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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巴林,银风镇,安伦】
“你的父亲是个歪神、魔神,尤夏,别被他骗了。”安伦劝道:“就算你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也该拥有一个名字,否则,你就像不存在一样了。”
说到“没人要”三个字时,他的声音明显地停了一下,因为这三个字对他来讲也无比刺耳。
见尤夏不答,安伦又说: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尤夏迟疑片刻,缓缓回道:
“可是……我,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你……”
安伦欲言又止。
他愈发觉得,尤夏已经被她的父亲彻底洗脑。
“别逗了,”他苦笑一声,道:“你虽然又脏又丑,好歹是个人,又站在我面前,怎么可能是不存在的?”
“父亲是世上唯一的真神,他的话,不会错。”
尤夏淡淡地回答。
安伦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灰暗的地牢里,只有一盏壁灯在微微发光。
然而这盏壁灯带来的,并非是光明,而是无数阴森的影子。
安伦久久凝视着那些被阴影统治的角落,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竟然还算有些明亮。
他本以为自己已算凄惨,六七年前,他被家人背叛,自那时开始流浪于均衡之地,风餐露宿,踽踽独行,过着堕落而放纵的生活。
可种种这些加起来,仿佛还比不上眼前这个少女的可怜之深。
至少安伦知道,即便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也应该顽强的活下去,因为他感受过爱。
他坚信,他和妹妹之前的亲情,是绝对没有虚假的,所以在没有寻找到她前,他还心有希冀。
尤夏却说,自己不存在,爱也不存在,那她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
即便一头野兽,也能感觉到自我,也能感觉到来自同类的爱,而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说了半天,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尤夏似乎厌倦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安伦擦了擦手上的汗,回答:“那得看他们的人什么时候来啊。不过,我逃出去又没说带你,你着什么急?”
尤夏想了想,“也是。”www.xiumb.com
她把头转了回去,只留给安伦一个沮丧的背影。
安伦干站了许久,忍不住妥协道:
“唉,算了算了,就当我爱心发作,再帮你一回。但是,等出去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听到了没?”
“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既然为了我妹妹,我救过你一次,那我也可以救你第二次。”
安伦不打算解释,他也解释不清。
“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好了。”
安伦不耐烦地冲尤夏摆了摆手,躺回了自己的草垫上,然后睡起了大觉。
时间,慢慢推移到了夜晚。
地牢里的人,自己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唯一的通风口也在离他们非常远的位置,目光难及。但是,尤夏通过听墙壁传来的声音发现,地牢的另一头,有人在说话。
典狱官的声音说:“我说老兄,大半夜的,你怎么又跑来我这里了?一身酒气,你到底喝了多少?”
戈莱德回答:“不……不多,也就这么一点。”
他似乎比了个手势。
“黑白神宽恕啊,你喝了这么多,绝对不能进去里面,不然,非给你闹出人命来!”
听典狱官的话,戈莱德像是有过酒后虐囚的先例。
“别拦我,我跟你说……我啊……就想和那两个新来的玩玩……你懂吗?”
典狱官被推倒在地,戈莱德和他治安队的小弟们,晃悠悠地往牢里进来。
尤夏听完,爬到了安伦身旁,开始不停地摇他的肩膀。
“喂,你醒醒!”
安伦睡得正香,被人一波猛推,立即跳了起来,和尤夏的头撞了个正着。
“哎呦……好疼!”
安伦使劲地摸着头皮,他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你知道疼,干嘛还要撞我?”
尤夏抱怨道,她的额头已经红了一块。
“我才要问你,你推我做啥?”
“因为他们来了啊。”
尤夏刚说着,戈莱德和几个跟班,就醉醺醺地来到了他们的牢门之外。
“红毛小子,还有臭女人,快……快给大爷我爬起来!”
戈莱德每吐几个字,安伦都能闻到扑鼻而来的酒味。
安伦作呕地骂道:“妈的,老子在牢里一天,一口水都没喝上,你却在外面喝酒?你告诉我,过会你想怎么死?”
“呦呵,我怎么死……”
戈莱德和他的手下见安伦气焰嚣张,不禁大笑起来。
“你傻了吗?现在……嗝……被关在牢里的,可是你啊!”
安伦轻蔑地看着他们,用威胁的口吻说道:“是啊,我是被关在牢里,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哈,你是谁?”戈莱德等人闻言又捧腹而笑,“你……你不就是个红毛小子吗?”
