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一条新闻报道引起了栩阳市区的巨大恐慌,众人热议。
手机上的新闻热点消息第一时间通过网络遍布。
酒局攒动,灯红酒绿,江添妄坐在角落,半明半晦的灯光仿佛将人置身于一个莫大的屏障中,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烈气场。
烟头明亮的火光在他细长的指尖晃眼又炫丽。
“卧槽!”突然有人喊了句,“志前路爆炸!这种事都能遇到?”
江添妄把烟衔在嘴角,眼皮一跳,走到桌前。
张志飞茫然,拿出手机点开新闻:“啊?真的假的?”
“志前路?”江添妄站在张志飞旁边,顺意看过去,“要翻新那条街。”
张志飞:“嗯,还真是,估计老街区没什么人管理,出了点意外,幸好那边人住的没那么多了,不然损失肯定惨重。”
江添妄把烟掐灭,眉头一皱,拿过张志飞的手机看。
张志飞:“这种事儿,真是没法定的事儿,灾难说到就到了,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估计得忙一晚上了。”
江添妄没说话,眉毛拧成一团,定定的看着手机屏幕,像是要把它穿透。
林末霜跟家里的关系很微妙,哪怕多年不回来都住的酒店,她下午说她有要去的地方,估计也就只有……
“不是,妄哥你倒是听没听我讲话啊!”
张志飞不服气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没事儿。”江添妄收回视线,表情严肃,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抖了下,“我出去一趟。”
“啊?去哪?”
江添妄手臂上搭着外套,抬步向外走,右手抬起伸出来在头上摆了摆,声音逐渐飘远,俞发模糊:“马上回来。”
光束从走廊往里射,留下一个潇洒的剪影。
张志飞:“……”
饭店外边儿,江添妄随意将衣服搭在肩上,神色散乱,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翻出联系人,没想到手一抖不小心拨出去了个电话,又迅速挂断。
才重新拨通电话。
那头的人没接电话,慢节奏的忙音在喧闹纷杂的饭店前敲着人心里的鼓,逼得人发慌。
江添妄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伸出舌尖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
心跳的频率加快。
短暂的提示音匆忙挂断了电话。
江添妄呼吸一沉,闭了闭眼,重新拨了出去。
结果还是一样,机械的女音毫无感情的重复冰冷的话语。
江添妄眉心一跳,预感更加不好。换了个电话打了出去。
大概响了十秒。
对面的声音懒散倦怠:“喂?”
江添妄掀了掀眼皮子:“林末霜跟你联系过吗?”
萧尧刚睡下没多久,还有些发懵,问题来的突然又莫名其妙,他不敢相信的挪开手机看了眼联系人:“……江添妄?你怎么会找我?”
江添妄的声音很沉,刻意压着,冰冷而压抑:“我问你林末霜跟你联系过吗?”
“……”萧尧本来挺有脾气一人,一听江添妄的语气,觉得估计是有什么急事,正色,“有啊,下午跟我发过消息,怎么了?”
江添妄虚了虚眼:“她去哪了?”
“啊?”
他的声音更沉,气场一黑:“我问你她去哪儿了?”
“……”萧尧迷糊的老实答,“她说,今天下午她要去趟墓地。”
墓地,果然是墓地!
操!
江添妄暗自在心里暗骂了声,转身疾步往停车场走去,还一边向萧尧交待了句:“没什么事了,挂了。”
萧尧:“……?”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手机,慢半拍把手机挪下来。
江添妄居然……主动给他打电话?
*
道路上车水马龙,地上还散着湿气,飞驰而过的车流拉出炫彩的光带,琉璃璀璨的夜晚和深浓的天色交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月色淡的可怜。
江添妄一手称着方向盘,一手点开车载外放,一遍又一遍的拨出电话。
冷气如刃的日子,额头竟然冒出了几粒汗珠。
电话依旧没有接通,冷漠的机械音节敲出冰冷的节奏,他深呼吸了口气,转了留言。
气氛压抑而紧张,黑色的车子速度加快,拉出一条明亮的光线,风声拉扯着在耳边呼啸,透过车窗露出来的缝隙刮过脸颊。
留言提示音结束。
江添妄的声线低沉而压抑,音调低而缓,吐字也显得格外艰难,一遍遍的留言:“林末霜。”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攥紧了手上的方向盘,力度重了不少:“打电话给我。”
像是没有底,他又漫无目的的重复了一遍,字音咬的极重,一字一顿:“打电话给我。”
*
事故现场。
警察已经将周围包围,灯光和烟火漫天的散,救护车和消防车交错的灯光照亮了惨淡的夜。
对街上的建筑已经掩埋成了一片废墟,医护人员忙的不可开交,脚步都未曾停留一下的从废墟里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抬出担架。
废墟对面,一辆烧的面目全非的出租车,停在安静的街道旁孤独又破碎。琇書網
江添妄在一旁停了车,急忙下车,下意识抬头望了眼,反手推上门快步往前走,手里拨出的电话未停过,忙音无间断的在手机喇叭声里响起,他绷着精神竖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您多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江添妄不耐烦的扣上电话,眉头紧锁,脚步加快往里走。
他握着手机的力度加大,呼吸突然一痛,心里越来越慌张。
林末霜去的地方,是墓地。
她母亲在那儿。
大学四年他一遍又一遍的在这条路口走过,甚至于这边路上有什么风景哪家店铺是新开的早就烂熟于心。
这条路是墓地回城东酒店的必经之路。
好不容易回来的人……
操!
