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两次标记>第 78 章 第 78 章
  “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跟他解释道:“这幅画的名字是《拈花一笑》,画的是当年佛祖传授心法于迦叶时的场景。”

  他听我这么说,推了一下镜框,镜片有没有反射光我不清楚,但是我能看见他眼里精明的光芒。

  他看着我笑道:“谢先生很有佛缘啊。”

  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他的下属一时间都不懂什么意思,问他:“程老师?”

  于是程老师就看着这幅画笑:“佛祖拈花,沉默不语。万法皆是缘,修行在个人,谢先生是想跟我说:一切无可奉告。”

  他还挺懂的,于是我也笑:“程先生能看懂这幅画,也是有佛缘之人。”

  他看着我歪了下头,打量我:“我没有想到谢先生也是八面玲珑之人。”

  我笑笑,没说什么,他果然是认识我的,也许曾经也写过我的专题吧,亦或者给我跟高宇写过。

  我之前在众人的眼里都跟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公关词都是现成的,我当然就照着念了。

  他越过这幅画继续往前走,我是他们点的人,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他走过了几张佛画后在一幅画前站住了,这幅画是沈千画中最大的一副,我们挂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同前面一样,这一副画也是一个佛,只不过跟之前的那几个佛不一样,这一副画的是一副残次品,没有成佛前的残次品,没有那些佛的高大威严,它也很大,只不过它倒下了,半窝在山间,佛头雕刻了一半,身体也一半,像是残垣断壁一样,一点儿也没有佛的万丈光芒。

  这幅残垣断壁的画却用了最大的画幅,所以这个程先生也像是觉得有意思,他问我:“谢先生,这幅画看上去挺不一样的,叫什么?”

  我也仰头看:“叫《佛念》。”

  程先生挑了下眉:“佛念?他也算是佛吗?”

  他手指着那佛倒下的模样问,我也看了一眼:“那程先生有何指教?”

  程先生笑了下:“指教不敢当,我就是想起了一个典故。”

  我也顺着他的话说:“什么典故?”

  “就是一个小故事,谢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就讲讲,谢先生就全当听个笑话。”

  这个程先生说话总是不痛快,我都已经不再具有任何的商业价值了,没有后台,没有前景,他还要在我这里耗时间,八卦就那么的重要吗?

  不过我还是点了下头:“您说。”

  于是程先生就开始说了,他声音有一点儿暗哑,讲起故事来倒是挺好听的,跟在他后面的他的下属,竟然还有拿出笔还记的。

  “这个故事也是讲佛的,据说山间有一块灵石,被石匠发现,说他很有灵气,适合打造成佛,那块儿灵石一听能够成为万人敬仰的佛,自然很高兴,答应了石匠,石匠跟他说,要成为佛像必须要吃的苦,因为要精心雕刻成佛,打磨棱角,去掉多余,身上的每一块儿都需要敲打。这些你都能忍吗?那块儿灵石只盼着成为佛,哪顾得上那些痛苦,他答道:‘当然可以,只要能成佛,我什么样的苦都可以吃。’”

  程先生在这里停顿了下,我正听了一半儿,还真有点儿好奇,于是就催他:“然后呢?”

  “后来,那块灵石就开始了成佛之路,他是灵石,可是也就是一块石头,离佛的样子太远了,于是日夜被工匠一锤一锤的敲打着,那种痛苦日夜钻心,终于他受够了被日夜敲打的苦,不再想成佛。

  他放弃了,于是工匠也放弃了他,另择了其他的石头,那一块石头很平凡,可是他能忍,为了能够成佛,他忍下了一千一夜的敲打,终于立地成佛,接受万人的供奉。”

  程老师停了下,他的弟子们听的很有感叹:“老师,您是要教我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我没有插话,我觉的他还没有说完,他总不会大老远跑来跟我说一个励志的故事吧?

