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说,别、别杀我!”监听器中传出了李恒惊慌的叫声,隔着玻璃,跃春看不见阿次发白的指关节,就如阿次也无法听到跃春快速紧张的心跳。
高玉其眼中是嫉恨及羡慕的,他没想到杨慕次几句问话就将这个犯人给吓住了。
展翔是紧张又不安的,他不清楚自己内心究竟期待什么样的答案,他相信自己的长官,但他也清楚如果夏院长有问题,那么长官和长官的大哥很难避嫌。
杜旅宁眼色深沉地看着玻璃后的阿次,此刻他和展翔一样,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这么多年了,你可以说这是一场追逐的游戏,也可定义为是一种习惯,追逐的太久了,就成为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习惯和目标。
跃春虽然紧张,但他的选择很简单,作为李恒的上线,所有的线索只能断在他这里!
阿次冷酷的眼神后隐藏着的是忐忑和悲伤,他希望李恒能听懂他的诱导,可如果没有呢?如果他真的被自己给击溃了,那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走火!
自私、残酷和冷血,这些隐藏在理想和信仰背后的黑暗没有多少人是能够坦然面对的,你可以用‘牺牲’这两个高尚的字眼去修饰去歌颂,可对于阿次他们而言,这些高尚的代价就是他们失去自我、努力扼杀生活中的温情。m.xiumb.com
枪口下的人也许依然是同志,也许很快就是冰冷的叛徒,可他是一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小姑娘的父亲!那个脸上有着单纯笑容的小姑娘是不会理解这样的残酷现实的……阿次恨透了自己!可他的枪口依然一动不动地顶着李恒的要害!
“我、我做了假账,贪、贪了些钱。”李恒哆嗦的声音,却似乎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怕时间久了,被看出来,所以才烧账本的。”
“这种借口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阿次右手的枪并未离开,左手捏住了李恒的下巴,用力地扣住,让他的眼睛无处逃避地看着自己,“你认为保密局抓你,是为了你贪的那几个小钱?行刑之前你为何不交待?”
“我、我害怕,也、也怕丢了工作,家里老婆孩子要养。”
阿次嫌弃地松开手,收回枪,瞥了眼边上的高玉其,“搜过他家没有?”
高玉其冷不防听到问话,身体一哆嗦,“搜、搜过了,不过……”
“废物!”阿次及时地打断了高玉其的话,冰冷道:“既然他那么在意他老婆孩子,高组长你就好好的利用一下吧,免得丢了保密局的脸!”
李恒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下,嘶哑道:“你们、你们无耻!你们只会抓我们这些小百姓,草菅人命!你们、你们和强盗匪徒有什么区别?”
“住口!”高玉其上前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李恒的脸上立即显出清晰的手指印,李恒‘呸’地朝着阿次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叫嚷道:
“老子是偷了点钱,你们想把老子当GD去邀功,做梦!要是你们动了我家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这帮王八蛋的!”
阿次冷冷地看着高玉其,高玉其头皮发麻,只好把愤怒一下一下地发泄在李恒身上,李恒吃痛不过,叫骂的越发凶了。
和刑讯室吵嚷的情况不同,审讯室中几个人默不作声,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阿次转过身面对着玻璃,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他知道杜旅宁一定在看自己,也清楚杜旅宁此刻无奈又带些恼怒的心情。
是的,你的学生也可以变成蠢货,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无能之辈!将一场审讯变成一个闹剧,可这不正是现在所谓党国精英们干的事吗?
阿次静静地对着玻璃窗,身后不断地传来高玉其抽打李恒的声音,可他始终没有制止,只是冷漠地听着。
杜旅宁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次的一举一动,这样的审讯比高玉其高明,但同样失败了,可你无法指责他是故意为之,没有铁证的情况下,嫌疑犯是黑还是白,有太多的变数。
隔着玻璃镜,杜旅宁回味着刚才的审讯,阿次唯一的疏忽就是急躁了些,过早地将自己发现的漏洞透给了对方,可这样的急躁心情太好解释了,涉及夏跃春,无论是杨慕次还是杨慕初,都有足够的理由不冷静!
