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两边种满了观赏用的花树,一年四季的都有,现在正值夏季,合欢树开的正旺。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天生的,可我就是想试一试,就抱了那么一点期望,万一不是自生来如此,我家弱儿也可以如正常孩子一样健康快乐的长大。”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着说着,眼里晕上了水汽。
“夫人也不必多忧,换个角度想,您家孩子一定过得更加无忧无愁,天真烂漫,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么。”薛焕安慰她说。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一个心志不成熟的孩子未必总是坏的,往好处想,他能快快乐乐长大,生活中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在他心目当中就如冰块一样干净透明。
这世上总是没有两全之美,住在一个屋顶漏洞、风雨无遮的房间是坏,但晴天晚间,一抬头就能瞧见满天星辰。
世人多磨砺,好从坏丛生。
说话间,薛焕看见了楚老夫人的心肝宝贝楚弱。
他正在跟府上的丫鬟们玩闹,玩追逐游戏。
楚弱个子小,走路不稳,就算丫鬟们绑着眼布蒙着眼睛追他,他一个大眼瞪天的都跑的东倒西歪,险些摔倒。
小院子尽是楚弱天真的笑声。
他拿着棍子追赶这些丫鬟,丫鬟空手来捉他,若是他抓住了她们,便是一阵鼓掌叫好,若是丫鬟们躲过了他的追捕,也能看见这小小公子在院里摘一朵花送给她们。
这般和谐光景,从外人眼中,哪知楚弱是个心智不全的孩童。
“人生来孑然,于世遭苦难灾患趟涉,沾染一身世故气,楚小公子纯然无暇,无异。”南小回触景有感而发,在他眼里,小孩子心性没有恶念,是为可贵。
楚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孙儿,满眼慈爱。“我想,我也不着急,还有楚澹和楚溶呢,日后他俩娶妻生子自会发扬家族,我这孙儿就让他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
楚弱挑着两个小木棍摆在地上玩你追我打的游戏,丫鬟陪玩时间结束都下去干活了。
孩子年纪小,满脑子都是玩,南小回见他玩的投入,轻手轻脚坐在旁边看着他嬉戏。
头上洒下一片阴影,楚弱扭身抬头,看见一陌生人,一点也不抵触,还有意往他身边凑了凑。
他长得可爱,南小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轻点一下,很快收回了手。
试探这一下,楚弱迎着小回的笑脸完全放下了戒心,庄重的把手上两根打架的木棍递了过去。
“给我玩吗?”南小回没有接过,而是用手碰他递过来的棍尖。
楚弱点点头,又把手往前送了送。
南小回这回接了过来,抿嘴笑道:“谢谢你。”
“不、谢,好、看。”楚弱说话一顿一顿的,有点咬舌不清的感觉,南小回本来以为他仅是心智如一两岁小孩,没想过这孩子说话有缺陷。
“好看?”
楚弱方才一直盯着他瞧,这会儿功夫不太好意思移开目光,揪玩着自己的手指,腼腆的傻笑。
“是说我吗?”南小回指着自己的鼻尖。
楚弱闭了嘴决心不再开口,他掰着自己的手指尖,看着南小回,毫无预兆在他颈间一戳,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笑意很浓。
“做什么?”小回抚摸被他触碰的地方,轻柔地问他。
楚弱傻笑一会,说:“喜欢。”
他不懂楚弱的心思,见他云里雾里的回答后也不出声,陪他坐了一会。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也很无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能自娱自乐一下午。
.
薛焕在和楚老夫人闲聊的时候,楚泽川从外面回家,两人打了个照面,客套几句,楚泽川叫丫鬟准备热水,洗洗风尘。
看样子他出门有几天,脸上的胡子有些糟乱,眼底有红血丝,一看就是觉没睡好。
楚泽川回房后,薛焕客客气气道:“楚先生总是这么忙吗?”
