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眼睛弯的像月亮,眸珠如似星辰,貌回当年般光景,声如琴音,俏皮而喜悦地喊了声彦周的名字。
“江别!”
声若戏曲,梦回两重天,一重当年,一重人间。
彦周骤然睁开双眼,心脏好似健全的鼓动,震得他四肢发麻,不受控制地几乎脱口而出:“别这么看我——”
惊醒,封闭昏黄的屋子,蜡烛即将烧尽,火光在烛台里奋然仰高了头颅,不甘心地想要维持开始时那样亮。
眼下除了自己,别无旁人。
薛焕那一声“惊天动地”,吓得彦周好一会晃神。
那是幻想里的薛焕,却又不太像记忆里的那人,他的衣着与往日不同,眉目间的笑容却同往时如出一辙。
失神只一小会,彦周略带自嘲,是不是疯了,现在的薛焕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时间过去那么久,总感觉是他……
又不像他。
——
今年的火九日比往年都要引人轰动,火九日练凤种倒不那么人尽皆知,主要是这日子跟中秋佳节巧合在同一天,民间甚是热闹。
张灯结彩,喜过佳节。
每家每户忙着做各式各样的月饼,没有功夫管江湖仙界即将到来的一场暗潮涌动。
凤种这种稀世好物,总得有人想要看一看,这其中最积极的属不管什么屁事都要掺和一脚的阴阳宗。
阴阳宗门派每天做着杀人收钱的勾当,网撒的遍地都是,一到晚上,皎月一现,暗线全出。他们在仙门正派的围墙边布满了眼线,朝丘被金丹“借用”一事,君姓仙门无故失踪一事,李尚年火九日练凤种一事,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江湖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稀奇、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他们见多了便见怪不怪,不过这次的动静,说不上大,但说的上相当稀奇。
怎么说呢。
众所周知,自从屠神役一战,这个人间就再也没有神迹存在了,如果某天有人说只需要一样东西,就能造出神,而他所说的这样东西也是传说中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玩意,难道不惹人好奇吗?
阴阳宗就是被激起了好奇心,想要来凑一凑热闹。m.xiumb.com
霜大人前些日子因为在永安吃了亏,被扣了办事不力的帽子,领了罚,象征性地在自己豪美的楼阁里禁足了些时日,鸦儿在她屋檐上驻足待命。
晚风悠扬,天边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此时,天将入夜,天际已经染出了一抹修长的紫色,黄昏西山头,像蒙了面纱的美人,百转婉约。
霜大人推开了窗户,手肘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屋顶的鸦儿听见了声音,闭着的眼猛地睁开,一咻飞下,站在霜大人倚窗叹息的檐角上。
“师父,您醒了?好多天都没听见您声音了。”霜大人禁足的这几日,鸦儿没事做,不能进屋,师兄江许其总是去逛馆子不见人影,都没人带他玩,好生无聊。
霜大人被他这份雀跃吹得无语随江河流去,没好气道:“小帅哥,没有声音不代表我在睡觉,我是猪吗,一睡睡这么多天不醒的!”
她连白眼也懒得翻,葱白带粉的指尖上下随意点了点,敲着放松的节奏。鸦儿盯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这几天您那也没去,不知道九先生有没有为难您,您不出门,我都没有任务了,身上都闲出虱子来了,嘿嘿。”鸦儿憨憨地笑,笑过转到了重点,“是不是有事情要我们去办了,所以您今天才开窗户透气来着?”
这话带猜不猜,虽然鸦儿名义上是霜大人的徒弟,但是实际就是一小跟班,他所做的就是听从命令,那些缥缈神秘似在屋里的高手们的行踪,是谁也敲不准的。
就像霜大人,名义禁足,门窗关的紧紧的,鸦儿寸步不离,也不知这位高手来去自如,这些天没有多少时间是真正待在屋子里的。
只不过高手们的规划,鸦儿是不懂的,他还惨兮兮地脑补过霜大人因办事不力受到惩罚,在闺房忏悔、痛改前非的画面。
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只打坐悔悟,生怕不够虔诚。
“我听说最近朝丘挺热闹的,什么易主、鸠占鹊巢、死无全尸……”鸦儿喋喋不休,想到什么后,又道:“师父,那道庄本来在晚降岛,如今突然跑到这边来,还占据人家的地盘,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我听说——”
“我都知道。”霜大人接了他的话,道庄自古以来就是最接近神的存在,他们自命清高,自诩是神之子,接受神的旨意,庄派坐落在远离陆地的岛上,与世隔绝,试图打造一个仙气飘飘,桃花源境的小神界。
不过是祖上积了些德,与神有过交往,便以为身份高贵,不可侵犯,实际上呢,知道的人才会知道里面有多少败絮,明面上光鲜,就是为了挣个面子,挣个虚无的名声。
阴阳宗当年从道庄中分离,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伪做派,有实力还要装孙子,还有被迫心地善良,心怀天下。
人就是人,七情六欲没法断绝。
为了那句“神道”就要放弃自我,这不能做那不能做,扬起千锤百炼雕刻般的慈悲笑容,在世人的眼皮底下丧失灵魂,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尸。
还要鼓掌叫好,还要心甘情愿。
道庄金丹这回做的这出,世人不明白,阴阳宗可明白的很,它还是舍弃不了□□号,还以为是神之子,还妄想取而代之!