这次,安伦没有说话,而是慢慢从衣袋里摸出一枚金质的徽章来。
本来,除非无计可施,他绝不会用这枚徽章,不仅因为徽章所代表的身份令他厌恶,还因为一旦使用徽章,他那个烦人的姐姐,就会立即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可现在,他没有魔法,无法靠武力离开地牢,只能用此下策。
他手中的徽章,做工精巧绝伦,徽章中间掏空,里面安置着两个互相缠绕的圆轮,一只圆轮镶黑钻,而另一只镶白钻。
在伊萨巴林,人们都知道,这两个圆轮被称为“双子轮”,一子象征欲望,一子象征克制。
徽章做工极其精细,不仅里面的两个圆轮能够流畅转动,而且徽章上似乎还刻了一行清晰的名字……
看到双子轮徽章,戈莱克的双腿忍不住打颤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
尤夏不明情况,问:“这是什么东西?”
“能把他们压死的东西。”
安伦说,他把徽章放回了口袋里。
戈莱德他们一个个像死尸一样站着,连气都不敢喘一口,安伦命令道:“你们听好了,我要你们……“
忽然,一道看不清的电光,从戈莱德身后飞快闪过。
安伦的声音在中途戛然停止,他本以为那道一闪即逝的光是自己疲劳所生的幻觉,但在电光闪过的一瞬间,戈莱德的两个手下也跟着横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墙上,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两个人,无缘无故就在他眼皮底下惨死,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什……什么人?”
戈莱德和他剩下的两个手下顿时恐惧起来,他们不安地转着头,目光呆滞,就好像是即将被狩猎的弱小动物一般。
安伦意识到一定有意外情况发生了,常年在外的经验让他立即躲到了墙边。
下一刻,一个素白的身影由上飘下,悄然落地。
戈莱德剩下的两个手下,随之身首异处,倾斜着往两边倒去。
而戈莱德自己,此刻根本不敢转身,因为他知道,瞬杀他四个弟兄的人,就站在他身后。
“是他吗?”
戈莱德背后的神秘客说话了,声音冰凉如泉。
她似乎是在问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仿佛点了点头。
毫无犹豫,她挖穿了戈莱德的胸口,那里露出一只手来。
手生着修长的指甲,尖锐无比,鲜血淋淋。手中的心脏还没停止跳动,戈莱德却已经失去了呼吸。
戈莱德死前面色惨白,双手则死死抓着牢门。
安伦能想象,那一刻,戈莱德一定认为外面才是真正的地狱。
而让他更冒冷汗的是,牢房里的尤夏,竟然全程都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直站在原地,半步未挪。
安伦想,这么血腥的场面,她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而这时,女人将手抽了回去,戈莱德则贴着牢门,慢慢滑到了地上。
安伦因此看清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她戴着一层神秘的面纱,长发宛如银色瀑布倾泻而下,直至腰间,长耳则从发际伸出,好似一对修长的白羽。
她就像一个下凡的神祗(本书中神真实存在,但处于与伊纳兰世界不同的位面),身上的丝衣轻如蝉翼,在空中静静飘舞。手中的兵刃则虚幻无形,若隐若现,既像一柄狩猎众生的镰刀,又像一道俯仰皆愁的月光……
总而言之,安伦很难看清它真正的轮廓,他兀自出神着,甚至忘了自己还命悬一线。
正是这个时候,月神将脸转了过来。
安伦猛地一惊。
虽然月神看的是尤夏的方向,但安伦看到了月神的眼睛。那双眼睛几乎和尤夏一样黑暗,只是那些残忍和冷酷,却是尤夏是没有的。
月神轻松地撕开铁门,慢慢走到了尤夏面前,安伦立马意识到了危险。
“尤夏,你不要命了吗?还不快跑?”
他用口语对尤夏说着,但月神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她又一转头,看到了紧贴着墙,脸上尽是奇怪嘴型的安伦。
安伦的心跳如洪水飞涨。
月神无情无感地看着他,眼神锋利如刀,正架在安伦的脖子上。
她说:“你最好把我忘了,否则……”
“当……当然。”
安伦一个劲儿地点头,他一点也不想听“否则”后面的话。
“明白就好。”
说完,月神如一阵夜风似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牢里现在,又只剩下安伦和尤夏两个活人,血腥味盖过了发霉味。
安伦不敢大声说话,他对尤夏低语:
“你……你的胆子真大……”
尤夏眨了眨眼睛,问:
“她为什么不杀我?”
“这种事,谁知道?“安伦敷衍了一句,催促她道:”哎,别想了,我们该走了。”
“好吧。”尤夏说。
安伦“嗯”了一声,然后看着她先走出去。
她为什么不杀尤夏?安伦心想也许她和自己一样,一眼就看出了尤夏的凄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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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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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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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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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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