老夫人貌似很喜欢自己这个儿子,颇为自豪:“我就泽川一个孩子,老爷走后,家里就靠泽川扛起来,大大小小的事他没少操心,有时候我看见他头发乱糟糟的没工夫打理,心里都难受。”
楚泽川是一家支柱,年少当家,为了发扬父亲留下的家业,走南闯北,风雨兼程,从来没有好好放松身心过。
楚府家大业大,丈夫离去,一介女流不认识字不会办事,重担自然只有靠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个人拖拽着走过,任谁不心疼呢。
“好在楚澹和楚溶都长大了,楚沐虽然……但好歹给自己留了个根,多年来虽有波折,老天垂怜,我们楚府还算不错,楚澹楚溶都是好孩子。”
说到这两人,薛焕便顺水推舟提道:“楚二公子在永安的名声真是厉害,我随着我师父刚来这里就听说了,他武功高强,侠肝义胆,是永安的守护神。”
楚老夫人乐的听别人夸楚溶,“楚溶这孩子有上进心,不服输的劲儿,这两年给楚府争光了,我这老婆子为他骄傲。”
薛焕陪笑。
“其实楚溶十七岁之前不爱读书,也不爱武,自从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之后性格有些变了,大师说他灵根不错,修习什么灵法一点就通,是好苗子,他也愿意学,我不太约束孩子,就随他去了。”
她这番话里,薛焕精准嗅到一个敏感的问题。
“生病?楚二公子生的什么病?”薛焕拿出医者学无止境那种态度,好奇道。
这都是发生在两年前的事了,老夫人不以为意,不加隐瞒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是什么病,有一天楚溶突然病倒了,皮肤滚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请了好多郎中来看,结果都是没病,但楚溶身上摸起来很热,像感染了风寒。城中郎中找不出病因,楚溶又昏迷不醒,我和泽川都急得不行。”
“后来呢?”君安迫不及待道。他没能做成算命如神的大师,进楚府前临时改变主意觉得三个人团在一起有安全感,所以此时他正窝在薛焕旁边,伸着脑袋,听故事。
“后来某天晚上来了个大师。”楚老夫人想了想,说:“我记得那天晚上还下着雨,家丁跑过来跟我说外面有个黑衣人敲门,信誓旦旦能治楚溶的病。泽川实在没办法就让他试了,谁知道就治好了,那大师也真是神。”
“黑衣人?”
“对,个子有些矮,穿着黑衣服,看不清脸。”
薛焕稍加思索,说:“老夫人,在下专门研究疑难杂症,对此类病状非常感兴趣,请问这位大师是如何治好楚溶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大师治病的时候不让外人一旁观看。”
“不过也多亏了他。”
那大师给楚溶治好后,跟楚泽川说楚溶命中有天,将来必成大器,楚泽川一脸茫然,因为在此之前,他是不大看好楚溶的,虽然他是自己的儿子,但论才学,他更偏向楚澹。
后来楚澹也变了,性格更为沉闷,除了家里人,他很少与人接触。
老夫人身边扇风扇的丫鬟补了一句,说:“大师很看好二公子,但是对大公子有所偏见。”
说完老夫人咳嗽一声,微微偏头,丫鬟收到警示,立马闭了嘴。
薛焕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他和老夫人连编带扯几下药草学问,借着时候不早的理由请求告辞。
两人离开前,故意走的慢,薛焕跟踪楚老夫人,看见丫鬟扶她回房休息了。
丫鬟服侍好老夫人,轻轻带上房门,她走出院门被薛焕迎了一脸笑意。
薛焕特别像那种流氓,仗着一张人见人爱的长相“行方便”,拉着人家姑娘询问两年前的事。
丫鬟自小长在楚府,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距离没出过永安,阅历不够,还真就被薛焕模糊的晕头转向,眼睛直的撇不开,害羞的脸红通通的。
“你说大公子?大公子人挺好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丫鬟道:“听管家说大公子生下来天赋异禀,眼睛是红色的,他身体强壮,天生神力,老爷特别喜欢大公子。”
“你不是说那个给你们家二公子治病的大师对楚澹有偏见吗?”薛焕问。
丫鬟:“对啊,但是说实话我对这个大师有点害怕,看不清他的脸,雨夜没打伞进到楚府,身上居然一点雨水都没沾到,而且他进来后,第一个去的不是二公子的房间,而是楚家祖宗祠堂,在那转了一圈后,说了一句话,我记不太清,好像说是什么‘不是病,是祸’,神神叨叨的,后来他把二公子治好了,老爷很感谢他。”
不是病,是祸——是什么意思?
楚溶被谁诅咒了?
薛焕手搓着下巴,问:“楚二公子后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二公子比以前勤奋了许多,然后很亲和,人很好。”
这时,南小回从楚弱的小院子回来,正好碰见他们。
丫鬟短时间里被两位美男子冲洗眼球,一时间不知道看谁好,眼睛在他俩身上轮着溜,红晕一直居高不下。
君安看看左边的薛焕,又看看右边的南小回,郁闷道:“所以说是看不见我吗?”
丫鬟还处在被两个帅哥包围的美梦中,薛焕大致了解后,跟她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在永安,我最崇拜楚溶了。”
他扭头对君安和南小回说:“走吧。”,末了总觉得有点少点什么,但没想出来少了什么。
他们刚打算走,那丫鬟又喊住他们。
“等一下。”
她小步走到他们面前,说:“我想起来了,当时老爷答谢那位大师的时候我站在旁边伺候,好像听那人说他叫、叫游牧者。”
三人同时惊讶出声。
“游墓者?!”Χiυmъ.cοΜ
“对,他说他行走三千大世,历经一切死生之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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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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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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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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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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