,“但是,你得知道,我在等你。”ωωω.χΙυΜЬ.Cǒm
林末霜倚靠着壁台,手撑在后边儿,有些茫然。
“所以,你别走了。”江添妄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眼角有些发红,认真的看着她,“最起码你得,去个我找得到的地方。”
林末霜只当他醉了在说胡话,挑了下眉,语调平淡,无语的说:“你喝醉了,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他反驳,像是很肯定:“你就是要走。”
“……”
“林末霜,我在栩阳等你四年,找你四年。”他虚着眼,醉意醺醺,“帝都离这里有多远你知道吗!”
林末霜睫毛动了动,垂下眼没说话。
江添妄突然站起来,往她的方向靠近,语气变的小直心翼翼又充满委屈:“我找不到你了林末霜。你以后要是想走,去个我找得到你的地方行吗?你最起码得让我知道……你在哪。”
“……”
走到林末霜面前,他停下,却因为酒劲儿脚步显得无力而虚浮,林末霜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抬手扶在他手肘上支撑住他。
没想到这人得寸进尺,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往他怀里一带,整个人几乎把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林末霜重心不稳,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撑在身后,另一只手还被他拽着。
林末霜:“……”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混浊酒味过于浓烈,她甚至觉得这是江添妄假意的报复行为。
“江添妄。”林末霜吸了口气,尽量维持着平静,压着脾气,“醒醒。”
江添妄不仅没动,揽着她的力道反倒更深。
林末霜眨了眨眼,僵住,心跳在停了一拍过后,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像是要破体而出一样,在她体内反抗叫嚣,和江添妄沉重的呼吸声交错混在一块儿。
他垂着头,似乎是刻意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头埋在她颈间蹭了下,碎发挠的人脖子发痒,甚至还有些刺痛。
男人吐息温热沉醉,似有若无的探着她的耳后,落的她耳尖发热,一点一点红透。
江添妄脑袋搁在林末霜右肩,额头埋在她细长漂亮的颈间,弯着腰,半张脸溺于她的发间,轻嗅她沐浴后颈间熟悉又好闻的玫瑰花香,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江添妄眼角发红,眯着眼,刻意压着的呼吸贪婪又颓废,嗓音发哑,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如果你想摆脱我,想离开我,林末霜,哪怕是我,我也没办法。”
林末霜身体僵住,半天也动弹不得,石化住,只维持着原样站在那儿。
酒味浓烈,仿佛麻痹了她的神经,大脑转不过弯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指尖都发凉。
“但是……”他的手揽过她的腰,纤细腰肢盈盈一握,往怀里一带,嗓音低沉微哑,“我在等你,求你,起码让我知道你在哪。”
“……”
林末霜没说话,只安静的站着。
这一瞬间,脑子断了线,一片空白,又无力挣扎。
半晌,空气沉寂下来。
林末霜见他没了动静,呼吸声逐渐平缓,松了口气,肩膀也随之塌下来,她感觉颈间似乎有一滴温热液体落下来,在她脖子间灼热而炽烈。
林末霜纠结了片刻,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支在身后的左手终于动了动,又停下,而后又抬起来顺着方向抚了抚江添妄的头发,顺着他头发的方向,轻柔而缓慢,小心翼翼的叹了口气。
在只有呼吸交错的空间听上去格外沉重。
漆黑的夜里,零星点缀的天色格外暗沉,空荡荡的房间空气变的稀薄,周遭一切似乎都在升温。
良久,她轻轻拍了下江添妄的肩膀,垂下眼,低声道:“对不起。”
却在一场虚无的梦境里,显得格外飘渺茫然。
*
江添妄的酒量不错。
所以林末霜也想不通,他到底是喝了多少才会醉成这个样子。
完全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
林末霜架着他,把人扶到了客房床上脱了鞋躺下。
今晚什么也没干,她觉得自己光是扶人就扶了一个晚上。
江添妄躺在床上,眉目清晰,干净凌厉,眉头却依旧蹙着。
以前江添妄是个纨绔公子哥儿,她觉得他张扬肆意,眉宇之间写满了不服的戾气。
现在戾气没有了,转而变成了一种阴沉沉的冷气。
是她亏欠他的。
林末霜情不自禁的抬手,抚了抚他眉间,试图想把他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说谎了。
她还是喜欢他。
一如既往,像喜欢当年那个张扬明亮的少年一样喜欢。
她只是,原本觉得她一个人就足够了,足够简单,足够生活,足够支撑她枯燥又乏味的单调人生。
只需要了无牵挂,满足她一个人的需求。
但是她错了。
她贪婪,也渴望。
她发现她要的不仅于此。
对江添妄,就算是刻意的离开了好几年,也会不经意的想要……再近一点。
江添妄心是暖的,骨子里刻着热烈。
偏爱一个人,永远明目张胆。
但她却总是视而不见。
林末霜坐在床边,放下手,低了低头,眼尾发红,她眨了眨眼,因这举动,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她看着他出神,愣怔了好久。
抚不开的眉头,成了她心里的一道疤。
“我这样一个腐朽至死的人,在暗无天日的狭小世界里,如果我把你也拉进来……”林末霜歪了下头,看他。她哽咽,喉咙发酸,苦涩味道沿着味蕾蔓延,“你该怎么办?”
“……”
她的声音微弱,发着颤,又重复了遍:“对不起。”
*
翌日清晨。
伴随着剧烈头痛和朝阳,江添妄半撑着床摸着太阳穴坐起来。
大衣披在床边的椅背上,衣衫凌乱,模样凌乱。
江添妄看向对面镜子里自己一副颓然狼狈的荒唐模样,摇了摇头,稍微整理了下形象,才拖着步子出门。
客厅里空旷,餐桌上摆了几道菜,还有两碗汤,还冒着热气,香味传来。
就是没见林末霜的人影儿。
他双手插兜,打量了一圈,隔着空间试探性的喊了句:“林末霜。”
“干什么?”
林末霜从厨房里端着一碗粥走出来,表情有些不顺,凉凉道。
江添妄:“……”
他舔了舔唇:“没干什么,就找找你,我以为你不在。”
“这是我家。”林末霜无语的强调,又提醒了句,“你去洗漱一下,卫生间里有牙刷,然后过来吃饭。”
江添妄看了眼桌上摆好的饭菜,以及刚刚林末霜一副似乎是因为手足无措而烦躁的表情,唇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挑了挑眉梢:“行。”
林末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江添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吃个外卖这么开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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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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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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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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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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