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婿这是说的什么话?”许尚书的手离开了桌面,捋了捋胡子,“他若是一辈子不成亲,难不成贤婿还要跟着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未尝不可!”沈毕之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还得做出一副慈祥的长辈模样,“这丰县银矿案牵连甚广,贤婿想必也是焦头烂额,不去让老夫出马去打探一二,也省得贤婿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沈毕之以双手掩耳,“使不得,使不得,许大人,万万使不得啊!”
“沈某今儿个上门,不过是觉得府上的糕点做的不错,特来感谢。再者,突然觉得那位香儿姑娘很是不错,想要成全一段姻缘。既然本就不是为了查案,又何必劳烦许大人跑那一趟呢?”沈毕之笑容满面,但那笑怎么看怎么假,看上去没有一丝客气的意思,反而倒是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许尚书手一抖,拽掉了两根胡子,疼得厉害,却还要笑呵呵地打圆场,“你看,这年纪大了,胡子都开始掉了,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啊!”倒是直接打起了感情牌。
许尚书老不老的,沈毕之可是半点都不关心的,自然也不会同情什么。
更何况,沈毕之可不觉得大把捞钱的人不中用了。
沈毕之没有接话,看了看外面的天,拍了一把额头,“这不知不觉的,都晌午了,沈某也该回去用膳了!”说着,人已经起了身。
许尚书伸手去挽留,“贤婿到了这,就是到了自己家,还回去做甚?既然贤婿喜欢府上的吃食,倒不如就留下来用膳!”
说着,还不忘冲着门外吩咐道,“来人啊,准备午膳!姑爷喜欢吃鱼,昨天从城外河里打回来的鱼,捞出两条来,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早上的糕点也多做些,晚些时候送到姑爷府上去!”
这时节,河水早已结冰,若要捕鱼,要先凿开冰,还需得有人趴在冰上吸引鱼的注意。
天寒地冻,河水刺骨,凶险万分,捕鱼人是拿命在换钱财!
沈毕之喜欢吃鱼,却不喜欢这样沉重的方式。
不着痕迹地躲过了许尚书的手,沈毕之重新坐了回去,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几天西厂很是热闹,手底下的人请了醉花阴的芸芸姑娘去跑堂会,许大人若是不嫌弃的话,真该去看一看。要我说啊,这芸芸长的美,嗓音也是如同天籁,实在是个妙人,难怪连西街骡马市的马老大都愿意冲冠一怒为红颜!”
听到“醉花阴”三个字的时候,许尚书的瞳孔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沈毕之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抛出的橄榄枝不屑一顾——因为沈毕之已经拿捏住了马老大的软肋——芸芸的生死。
芸芸也算是个奇女子,虽然身处花楼,却是难得的有情有义。
据说当年,马老大还是两只眼睛都健在且能百步穿杨的汉子,因为被人陷害,掉落山崖生死不知。
芸芸与他不过是喝过几次酒谈过几次心,就将一颗真心都交给了他。
在家人朋友以及手底下人全都放弃寻找的情况下,芸芸拿出全部身家求了老鸨甚至不惜以死相逼,这才能够出门去寻找他。
芸芸这一去,就是三个月,音讯全无。
两人再出现时是三个月后,芸芸那样千娇百媚的一个弱质女子,全身都是伤,还瘸着一条腿,却硬是把马老大那样高大的汉子背到了城门口。
两人被发现时,芸芸的双手掌心、手肘以及膝盖都是血肉模糊,伤腿处还有蛆虫苍蝇在爬动,可是那样娇滴滴的一个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小心地护着背上的马老大。Χiυmъ.cοΜ
至于马老大,除了衣服脏兮兮的,人昏迷不醒,只有身上两处结痂的伤疤和罩着黑布的左眼与以往不同。
那三个月,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知道的是,马老大躺了半个月就能照常下床活动了。可是芸芸却大病了一场,一躺就是一年半,就算到了现在,她只要走的太快,右腿依旧是有些跛的。
马老大有妻子有儿女,并且很爱他的家人,对芸芸全无半点儿女私情。这一点,芸芸也是知道的。
故而,尽管马夫人都同意芸芸入府,她却宁愿守着醉花阴,偶尔看上马老大一眼,也不愿意去破坏所爱之人的人生。
马老大不能娶芸芸,却愿意为了她去拼命。
听说,当初有权贵欲强纳芸芸为妾,芸芸不从,打算以死明志。马老大当时人在千里之外,听到消息后,跑死了三匹马,昼夜不歇地赶回来,连夜打上府去,直接打断了那位小公子的一双腿。
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时传为佳话。
这满京都的人谁不知道,醉花阴里的那位芸芸姑娘可是西街骡马市马爷的逆鳞软肋,碰了一下,不死也得扒掉几层皮!
马老大守信重诺,可那所谓的承诺和芸芸比起来,狗屁不是,一文不值。
沈毕之喝了一口茶,“许大人也不必为了香儿姑娘的事自责!马老大曾说,这几日会有不少人请沈某上门吃饭,红妆的亲事想来不难!”
许尚书明白,如此一来,沈毕之已经胜券在握,因为有着马老大这层关系,自己手里头掌握的名单,沈毕之同样能够拿到,而马老大不敢说的人,自己也同样不敢!
“大人,奴婢愿意嫁!”旁边的窗户突然被推开,胡天香的脸出现在窗口,一脸的坚毅。
“哎呀呀,香儿姑娘不躲了吗?”沈毕之一脸的挪揄,“沈某还以为姑娘不小心睡着了呢!”
许尚书腾地站起身,板了一张脸,呵斥道,“香儿,还不赶紧退下?也不看看是谁在,这是你可以放肆的场合吗?惹了不该惹的人,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岳丈大人莫恼!”沈毕之呵呵一笑,“香儿姑娘是个聪明人,我也喜欢的紧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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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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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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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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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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