江添妄内心暗骂了句,踹开脚下的遮挡物。
他突然开始后悔。
后悔林末霜在栎宁机场落地的那一刻没有直接去找她。
那他们之间空白的时间就不该是这么久。
他找了她六年,林末霜走的时候什么消息都没留下,谁也没告诉。
好不容易,她来到他的世界了。
他却退步了。
萧尧抵达栎宁机场的那天,万丈光芒,灯光云集,摄像头的光能闪瞎人的眼,业界所有注意力都落在萧尧身上,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头条角落里带着口罩压低帽沿的人,在他决定回栎宁这天,来到了他的世界。
他想去找她,想弄清楚为什么她不告而别。
想问她——“林末霜,你抛弃我了吗?”
但她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时候,他却不敢了。
他怕他所担忧一切都是真的。
“先生。”一只手拦住他,“这里不能过去,暂时可能还有未知的安全隐患,可能会有危险。”
江添妄顿了下,抬眼看向拦住他的人,睫似鸦羽,阴沉沉的覆盖下来,漆黑的眼毫无情绪看过去,冷淡的开口:“警察同志,人都救出来了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这边城区现在人数没详细统计过,具体受伤的人,还不能确定。”
江添妄虚着眼:“车呢?”
“什么车?”
“车里的人呢?”
“啊,车里的人,这个时间从这边路过的车没多少。”年轻的消防员朝对面的车扬了下脑袋,“就那个,情况要问医院,是你认识的人?”
“人呢?”
“车子撞上前面的保险杠了,车祸,你看得出来吧?现在车子已经废了,情况……”消防员小心翼翼的瞥了江添妄一眼,“不太乐观。”
江添妄呼吸一沉,胸口倏然一痛。
消防员:“你认识他吗?医院好像已经打电话给他老婆了”
他睁大眼,克制着起伏的声调:“几个人?”
“就司机啊,还能有几个人。”
这时候,江添妄突然不受控制的抓住对面人的肩,嗓音发哑:“不可能,还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另一个人到底在哪,她一定在车上,好好的人怎么会没了!”
消防员明显意料不到,拍了下江添妄的手:“先生,你先冷静下,这边的事宜我说过要问医院,我们这边事情挺多的,来不及记人,很有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先别着急。”
“怎么可能不着急?”江添妄眼里裹着冷光,坚毅的下颚绷直成一条线,坚定又压抑,捏紧了手上的手机,“那他妈是老子的命!”
“江添……妄?”
微凉的声线夹带冰凉的湿重气味,微微发颤,飘在空中患得患失。
江添妄僵住,隔了几秒,才转过身。
姑娘的长睫上裹着雾气,脸颊和鼻子冻的通红,嘴里哈着冷气,眉间蹙着,看向他。
“林末霜!”
江添妄长舒了口气,步伐沉重,像是钉了铁石,每一步都迈的格外艰难。
林末霜脑子僵着,反应不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想,江添妄为什么会在这儿,单手撑在身后的栏杆上,勉强支撑着身体,身影单薄又微弱。
她茫然的看着江添妄朝自己走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江添妄停在她的面前。
男人身形高,盖住了眼前的景。湿气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笼罩,四周一切似乎突然断了线。
一片雾气中,男人的眉眼清晰的放大,落在她眼前。
林末霜微扬头,和他毫无波澜的黑眸对视上,鼻子发酸,莫名有些紧张。
“江添妄,我——”
江添妄没说话,突然伸手扯过她的手腕往前一带,抱住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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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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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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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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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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