  果然程老师只是笑了下:“我还没有讲完,佛像塑造好之后,工匠为他铸造了佛堂,为他塑了金身,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了,现在只剩下信众求佛的路了。

  工匠看向了那一块儿曾经的灵石,那块灵石在被遗弃后就一直在路边,现在他挡在信众求佛的路上,很碍事,于是就把他敲碎了,铺在了路上,成了众人拜佛路上的一堆碎小石子。”

  这个程先生还是挺会举一反三的,刚才跟他说我无可奉告,现在他就说我成了弃子,成了别人脚底下的那块垫脚石。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吃亏,嘴皮子也是相当厉害。

  我只能笑着点了下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都这么谦虚了,程先生还问我:“谢先生,你说石子望着那座佛像是什么感觉,那曾经应该是他该有的万人敬仰?”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他这是问我被高家赶出家门后什么滋味。

  我能有什么滋味呢?我看着他都想笑了,我都已经被赶出来了,无权无势了,高家还怕我多言,呵呵,就因为我没有拿那封口费吗?

  高家这些年的产业我没有插过手,他是平地起高楼还是中空的空中楼阁,我都不会管,我父亲也不会让我用特权管,所以他们大可不必这么防范我。

  他是怕我在这件事中爆出什么来,毕竟高宇为了我才大打出手的。他们是怕我跟高宇再续前缘,哈哈。

  我现在终于想起他是谁了,程启瑞。

  我看着那边走过来的盛蕴、张振东等人笑了下,看样子他也知道是程启瑞来了,这个程启瑞在媒体界号称毒舌,最善于给人挖坑,他们肯定觉得我这头猪会掉进程启瑞的陷阱里。

  这个人以前是给我跟高宇写过文章,因为他是高家旗下的媒体,曾经还站在一条战线上,现在就是对立的了,当然以前也不是统一战线,以前他也站在高家,是我现在成了对立的了。

  我抬头望着这个倒下的巨大的佛,它的一半脸已经雕刻好了,于是那半儿脸就贴在地上,本来应该是要高高在上的。

  半张脸端庄肃穆,半张脸陷入泥中,两相一对比,是可悲,可叹。如同我谢家,如同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上正看着我的程启瑞:“程先生说的是,成佛之路难,佛尚需千锤百炼,又何况我们凡人。”

  千古艰难惟一死,既然怕死那就要赖活着。凡人有凡人的好处,那就是即便活的再低微都舍不得死。

  我就是个凡人。

  我抬手指着那画接着道:“这幅画的名字叫《佛念》,我想他是想要告诉我们:人活在世上,每一种活法都是修炼,每一件事都是修行,是修成人间、地狱还是天堂,皆在一念之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福祸旦夕,要有一颗平常心。”

  我讲的听上去很高大上,于是他的学生都听着,还有记我说的话的,那个程启瑞也挑了下眉,示意我继续说。

  于是我也就继续讲:“佛只所以是信仰,就是因为能够普渡众人,可话说回来,只有自己入世了,才能体会世上磨,才会真正的修成佛。佛祖在成佛前,也是凡人,也需要匍匐在地。大昭寺一个轮回,都要磕一千个等长身头。”

  我看了一下程启瑞继续道:“不知道程先生听没听过一句话?”

  他示意我说。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这是第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佛都这么说了,我们为什么要多想。这幅画只是他的执念,他拥抱这片土地的执念。”

  我的话外音就是:世上所有的事都能归结为两件事:管你屁事,管我屁事!

  我此刻还是一个服务员,我不想这么怼程启瑞,我从刚开始的那一副画就告诉他了,我无可奉告,我对高家无可奉告,是他非要逼着我讲的。

  程启瑞看着我,眼里有些许的锐利,他想要说点儿什么时,一个的掌声突兀的响起来了,伴随着声音:“讲的好!好,我都没有想过我画的画还能有这么好的解释。”

  盛蕴旁边是张振东跟沈千,沈千我之前没有见过,但是他的宣传画册上有他的照片,他挺好认的,留着一把长胡子,跟张振东站在一块儿还挺搭,张振东是一头长发。

  我朝张振东笑了下,看样子他是被我的绯闻炮轰回来了,之前林逸跟我说过他这几个月都在西藏的。

  张振东朝我抬了下下巴,姿态还挺傲,比他旁边的沈千还有范,人家沈千的画都价值千万了,他还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过呢。