神迹岂能说造就造,天界重开所付出的代价,是无数杀孽。
我倒要看看,这道庄金丹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道庄金丹的李尚年据说想要在火九日的时候造出凤种,这东西早在不知道几万年前就消失了,传说中的东西,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他居然还拿出来玩,真是好笑。”
远处风景林地上空飞过三两只黑鸟,飞过云霞,像达官贵人身上穿的精美绸缎。
鸦儿脑子单纯的很,除了杀人放火,啥也不懂,非常好奇,这前后不着调的事为何要做。
“那为什么要做呢?难道是闲的没事做了?”
道庄不远万里从晚降岛来到陆地,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做某件事,背后一定有原因。
霜大人讽刺:“道庄向来道貌岸然,他们这些年待在晚降岛一直风平浪静,此时此刻出来,占了人家的地,肯定是有利于他们自身的利益出现,这利益还不小,诱惑的他连凤种都敢拿出来说道。”
鸦儿听得不知所云,尴尬地摸摸头,问:“那个师父,我问一下,凤种,凤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关于凤种,其实霜大人也不是很清楚,她只是上次去见九先生的时候,听九先生提起,说道“得之,万物生;得之,贪婪而死。”
九先生的来历很神秘,某种程度上说是来历不明,他神秘归神秘,却貌似知道很多人事物,他头上总是罩着兜帽,宽宽大大的,将他的脸隐藏在黑暗了,像个死人,又像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不死人。
霜大人摇头,把脑袋偏向鸦儿,说:“我不知道,不过九先生似乎很感兴趣,他让我去看看,如果道庄真的有本事的话,你也可以看见。”
“真的吗?”鸦儿难掩兴奋,嚎道:“师父您的意思是,会带我一起做这个任务是吗?”
他兴奋的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雀儿,聒噪。
“还有其他人吗?”霜大人脸上的优雅差点被他喊得天崩地裂,无语道:“江许其整天不见人影,我倒是想带他去,毕竟他功夫比你好一倍。”
鸦儿立马垮了脸,央求说:“别管他了师父,师兄绝对是逛馆子去了,我上次去个小镇子办点事,在一座花楼的台阶上,看见他了,他搂着一位姑娘,动作可亲密了,我本来想上去吓唬他来着,后来看见了南虞的弟子,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我就走了。”
南虞弟子腰上都有腰牌,很有识别力,鸦儿一看便知。
“南虞弟子?”霜大人疑惑。
鸦儿肯定:“是的,我记得是个小姑娘,梳个辫子。”
南虞的弟子,还是个小姑娘,江许其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前除了做任务,从来不离开阴阳宗半步,他怎么会跟南虞的弟子认识?
要是谈恋爱也是到了年纪,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跟南虞的人谈恋爱,江湖上的正道邪道,以后会出问题的。
“果然是几天不打,就无法无天了。”霜大人狠道。
“师兄不怕痛,师父,他没有痛觉,这样惩罚他没有用的。”鸦儿还在状况外,自以为高深地给霜大人出主意。“不如不允许他睡觉,一有睡意就马上泼水刺激,过了几天肯定就认错了。”
鸦儿扬着微笑,天真一般,霜大人泼了水把他先蔫了。
“你还笑什么笑,马上把江许其逮回来,我要派他去朝丘办事,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居然跑去给我谈恋爱,不像话!马上把他给我找来,火九日当天在朝丘,我要是见不到他,我就打你!”
祸及鸦儿,鸦儿满地护鸟毛,连声道好,一溜烟跑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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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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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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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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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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