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贤想不明白，夜卓然又如何能明白。
每日苦修，年复一年，也许捉妖铃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别说一只妖了，如果不是至亲挚友，谁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损耗修行？
“我想不明白，更不知道世人会如何评价师兄。所以，我只字不提当年之事，至少在世人眼中，师兄和师姐是为了除妖丧生，是值得敬佩的前辈。我都不敢想，如果他们知道师兄是为了救妖，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密室里好一阵的安静，以夜卓然的经历，没有资格在父亲和两位前辈的灵位前发表任何的看法。
他亦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爹，袁庄主从前一直不让十五和初一在人前露面，欢儿也说过，他们两个在去铜虚山之前从未除过妖，甚至连捉妖铃都没有。是不是...”
夜贤叹了一声，“振宗虽然不知当年发生何事，也不及宋师兄那般。但到底不是像我这样急功近利之人，也许，他是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像宋师兄那样与捉妖一脉背道相驰，但也不想因为虚名去违背良心。所以宋师兄出事之后，东虚山庄便只守着一方安宁，不涉足太多外面的事。甚至连两个孩子也一直藏着。也许是担心他们成了捉妖师有危险，也许有其他的顾忌，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他们还是去了铜虚山。”
“是，而且袁十五已是金铃。只是有些奇怪而已。”夜卓然道。
夜贤笑了笑，“现在外头出了这么多事，再奇怪的事也不奇怪了。他们可能还是要去寻那个孩子的，你多带着些保护他们。可千万别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否则，袁十五那个泼皮的娘，可饶不了我。”
夜卓然心道：外头可能出不了什么事。袁十五出了什么岔子，也都是您亲自做的。
***
“十五，你没事吧？要不，多少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一会儿就...”没东西可拉了。
孙星凝说着拐了一下夜欢，挤眉弄眼的让她说两句。
夜欢不敢吭声，何止是不敢说话，就是喘气都怕声音大了惹毛了十五。
十五虚弱的问：“我去了几趟了？”
“还好，不多，才五趟而已。”胡萧举了一只手在他面前。
“刚才那药瓶还在吗？”十五问。
“在，我收着呢！”英杰忙从怀里将药瓶掏出来递给他。
十五微微点了点头，“初一，拿着这药丸，灌那老东西嘴里。他要不肯吃，你就打到他吃。全灌了。”
......
“我可能打不过他。”初一道。
“夜欢，为了救命恩人，大义灭亲行不？”十五又看向夜欢。
夜欢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到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回头我去教训我爹，大义灭亲就算了。我爹一把年纪了，折腾坏了你赔我一个爹？”
“这我可赔不了，你叫我一声‘爹’我也不敢应啊！”
“袁十五，我看你是还没拉够！”夜欢跳起来，夺了英杰手上的药瓶作势要往他嘴里灌，十五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又站了起来，“不行，又来了。胡萧！”
胡萧：“纸在我怀里揣着呢！”
英杰：“别急，慢点！”
看着他们三个又跑去了茅厕，孙星凝想笑又不敢笑，整张脸都扭曲着。
“初一，你别生气。我爹他不是故意的。”
“这还不是故意的呢？”孙星凝说完就招了她一个白眼，一手忙捂住了嘴。
初一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不过她也不想看到夜欢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算了，都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道十五这样，明天还能不能出去了。”
“那就让十五在家歇着。明天我们一起去村子里再打听打听，我大哥会派人跟着我们的，出不了事。”夜欢道。
“也好，你们先去睡吧！星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孙星凝闻言忙的瞪大了眼睛，“我没事。大家都不睡，我也睡不着。我还是去准备吃的，回头十五肚子不闹了，肯定就饿了。”
夜贤说是要闹一夜，还真没有夸张。
一直到四更时，十五才消停下来，夜卓然一早推开门，就看见十五的屋子里‘奇形怪状’的睡了一屋子的人。
三个姑娘趴在桌上睡着了。
十五脸色不太好的半靠在床上，胡萧趴在床沿边，英杰一个人仰面占了一大半的床。
他们每个人的左手腕上都绑着一根红绳，在透过门洒进来的晨曦中，显得格外耀眼。
看到这一幕，夜卓然不知为何，突然萌生了一些羡慕。
除了夜欢，他从不和人特别亲近，倒也不是他不想，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没有人敢和他一起玩。
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便习以为常的不和人亲近了。
就是夜欢，从前也和他一样。
所以，这一次再见到夜欢，他便觉得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以至于他能想到的便是她喜欢袁十五，可现在看到这一幕，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初一抬头看见他，目光一瞬间清明，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她推醒了夜欢和孙星凝，三个人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哥，你这么早干什么？”夜欢睡眼朦胧的问。
“你们就这么过了一夜？”夜卓然有些明知故问。
“要不然呢？”夜欢没好气的道，“爹昨晚睡的好吗？”
夜卓然忍着笑，“睡的很踏实。”
“哥...”