  沈千朝我笑了下,大概是觉得我把他的画夸的好,我以前没有这么话多的,是今天程启瑞非要我说,那我就说给他听,我以前都跟复读机一样,他给高宇写好的公关词我照着念,他以为我不会自己说话呢。

  程启瑞这会儿也不再看我了,因为看到盛蕴了,他朝他伸出了手:“盛总近日风光无限,非常荣幸见到你。”

  盛蕴比我要硬气,他都没有理他伸过来的手,只道:“我一直都风光无限,程总倒是挺低调,到我这儿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好招待一下你。”

  程启瑞看他不握手,也就收回去了,自我圆场的道:“盛总太客气了,我早就想见您一面,但奈何您这几天一直都忙啊,当然也是我这个小报社庙太小。”

  程启瑞这是说盛蕴是尊大佛,这人嘴皮子是挺利的,对上盛蕴没太吃亏,但他不知道盛蕴最不喜欢的就是上报,因为我让他上了热搜,他早上还生了好大的气呢。

  盛蕴听着程启瑞的话倒是和颜悦色:“程总太客气了,我是摸不准程先生是以何种身份来见我的呢?”

  我眨了下眼,程启瑞也眨了下,他扶了下眼镜框,盛蕴也没有让他说什么,直接道:“是站在高家还是程总您自己的立场,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早就见你了。”

  看样子盛蕴也知道程启瑞是高家旗下的。

  而程启瑞是没有想到盛蕴会这么的直接,一点儿都不给他留面子,他是报社主编,学生都称他为老师,他还是端着文人的架子,但现在被盛蕴这么说,他咳了声:“盛总您说笑了,我这当然是代表我自己啊。”

  盛蕴也要笑不笑的接了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有误会了,不过,我有一句话想要跟程总您事先说清楚,我这里不高攀任何人,我就一画廊,想要走阳春白雪的艺术路线,不想跟某些人同流合污。某些人不要以为姓高,就真的以为天高地厚了。”

  我已经看到程启瑞脸色僵硬了,他的学生也面面相觑,还有一个专门录音的学生,拿着录音笔,不知道是继续录还是给关掉。

  他们肯定没有想到衣冠楚楚的盛蕴是个硬茬,能这么的怼他们的程老师。

  程启瑞都快要笑不出来了:“盛总您说笑了。”

  盛蕴真又笑着补了句:“再说了,就算是天,也有塌下来的时候。有一个词程主编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空中楼阁,”

  程启瑞抚了下眼镜框,他大约是要猜到盛蕴不会说什么好话了,站姿都变了下,是一个远离的姿势,要跟盛蕴说的那句话划清界限。果然盛蕴冷声道:“已经没有足够硬的后台,再不好好铸坚实的地基,看不上一石一子,总有一日会倒下,你说呢?”

  盛蕴最后还扣题了,他指了一下程启瑞找茬的那副画。

  我朝那边跟我挤眼睛的张振东眨了下眼,这世人论毒舌没有几个人能是盛蕴的对手,这个程启瑞越是话里有话,盛蕴就会越不客气,他要是跟我一样,没事儿装个哑巴,盛蕴没准儿就不会理他了。wWW.ΧìǔΜЬ.CǒΜ

  盛蕴不仅把他的后台不稳说了,还把高家的后台都骂了,高家现在依附柯家,他这是在说高家依附于别人的空中楼阁不长久。

  高宇家是以地产起家的,我嫁给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家还没有现在高,我不太想把功劳揽在我的身上,但是数据能说话,我在他们家的几年他们家飞速发展,一些好地皮拿的非常容易。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我爸不让我露脸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了。

  我爸当初也不同意我嫁给高宇的,但我那时都有了他的孩子,我以为是高宇的,没有办法了,只好让我嫁过去了,他就一个要求,婚礼不许大操大办,我不得出现在任何的媒体上。

  我想高家现在是不是也后悔娶了我,飞速发展的后果就是根基不扎实,就如高家现在飞快的又找了柯家联姻一样,因为必须要有一个后台撑起他们来。他把场子铺的太大,一时收不回来。