杜旅宁突然笑了,刑讯室内的李恒也好、李老抠也好,其实他并不那么关心。他今天更多的是习惯性的要看一下阿次的反应。
阿次一如既往的没有让他失望,始终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杜、杜长官,再打下去会死人的。”一直在震惊中的夏跃春终于说话了,监听器里传出的喊叫声明显弱了下去。
跃春的话让杜旅宁从沉思中回过神,伸手关掉了监听器,室内一下子安静了,反倒让屋内的人有种不敢透气的压迫感。
“那依夏院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这人?”杜旅宁并未看已经走回来的阿次,而是直接看向了夏跃春。
跃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回道:
“监守自盗自会有公正的审判,但无论如何不能滥用私刑,这是条人命,只是偷了点钱还不至于以命偿还。”
“夏院长,杜某人一直都很敬重你的为人,也相识了这么久,到今天杜某才发觉,夏院长的冷静有些超乎常人。难道是杜某以前看走眼了不成?”
听到杜旅宁这样说,跃春从容地笑了笑,
“夏某不过一介书生,做事只求问心无愧,自然也不用担忧什么?要说冷静谁能比得过杜长官?我听阿初提过不少杜长官临危不乱的事,更听说过杜长官为了国家可做那大公无私之举,这实在令人感佩。夏某虽不才,但也清楚今日之事未必简单,杜长官,您若是有任何疑虑大可明言,若真是春和医院的问题,我夏跃春自当承担,若不是,我也不希望看到好朋友为难,我想这点杜长官应能理解。”
跃春这一番暗藏机锋的话并未激怒杜旅宁,他转过视线看着进门后沉默的阿次说道:
“人既然抓进来了就要问问清楚才是,这就交给高玉其了。至于夏院长也无需多虑,既然是你春和医院的人当然需要夏院长过来一趟配合调查,展副官,你协助春和医院查清楚,这个内贼究竟偷了多少?毕竟春和医院的事市府是很关心的,上面也很关心,我们总需要有个交代。”
“是,长官。”展翔的回应并未把杜旅宁的目光从阿次身上引开,阿次一直沉默地看着他。
“你好自为之。”杜旅宁突然淡淡地冲着阿次说道,“有些事我可以到此为止,但有些人未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点你该牢记。”
阿次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下,眼神不解地看向了杜旅宁,轻咬了下唇,低声道:
“谢谢老师,您也保重。学生会记住的。”
杜旅宁莫名地笑了下,感叹道:“只可惜小丫头不在,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抱抱她。代我问晓江好,这次我就不见她了。”
“是,老师。”阿次一阵心酸,忙控制住了,将目光偏移开去。
杜旅宁走了,他从保密局离开后,直接去往南京述职,好像刚才的审讯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恒暂时还是关押在保密局,只是高玉其也没有继续审讯,更没有去动李恒的家人,他不敢!杨慕次在审讯中公开说出来后,如果高玉其真的去照办,那他真的是自己找死!夏跃春听了审讯,只要他往外放出风声,保密局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不仅抓人还祸及家人,难道到那时他推给杨慕次?说是长官吩咐做的?高玉其不蠢,他只想立功并不想丢命。
当威廉的问询电话打到保密局的时候,阿次心中的感觉愈发复杂了,他不敢相信杜旅宁真的会这么做,可阿次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杜旅宁在向自己预警!
这个发现让阿次整整一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如果是真的,那杜旅宁离开前说的那些话,是否就是在和自己告别?
听着阿次重复杜旅宁的几句话,阿初的心中也是惊疑不定,杜旅宁的‘到此为止’是在向他们再次发出合作的信号吗?他说的‘有些人未必’和‘牵一发而动全身’是指南京?
“怀璧其罪。大哥,因为李显冬的身份特殊,可能会有人去查他周边的关系。你没有问题,可是跃春的经历如果真的被查出了,会很危险。这是我的疏忽了,开始只是担心李显冬是否会对跃春不利,却没有考虑到有人会对李显冬感兴趣。”
阿初的眉心拧出一个‘川’字,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杜旅宁会送这样一份大礼,可内心认可阿次的分析,显冬正在进行的是影响国之根本的币制改革,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只要给李显冬安上一个通##共的罪名,币制改革就很可能胎死腹中,包括他上面的那位也会受累至深。
夏跃春和杨慕初,这两位李显冬的至交好友,在此情况下势必被拱上了风口浪尖,杜旅宁已闻到了味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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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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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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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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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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