“好了，我本来是想来问你们今天要不要去那个村子看看的。不过既然你们一晚上都没休息，今天就还是算了吧！休息好了再去。”
“那怎么行？”说话的不是初一她们，是从门后边传来的。
十五开了门，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这事怎么能等？谁知道过了一天会不会又生什么变故？早弄清楚了我们也好早点离开无双堡。我怕再待下去，不是你爹死，就是我亡。”
......
“你就留在这里吧！我们去看看就行了。”初一道。
“我没事了。一点巴豆而已，小爷没那么弱。星凝，弄点吃的来。吃完上路！”十五道。
孙星凝：“夜欢，这是无双堡。”
夜欢：“哥，饿了。”
夜卓然：“......我去！”
看着夜卓然出了院子，胡萧从门后探出了个头笑着道：“虽然你爹不怎么样，可你这个哥哥倒是很不错的。”
“滚远点！”
***
一行人吃完早饭出来，夜卓然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马，正张罗的要人扬旗子的时候，十五忍不住的道：“夜大哥，这些都免了吧！人也不用带这么多，咱们是去村庄里，你这么一闹，到时候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其他人都附和着点头，连夜欢都脑袋都点都跟拨浪鼓似的。
“十五说的对。”
“你以前...”
“不要提以前。”夜欢忙的打断了夜卓然的话，生怕说多了，十五他们又该提在古凉的事了。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夜卓然也没强求，便点了几个人跟着一起了。
临到城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正是夜贤。
十五一看见他，就怒火攻心，他也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他要吃人的目光似的，让人推着过来了。
“初一，你过来。”夜贤招了招手。
十五上前半步，将初一挡在身后，一脸敌意的问：“您又想干什么啊？折腾完我了还不够，还想折腾初一？”
“怎么说话呢？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还这么记仇？”夜贤笑着道。
“就许您记，不许我记是吧？”
“好了，这事就过去了。初一，你来，把这个剑穗带上。”夜贤手里提着一个用红绳包裹着玉佩的剑穗。
夜欢看见那剑穗眼睛猛然瞪圆，扭头看向夜卓然，没想到夜卓然的表情比她还要震惊，下意识抬手将衣领紧了紧，像是生怕被人看见什么似的。琇書蛧
“爹...”
“佩剑都送了，还在乎这一个剑穗？初一你过来，我给你系上去。”夜贤又招了招手。
十五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回头看着夜欢低声问：“怎么回事？”
“没，没事。加上剑穗好看一些！”夜欢慌乱中扯了个理由，心里却把她亲爹问候了一百八十遍，搞什么？有完没完了？
“堡主，其实不用的。剑也是夜欢借我暂用的，顺手就行。”初一感觉怪怪的，怎么夜堡主看她的眼神莫名有些熟悉？好像经常见到似的！
“没事。剑出鞘，总会有些戾气。这剑穗，和你手上的红绳是一样的。都是祝福保平安的意思。”夜贤说着看向夜卓然，“卓然，你路上好好照顾初一。早些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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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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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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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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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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