  我也不知道盛蕴这个巫婆会不会再次说中,因为根基不稳,再有几个柯家该倒的时候还是会倒。

  我小心的看了一眼盛蕴,跟看巫婆一样,盛蕴果然感知力非常强,我都站在人群边上,他还能发现我看他,敝了我一眼,虽然又很快的移开了视线,但我知道他是在骂我无能,还得他出来。

  我垂下了眼,我对面的程启瑞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大概是没有想到盛蕴怼他这么不留情面,估计这些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刺头。

  而他还不好得罪盛蕴,所以他尴尬的跟盛蕴道:“盛总说的对,您画廊里的每一幅画都富含深意,我今日来是诚心想要采访您的,真的希望将您的画廊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人欣赏。”

  他说的这么有诚意,盛蕴也道:“如此就多谢程总了,程总如果还有什么画想看,我亲自给你讲讲。我这里的讲解员不太会讲,让程总你见笑了。”

  我立在一边一声不吭,我觉得我刚才已经很好了啊,沈千都夸我说的好呢,我虽然是气程启瑞,但是我不会拿着画家的画开涮的。

  我知道盛蕴是在说反话,他是要送客呢。

  果然程启瑞非常知趣,他是场面人,这会儿还没有忘记我,他笑着夸我:“盛总您说笑了,这位谢先生口才很好,讲的这幅画我尤其喜欢,这幅画如果这位沈先生愿意的话,我就买下来,回家挂在我的书房,日日醒悟。”

  我看见林逸朝朝我竖了个手指,我也朝他眨了下眼,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这幅画是这些佛像里画的最大的一副,是沈千着墨最多的一副,当然也是最贵的一副,张大师的身价已经是千万画家了,他最小的那一幅画是五十万,这一幅画标价五百万。

  这个程启瑞也是有钱人啊,不过不知道他买回去会不会日日看着痛哭。

  他以为他为了不得罪盛蕴,这么舍得放血了,哪知道盛蕴还不太愿意了,他看着那副画道:“程总你不用客气,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更何况这幅画还是有关于信仰的,心诚则灵。我不希望程总您心中有疙瘩。”

  我就说盛蕴是巫婆,他一定预料到了程启瑞日后看着这幅画回诅咒他,但程启瑞话已经放出去了,怎么也得收回来了。

  这会儿不是他要不要买这幅画,而是必须要买,事关他的面子,他后面高家的面子,他本来是有意要震慑我一下,哪知道盛蕴会出来护着我。我能理解他,毕竟我谢家与盛家曾经是对立的,我谢家现在倒了,盛蕴没有必要护着我。

  程启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看着画道:“盛总,我是真喜欢这幅画,为谢先生说的那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匍匐在地的执念’,也为沈大师巧夺天工的画技及入世成佛的心。”

  程主编一支笔写断春秋,能让他用我的话显然是放低姿态了,所以盛蕴也看了我一眼,终于点了下头:“那就替程总把画包起来吧。”

  林逸飞速的冲过来,跟我一起把那副画拿下来,唯恐程主编后悔。我想跟林逸说程主编那么大的度量,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呢?

  果然程启瑞带着那副画以及他的属下学生走了。

  经过这一茬,其他跟着看热闹的众人也都消停些了,他们大概没有想到问我的代价就是要买一幅画。

  他们注意力转移,是因为现场真来了一个大画家,还当场卖出去一副。价值五百万,还是抢着要,于是他们在参观了沈千仙风道骨的形象后都去看他的画了。

  沈千画家在跟众人点了下头后,跟我伸出了手:“以后的画都交给你卖。”

  哈哈,沈画家就是有眼光,我也回握了他的手:“多谢沈大师,以后有机会定要跟您学画,我很喜欢你画的这些画。”

  我说的无比奉承,沈大画家却以为我是真的,于是笑了:“好!我教你,我听张振东说你之前也是学画画的?”

  这真是,张振东自己画的跟狗屎一样,非要把我拉下来给他垫底,因为我画的还不如他。

  我拔起石头砸我自己的脚,只能咳了声:“那是很早之前了,现在都提不起笔了,怎么调色都不会了……”

  我这次说的是真话,但沈千大师又以为我谦虚,哈哈的笑:“无妨,有心就好!”

  盛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的勾了下,我知道他是想说我:以前也没见的调出什么好色调来,从我当年调色就能看出我上辈子缺绿色。

  我咳了声,跟沈大师转移话题:“我现在能要您个签名吗?”

  沈大师非常痛快,他是一个ALPHA,今年五十岁整,但是身上却没有这个年纪的老奸巨猾,他依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就跟刚刚说要教我画画一样,非常的纯粹,他身上具备一个画家的单纯,一心扑在画上,心思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了。

  他不仅给我签了名,还跟我合了影,现场有好多人也想跟他合影,他也没有架子的能合的都合了,但实在是人太对,最后还是安茜跟舒悦等人出手安排众人。

  安茜用她甜美的声音跟众人道:“欢迎大家来参观画廊,今天正值沈千老师在混沌艺术馆办画廊,所以所有到场的人都免费赠送沈老师的个人签名一张!但凡买沈老师画的都可以与沈老师合影!”

  能跟沈大师要签名毕竟是最实惠的,知道沈千在艺术界名声的人高兴,不知道他名气的人也亲眼目睹了他一幅画500万,那要一个总比不要好。

  于是后面的时间,前来参观我的众人都抢着要签名去了,他们拿着我们画廊精致的宣传书签,请沈大师签名。

  我看着被众人簇拥着沈大师啧了声:“原来只要到场的人就有签名啊。”

  亏我刚才还那么殷勤,亏我还给他卖出去一幅画。

  盛蕴听着我的话,收回了视线,淡淡的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

  我看着他道:“沈大师选在今天举办画展了吗?”

  我其实挺不好意思问的,因为沈千的画展发布会在前天就该举行的,在过了中秋节后的那天,但是因为我给耽误了。

  但是我也没有想到会选在我来上班的这天,这不是给沈画家添堵吗?

  我今天上午一直没敢下楼,不知道楼下办成了啥样。

  不过从刚才沈大师上来亲自引人下去来看,我把他的粉丝都给引到楼上了。

  好在现在又引下去了。

  那这是盛蕴声东击西的计划吗?他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成绯闻焦点?

  我想往我自己脸上贴点儿金,盛蕴也似是看穿了我的意思,他嘴角微微勾了下:“你今天上班,人员流量大,正适合举办画展。”

  我就知道是这样。

  张振东这会终于旁观不下去了,咳了声,他本来一直抱着胳膊装不认识我的,这会儿是看我被盛蕴怼的太惨了,不忍心再冷落我了。

  我看了一眼张振东,大约是因为他来了,我心里有了些底气,我跟盛蕴道:“其实我不来,你也可以让他举办的,你现在的流量也没有比我差。”

  我在陪着看画的时候也偷摸的看过手机了,盛蕴现在也非常火,热搜榜第二,就是我早上想看’扒一扒盛蕴‘的那个帖子。

  刚开始的评论还挺正常的,都夸他帅,但是不知道从那一楼开始歪的。

  他因为替我出头,已经被怀疑跟我有一腿了。

  所以他早上脸才那么差,连我碰他一个指头都不行。

  我就说跟我弄到一起的绯闻不会有好的。

  不,我今天热搜榜是好的,我在第一名,是人家夸我为高宇挺身而出,我是重情重义,而他为我挺身而出,就成了奸夫淫/妇了。

  柯若的粉丝还是非常厉害的,在那个大V拼命为我洗白的时候,当然也有人拼命的拉黑我。拉黑我自然就是不会放过任何人,任何收留我的人。

  我真是嘴欠,怎么能这么怼他呢?他现在肯定以为他是救了毒舌的农夫了。

  果然盛蕴看我的神色极为阴戾,要不是不想碰我一根指头,他都要掐死我了。

  大概是看我们俩这怒剑拔张的样子,张振东使劲挥了下手:“你们两个还当我存在不!”

  真是太过分了!我替张振东喊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大老远的从西藏回来,我却把他晾在一边。

  问题是是他不跟我说话的,抱着胳膊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呢,我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上去抱他一下吧,我是为了他好,毕竟我现在是绯闻缠身的人。

  我们最后去了楼上盛蕴的办公室,因为不想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跟着他们两个身后,进了办公室,盛蕴的办公室就两组沙发,他们两个人一人坐一个,于是我就只能站着了。你看,这就是员工跟老板的区别。

  我站着看张振东,张振东坐在沙发上后,就冷着眼看我:“坐呀?”

  他叉着腿坐正中间,人高马大的,我往哪儿坐?

  张振东上下的看我:“怎么谢三少看不起我这个小地方?还是要我起身相迎啊?”

  这是说我来他这里不跟他招呼,我确实做的不够意思,我一个多月都没告诉他,我是没法说。

  我看着他笑:“那倒不用,我哪能让大画家迎接我呀。”

  张振东还冷笑怼我:“我哪有谢三少忙啊,这一年见不了两次面的,再加上现在这么有名了,以后岂不是比见总统还难?我不得好好巴结巴结?”

  他真是的,我不就是嫁人了后跟他很少见了吗?

  有句话叫近墨者黑,张振东这张嘴也可以了,我上下的打量他道:“你不如改行吧,当个主播也许比画画成名快。”

  论毒舌我也是会的,怎么也是在毒舌下长大的,耳濡目染,果然盛蕴都看了我一眼,刮目相看吧?

  我不怼他,是因为我怼不过他,不代表我不会。

  再加上与其怼他,我更愿意怼张振东,我跟张振东这几年更加的熟悉一下,毕竟我跟他曾经还是画友,虽然我们俩至今没有出名,但怎么着也是同行,有共同的爱好,没事还能微信上损两句,每次损的都是这个,拿我们双方的名气。因为知道怎么戳对方的痛处。

  果然张振东被我气着了,手指着我抖了几下,最后气的撩了一把他的长发:“谢沉安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出名!拜你所赐,我的画廊出名了,人家都指着墙上的照片问老板长发飘飘的真像一个艺术家!去他妈的,我就是个艺术家!我的画他妈的这么多年都不出名!我真是日了狗了!”

  我心里要笑抽了,但看他如此痛彻心扉,安慰他道:“那现在知道你的人、你的画廊了,离你的画也不远了。”

  张振东直接的切了声:“屁!你没看到我的画在什么位置吗?最角落里!”

  他气的抽出一支烟,看盛蕴皱眉,他让了下他:“你来一根?”

  盛蕴只敝了他一眼:“这是我的办公室。”

  于是张振东愤愤的把烟含在了嘴里,没有点。

  我还在想张振东的画,最角落?我们画廊是有这种角落,但是人家上次周柏的画也买的很好啊?倒是有一个人的至今没有卖出去,来参观画展的人每次都走过那里,但是都是走路路过,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

  因为画的实在太抽象了。

  我看着他问:“……那个画烟雾的……是你?”

  张振东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他把烟使劲摁在了烟灰缸里,瞪着我:“那是云!那是西藏的最干净、最纯粹的云!而且你竟然不知道那是我画的!我上面没有名字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他又没有写名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往上写名字,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再说了,那真的是云吗?最干净的云?我怎么想也不觉得那是西藏的,当然也许西藏的乌云长这样。

  看我脸上的这个表情,张振东气的拍了下桌子。

  我现在不坐他旁边了,我正要拉过盛蕴的老板椅坐下时,盛蕴也不想让我坐,他往旁边移了下,空出了一个位置:“坐吧。”

  他的态度时好时坏的,明明早上还不想让我碰一个手指头的,但他的心似海底针,我也不想了,我就挨着边坐下了。

  盛蕴也没有理我,他只嗤笑张振东:“现在知道你的画为什么要挂在角落里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死活要挂上,我都不想让你的画出镜,简直拉低整个画廊的档次。”

  他怼谁都不留情面,张振东愤怒的道:“那是意境!那是艺术,你们懂个屁!”

  我坐他斜对面,他却把手指都快指我鼻子上了,他怎么不指盛蕴呢?

  我们三个人艺术格局不一样,为了不打起来,只好转移话题,我一向是和稀泥的那个,我问张振东:“听说你这次去西藏了?待了多长时间啊?”这脸上的高原红还没有消掉呢,不过这倒让他平添了一份硬气,就是跟他那一头飘逸的长发不太搭,不过我不敢说他这个。可以怼他任何东西,就不能说他的头发。

  张振东哼了声:“快两个月了,要不是你这家伙出了事,我现在还不能回来呢,我刚有点儿灵感,全都被你给打断了!”

  打断了艺术家的灵感罪大恶极,我咳了声:“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去啊?去的时候带着我,我也再帮你找找灵感,也让我看看西藏的最纯粹的云。”

  张振东我说:“老三,你整天跟着老二在一块,都学坏了知道吗?”

  盛蕴这次没忍住打他:“你他妈的才老二!”

  张振东跟我挤了下眼,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我们那个大院里盛蕴的年纪排第二,但他最讨厌人家这么叫他,但这外号又因为他越讨厌,张振东越高兴,于是就越叫越响。

  张振东看他气成这样,越发得意:“想当年咱们四少,叱咤风云,多少人看着……”

  盛蕴冷冷的说:“他们傻缺,你也跟着傻缺!”

  我怕他连我也一起骂了,就垂着头不接话头,我知道这个四少里面,我当的名不副实,我们当时排名就是按照年龄的,刚开始卓凯还没有出名,只有三少的,张振东老大,我排老三,后来卓凯他们家也起来后,住进了我们那一片大院里,于是这个排名就往后依次排开。

  但我那时候样样都不好,卓凯就很不服气,说我是靠着我爷爷白混来的。他也好意思说,他不也是靠着他家里混来的吗?

  那时候不知道,还耀武扬威,其实那不过是靠着族荫人家给的一个讽刺称呼罢了,

  就跟现在一样,我家倒了,人家提起我的都是那些恶意的花边新闻,就连‘谢三少’这个称呼都成了一个被肆意笑话的话题。

  盛蕴显然也是知道我就是炮灰,所以他看着我,眼神带着冰冷的嘲意。

  我这次对上他的视线了,我知道他骂的都是对的,就跟他今天骂高家空中楼阁一样,名号都是虚的。

  千万不要以为有后台了就可以不努力了,因为站的越高,摔得越惨,因为大厦倾倒的那一刻,跑都跑不出来,就如我。

  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一种成长,整个谢家倒了换我明白这些事。

  盛蕴比我明白的早,如张振东以前跟我私下里说的那样,盛蕴不喜欢他的家世,所以他一直都靠他自己,就跟现在一样,他就算是退出了,自己也能干。

  我当时要是跟他一样,是不是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人踩着?

  我这么看着他,他被我看的不舒服了,大概是没有想到我还能这么跟他对视这么就,他皱了下眉:“我骂你傻缺骂错了吗?”

  我咳了声:“你刚才骂的是他。”

  我指着张振东,张振东回骂我:“他明明骂的就是你!我是受你连累!”

  我现在都怕听到‘连累’俩字,因为这证明要从头开始数我的罪行了,果然张振东就要开说了,幸好外面安茜敲门,我们定的饭到了。

  因为我现在是名人,吃饭都不敢出去了。连今天请沈千画家都是慧姐跟舒悦他们陪着去的。

  安茜给我们定的饭是我上次定的那家,挺好吃的,就是这外卖配红酒,怎么都感觉埋没了那瓶酒,所以张振东喝了一茬后就放下了,聊天!聊聊我被甩的天。

  张振东看着我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见你还跟高宇那孙子好着呢?这怎么转眼间就被甩了呢?”

  现在离去年都有八个月了吧?八个月什么事不能发生呢?

  我没好气的道:“我甩的他好吧。”

  我都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了!我要不是还有点儿廉耻,都想自豪下。

  果然张振东惊诧的看着我:“你甩的人家?什么时候甩的啊?我怎么看着那个叫什么柯的,肚子不止半年了吧?”

  盛蕴夹了一根芹菜放进了嘴里,咬的还挺清脆,我都能从他这一声里听出嘲笑的意思,我深吸一口气:“你看错了,他怀的大概是双胞胎吧。”

  张振东乐:“那过几天生了你是不是还要跟媒体解释说他是早产啊,早产了半年。谢沉安,你傻缺了吧!”

  我就那么贱吗,他早产还是顺产的用我去解释吗?我当年是给高宇解释了无数次,可是我没有给他的情人解释!

  张振东不理我的瞪视,看向盛蕴:“这个柯若还真挺有本事啊,是那个柯家吗?”

  盛蕴点了下头,柯家跟盛家关系不错,柯父现在是盛父的得力部下,所以张振东才问的他,在得到他的肯定后,张振东啧了声:“怪不得能怀个孩子,这高家也是看菜下碟啊。”

  我没有吭声,不管是柯家还是盛家,我都不再关注,我真的不想再去想那些事了。已经都过去了,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很好,我爸爸没事就很好了。与我爸爸想比,他们的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张振东看我不说话,以为我受尽了委屈,他深吸了口气骂我:“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高家看你谢家倒了,所以才让你带了绿帽子!那个柯家算什么!”

  我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说的是实话,没有柯若我也想跟高宇离婚了,只是就是狠不下心来。

  张振东以为我还在为高宇说话,他冷笑的怼我:“那你别告诉我:你得知那个姓柯的有了孩子后,你就想要退出了,你要是真这么想的,算我白交了你这个朋友!”

  我被他说中了,看我夹菜的手顿住了,盛蕴看了我的手一眼,嘴角微微的勾了下,他把我的懦弱看的透彻,于是我也颇为没有面子,没有接话,只低头吃饭。

  张振东一看我这样,气的倒抽一口气,言辞犀利的骂我:“谢沉安,就算你谢家倒了,你也不至于这么没有出息吧!那个孩子别说你不知道!他妈的,你就算治不了他,你不会告诉我吗!你当我是死人吗!”

  我没当他是死人,我看了他一眼:“你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我找不到你。再说了,我也不想打断你的灵感。”

  张振东把杯子在桌上砰的一放:“找不到我,你怎么不找盛蕴!”

  我捧着盒饭看了他一眼:“他这也才刚从部队回来没多久吧?对吧?”

  我也瞅了盛蕴一眼,盛蕴都没有看我,他夹菜的筷子连停都没有停,显然是不想理我,当然就更不会去替我斗小三了。

  张振东却切了声:“对个屁!他都退役快一年了!”

  我啊了声:“一年?过年的时候不还在吗?”

  我表达的不够好,说的跟他已经故了一样。

  张振东直接挥了下手:“8个月!你不知道,不怪你,谁让他被关了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盛蕴的筷子声打断了,他把筷子放在玉石的搁筷子架上,碰出了轻快的声音,于是张振东的话猛的就断了,他像是知道自己失言一样,把嘴捂上了,还没有用盛蕴说。

  我看着懊悔失措的张振东,又看盯着张振东的盛蕴。

  张振东没有说完的那个“被关”是什么意思?

  我对这两个字格外的敏感,已经快形成条件反射了,我拿着筷子的右手不听使唤的抖了下,我干脆也放下了。

  放下后,我没忍住看向了盛蕴,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看我看他,还皱了下眉:“我脸上有菜?”

  怎么看都还是以前的那个盛蕴,一点儿都看不出‘被关’啊。

  而且他为什么会‘被关’呢?他又不跟我一样,会犯错。

  难道是因为退役被盛伯父关起来的?

  他退役8个月。

  这个时间也让我愣了下,因为几乎是跟我爸几乎同时,我爸退休,他退役,怎么觉得那么诡异呢?

  他们两个是商量好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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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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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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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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